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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chapter.8 ...

  •   八

      世上最为悲惨落魄的境遇,莫过于虎落平阳和寄人篱下。前者困于英雄无用武之地,而后者,就是负下未易居,下流多谤议的穷途之叹。

      理论上非常不幸的,大岛优子这两样形势就都占全了。

      好在那是个知趣得体的人,阳菜的家人还是喜欢她的,大概真诚的喜欢。所以小嶋阳菜不担心来自家庭方面的阻力。母亲起先只是表示疑惑,她沉不住气地抖露事实,丢出受人以恩情这样冠冕堂皇的借口——呃好吧,那不是借口。

      小嶋太太慌张又难以置信,甚至失态激动地拍了一下桌子:你怎么之前什么都不讲,遇到那样的事情居然不告诉我们!

      阳菜沉默不语,面临着审讯那样不自在。

      母亲唠唠叨叨一通关心和责难,然后被她打断,切入正题:所以说让优子住我们家来吧。我东京的公寓也打算退了,反正工作不多,放着也是浪费。

      对方眼神就柔和下来了,像一个作为母亲的女人与生俱来完全包容的姿态。

      她拉过她的手,拇指在手背上轻轻摩挲,矮下头凝视着皮肤底下清晰细致的青蓝色血管:小优子的事,就算你不说她这样帮你我也会答应,只是你这孩子——摇了摇头:不应该现在才讲的。但愿你明白,不管怎样你都是我们家的女儿。

      小嶋阳菜有些失措地动了动唇,但鼻间酸涩,看着母亲微低下来的头顶。棕发还是半年前染的,隐蔽地夹杂少许不明显的白丝。

      ——对不起,我很抱歉。

      这样自东京退缩,无疑是狼狈不体面的,可对阳菜来说却是莫名地感到轻松和欢欣,仿佛之前一切的焦虑都不曾来拜访过,高兴于那弥足珍贵的清闲安定,以及—— 身边能有个人。

      我们知道逃避并非人生的正确途径,但她坚持认为那并非落荒而逃,仅仅是明智地给生活留下余地,即便苟且偷安——这坏名声也一点儿都不重要,起码彼时她仍有勇气和余裕可以去想:够了让我自我安慰,让那些糟糕的心情见鬼去吧。

      转过身,雪纺单衣层叠重重精致花边的纯白年华,好似又带着少女血液里最新鲜馥郁的芬芳,清晰可闻,迎面就撞了满怀。

      以至于,记性再差些的话,就可能轻易误以为所度过的那段日子,也只是漫长到令人愉快的临时休假。

      至少她犹然有心情于晨起时分,伏在窗口俯视底下冷清的街道:初日照射在路边的水白淡痕,稀疏树影,夹竹桃浅红色的锦簇花团越过了围墙,更或者邻家院子里欢快跑动着吠叫的长毛幼犬,这一切都是异常迷人的,值得由衷赞许,心驰神往。

      于是她的确像个年幼天真的女孩子一般,双膝跪着柔软的床单垫褥,在半敞开的窗帘边上将手掌抵住无色的透明玻璃,把脸贴近了——新奇神往的笑容,看外边两三只棕灰雀鸟扑腾翅膀,低低掠过对面砖红色的屋脊。而后脑海里无数的小小心思,仿若雨后春花般悄无声息地一个挨着一个冒出头来——关于今日,犹如初次站在游乐园门前孩童的兴奋憧憬,再也无需任何额外的附加条件。

      因为长久以来的积习,身体能记住钟点,除非之前过度疲惫,她一般醒得很早。

      而身边那个人,正蜷栖于一个仲夏前夜余留的好梦之间——小嶋阳菜是这么觉得,目光停留在她弯起的嘴角时就打心底那么相信了。

      大岛优子睡得很沉,应该说难得会有这样抛下忧虑压力的放心、静谧,与过往为疲倦所拖累的昏睡截然不同。人在年少时恰恰最为贪眠,但这是繁琐的工作不容许的,她深有体会那种痛苦。

      因而抓紧所有能够想到的时间补眠亦成为了每日必修的功课,而时常的打断和惊扰就足以使人怨恨非常。

      不过现在不必担心这些,你看时间是够用的,一点儿都不奢侈,绰绰有余。好歹,足够她仔细端详那个人陷落在温暖单褥里的清晨。

      空调仍在沉缓地运作,有节奏地在房间内低响,一阵一阵吹出冷气。

      她睡着的样子看起来很稚气,没有日间或稳重或热烈的所有表情。露出被子的手臂斜挎在枕头的一角,黑而细密的睫毛未经修饰,安静地垂下来,可能就会随着梦境起伏而微微颤动。

      大岛优子半边脸压着头发埋进了松软棉絮之中,印出浅浅一圈凹陷,自侧面看上去,下巴的弧度干净分明得宛如流水的清丽线条,而阳光早已穿过遮帘缝隙漏进来,亲吻了她的眉间。

      十次有九次,小嶋阳菜会想触摸她放平的细眉——总带着有趣的轻微下撇。偶尔,犹犹豫豫地,指尖如羽毛轻刷般,若有若无沿着她的眉梢,缓缓往下走向了脸颊。

      再偶尔,那个人忽然像小猫抖着耳朵尖儿似的一记动弹,她立刻惊慌紧张地缩了手。

      回神却心有余悸地发现她依然气息平静。安稳,沉着如无风无浪的近海上空蔚蓝一隅,滑淌开如水云絮。

      大岛优子第一天来她家过篱下生活,就是跟她睡的。她妈妈提前收拾好了客房,万事俱备,可优子恳切而极其周全客套地辞让了,还说:伯母您别麻烦了,本来就是来叨扰,您太费心我真的过意不去,让我随便打地铺吧,夏天没问题。

      背后她妈就跟她赞不绝口:看看人家,多懂事的小孩。小嶋阳菜特别想讲两句坏话控诉也忍住了。

      照道理,无论如何没道理让客人睡地板,矛头就直接指向了她。

      ——虽然真想让你呆地上……和我睡得了。阳菜摆出无可奈何妥协的表情,又飞快地瞥了一眼大岛,连她的表情可能都没看清,紧接着补上一句:反正没什么大不了,以前还不是习惯了。

      其实她在那晚上是前所未有的局促不安。

      分明一起洗过澡,有时上对方家中留宿也很不客气地一块儿就寝。但她说不上来的心神恍惚。至于原因,大概细究起来也会是好笑的。

      床头灯亮着,室内光线昏暗,只在她们附近三尺见宽的范围内留下了一薄层澄亮的明黄色泽。小嶋阳菜翻来覆去睡不着,而且忐忑,半睁着眼睛将视线投向了空荡的天花板。空调的冷气打得稍低了些,她觉得身上发凉。隔着一寸不到的距离就是对方的手臂,时不时会触到,同样低,但舒服的体温。

      优子很配合,在床的靠外一边,体贴地陪着保持清醒,两个人仰躺着开始胡乱闲扯打发时间。

      乡间深夜的窗外,偶尔有机车驶过,排气缸里吐出一连串突突的音响,在空旷黑暗的街道上由远及近,车灯的光线穿透玻璃晃在房间墙壁上,就映下来一大片白茫茫朦胧亮痕和拉长的灰色投影,而后又随着尾音渐渐远离而很快淡去了。完整如初的宁静。

      对方再次赞美了她的音色,些许向往的温柔语调,说很好听:一开始就觉得鼻音好特别,果然是适合唱歌的,虽然跟高桥那种天生音感不一样,不过真的很适合啦,就是——她词穷地扶上侧脸,咬了下嘴唇思忖着:嗯对了,好像水流过的味道,又细又软。

      阳菜笑了,却意外害羞:你这什么比喻。

      啊,不就是那样嘛。大岛不放在心上地耸肩:怎么说都比我好多了吧。

      小嶋阳菜侧过头看她,目光移向那纤细精巧,微弱起伏的颈间流线:没有吧,你动过刀以后嗓音清楚很多了,再说之前那样沙哑也不错。

      会吗?对方撇嘴,抬手摸着自己的脖子,眼神飘向了窗外:那时候我倒是真的害怕了,想着发不出声音来一定会完蛋,到时候干脆放弃也算了。反正不能再唱。哎呀……都过去了。手术后能收到才加她们一堆人的慰问短信是真的高兴——她停了停,转身过来朝阳菜笑得很开心:居然还有小嶋桑的,啊啊当时简直立刻复活了,感觉再上次手术台都值了!

      大岛一脸陶醉的表情,还装模作样揩着感动的泪水。她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白痴。

      ——真是不温柔啊。对方可怜兮兮地捂着前额的位置,眉毛撇了下来,亲切的八字形状,继而安静了下来,叹气:也是啦,不能唱……AKB比想象的要现实,当然,外面也是。

      到后来分明能听出大岛的声音困倦了,她还睡意寥寥,说怎么办——我睡不着。

      大岛优子拧着八字眉,侧过身体用手支着头,居高临下地凝望她,却是近乎纵容的无奈神色。

      她从被单底下露出半颗脑袋,两只眼睛无辜地眨巴一下,是比较愧疚的,同时察觉显然自己正在某个方面变本加厉地表现着不寻常的任性,不,这不符合惯例。

      两个人互相打量着,这时候她想,或许还少了什么呢,比方说——一个拥抱?

      就在她为这突如其来示弱的想法懊恼不已,只能移开眼眸盯着对方落在枕侧的一小弯深棕色卷发,并告诫自己好了停止那些该死的念头时,优子十分迅速地跃起按灭了灯,利落爽快地宣告:我要睡了!

      然后翻身搂上她——一个拥抱。正如期待的。

      翌日醒来,大岛优子的手臂还挂在她身上,小嶋阳菜就着实认为那份提心吊胆非常可笑了。

      青色晨光中,熟睡的脸庞近在眼前,她抚开她散在脑门上的碎发,露出光洁干净的额头。

      优子喜欢缠着她,从几年前就是这样。当然不限于她,大岛可能自小甚少和女孩子相处的缘故,才会对女生之间的肢体互动有着强烈的兴趣。不过这是大家都明白的,纯属正当玩笑——游戏罢了。

      阳菜最初必然是抵触的,本来除了真的相熟的好友就不会跟别人有太多亲昵行径。那么优子呢?

      大岛优子既不是她的朋友,更谈不上熟悉,仅仅是一个团体的同伴,合作过的人,甚至连队友都算不上。

      可她除了形式上的抵抗,对那个可爱的小个子真的讨厌不起来,这实在值得困扰。但毕竟那时她还能慰藉地想,仅限于形式上的亲近而已。

      大岛说喜欢她,一直以来几乎啰嗦地强调,简直当成了人生的一桩事业。小嶋阳菜有完全充分的底气和空间来不以为意,她们有各自的交际圈,不一样的工作时间,照例来讲就不应该会重叠太大交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小学毕业父母离异,鲜少同女□□往,综合上述特征,阳菜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笃信着某个可能比较荒唐的结论:也许,她有理由需要弥补这一缺陷。也许。身边得有一个人,能够胜任那象征性的角色,最好,就能有母亲或者姐姐的温存——即便她相信自己大约没那个天分,也不般配。

      再往后看,大岛没那么黏她了,换言之,不再有肢体上过多的亲密接触,随年龄增长,尤以毕业后为显著,年少时不安分的动手动脚直线缩减了。忽略心情的话,阳菜愿意自觉地解释为这是一种稳重收敛,成长大势下势必经历的一番蜕变。

      老实说,优子本身已经是少年老成,会察言观色,也足够体贴宽容得让人以为可靠,数年历练下来这一部分只是得到更为严重的凸显。圆滑一般很难给人诚恳的好印象,不过她依旧是招人喜欢的,自己的母亲可能就分外欣赏她那种明白事理和长于世故的个性。大岛每次来她家的话,殷勤地和母亲一道收拾饭桌残局,抢着刷碗洗盘子的情景也很常见,和她的家人,的确奇妙地相融甚欢。

      七月上旬,阳菜的弟弟小嶋辽自外地归来。他站在前院门外的时候,正值下午,阳菜和大岛优子在院子里除草,是优子率先发现他的。

      称得上漂亮的高瘦青年,拖着硕大行李箱,看似风尘仆仆,满面疲色难掩。和优子纯熟地打了照面,他勉强地扯动嘴角笑了,但从目光里透出的情绪来看,基本还是高兴的。得出这一判断的阳菜,不知怎么就感到一阵放心。

      然而很快,他又阴沉下脸,拉着拖箱独自往门里去,把两个人都丢在身后了。大岛和她面面相觑,微笑着使了个眼色给她:你去看看阿辽吧。小嶋阳菜蹙眉,犹豫了一下,出于不放心还是跟上去。

      小嶋辽在大学念书,平时很少能见到人影,目前处于暑假,原本应该更早返家,据说因为一些事务耽搁了。父亲已经说好会去接应,如今他却一声不响地自己跑回来。

      扔开行李,他直奔厨房。阳菜双手叉在胸前靠着门边,看他蹲在打开的冰箱门前一通乱翻:有客人在耶,你这样很失礼的。

      小优姐啊,没关系的,我知道她住过来了,妈电话里讲过。他泄气又失望地对着冰箱,颓然垂下头:爸妈呢?

      去超级市场买晚饭材料。爸还在上班。她走过去阖上了冰柜门,打开壁橱:泡面就可以了吧。

      煮着炉上的速食面,小嶋辽一言不发盯住翻滚起来的热水,拿筷子搅了一下,然后:我失恋了。

      啊?阳菜对他没头没尾的话题一时反应不过来,歪头想了想:这都第几个了。

      弟弟愤恨地提醒自己是被甩的一方,她却笑出声来,戏谑又落井下石地问:所以很伤心?

      辽用力抓了抓头发,忿忿不平地咬牙:托你的福,更伤心了。

      小嶋阳菜的弟弟对女孩子还算很有一套的,在恋爱这方面比起他姐姐,要有经验得多。遗传自母亲漂亮出众的五官,以及父亲挺拔的轮廓,修身玉立,自然特别惹人注目。欣赏过母亲年轻时候的照片,优子说他和阳菜都跟妈妈很相似,就是阿辽在线条上英气不少。

      ——辽君很帅的啊,不过阳菜和伯母更像一点。都让人惊艳得好有压力。听了她的话,母亲呵呵呵笑得很开心,还一边假意责备:真讨厌啊,你这孩子那么会讲客套话。

      小嶋辽从国中至今换过好几任女友了,今回是头一遭被人给了难堪。理由的话,不外乎磨合期俗套的大小争执,对方女生认为合不来。听他的叙述,被宠坏的孩子,初次受挫的打击,她估计着大体如此,因此是没多少兴趣去同情,反而认为留个教训也不错。

      他提着手里的筷子,困惑地重重叹了一口气:你说找个喜欢又合适的人怎么就那么难。

      阳菜怔了怔,望一眼炉上:哦,好了。

      她帮忙把煮好的食物盛进容器里,一系列动作熟练流畅,一大团白蒙蒙的热气扑面涌了上来。

      小嶋辽懒散地倚着墙打量她,掏出香烟衔在嘴角,在衣兜里摸出打火机,咔嚓一声扣响了。一朵夹带幽蓝的砖红火苗跳跃着浮现出来,悠悠映亮了大半边清秀,甚至风情的脸。他在指间夹起烟卷,深深吸了一口:几天不见姐你越来越有贤妻的架势了啊,帮谁做饭呢。

      小嶋阳菜斜睨他一眼,没搭理。

      他吐出一口自肺腔过了一遍的淡蓝色薄雾,继续自顾自调侃:话是这么讲,也不见你交男朋友啊,除了高中?

      ——不关你事吧。她不悦地板起脸,把碗推过去。

      喂,说笑的。他有些讪讪的,笑得委屈又郁闷,但去掉了一开始的消沉,筷子插进碗里。

      不过说真的啊,你就觉得女孩子比较可爱吗,以前喜欢那个……idoling的横山?

      小嶋辽弯着修长的身体,凑下去边吃边含糊不清地说。燃着的烟卷就架在洗手台边沿,歪歪扭扭地飘升一缕一缕轻烟。

      我没兴趣跟你一样换来换去,再者工作不允许。她晃开视线,恰好瞄到了窗外。

      优子正不远地蹲着拔草,一片炎炎的灼热光线底下,院里的蛇目菊和木槿花杂在一地鲜绿蒿草中间,色彩鲜艳而斑斓。那个身影显得娇小单薄,忽而抬起胳膊好像擦了一下额际的汗水。阳菜下意识朝那儿探了探脖子。

      ——把姐夫一个人丢外面那么久不好吧。辽突然出声。

      什么?她身躯一颤,瞪着眼睛仓促地回头。

      对方抬头,嘴边还挂着面条:我说小优姐嘛。

      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慌,她良久才皱着眉头从牙缝里狠狠地挤出话来:你失恋吃错药了啊。

      ——哪里不对了,她从前不也爱妻爱妻地喊你吗……辽重新架起烧剩大半的烟,抽了一口,年轻的脸上是嘲弄报复的恶劣微笑:你今天好暴躁啊,更年期?真开不起玩笑。

      小嶋阳菜无言以对地和他相视,片刻后上前把香烟从他嘴上摘走,不顾对方的不满,一手将它摁灭在水池里,火星熄灭时嗞嗞地响着。

      她甩了甩手,不看他:不要在厨房里抽烟,妈会生气的。

      母亲曾旁敲侧击地探问过,关于两人之间异乎寻常的亲密,是在挺久以前的事情了。小嶋阳菜诧异之余,很好地维持了一贯镇静若无其事的态度:没什么大不了,女团里有这种看点又不奇怪。再说大家都是开玩笑的啊。

      对方悻悻的,将信将疑:啊,说的也是。

      她最终不耐烦地发作:优子跟我只是关系好而已,至于吗。

      之后再没人提过这个话题。大岛优子例行来拜访也一切如常地受到欢迎,无论父母或弟弟都和她关系良好,小嶋辽几年前还特别喜欢跟着她闹腾。于是,不了了之,颇有些无疾而终的味道。

      优子成日里张口闭口说的喜欢,根本就能让所有人习以为常,谁都知道,她小嶋阳菜是大岛优子的爱妻和公主,谁都知道感情很好。但到底有多少人认真看待了,用怎样的眼光看待,这是不敢去想的。

      有些事情,我们愿意流于表象,因为人心敏感脆弱。思考是带来痛苦的自戕,而更多时候,有机会的话,一定要选择逃避。别人说,小孩子是最残忍的,正由于不谙世事的幼稚纯粹。成长只是让人越来越懂得掩饰情绪与欲望,可扎根在心底顽固的自私和鄙陋并未随心智增长而改变。

      而构成某一种心情开端的契机又何其简单不繁琐。譬如东风烟花之下走马灯流,朔夜星如雨,抑或月色迷离和秋光似洗。

      再比如说——与君相遇,应为春。

      女人之间的亲密,真的不需要更深一层的意味,好比自然能领悟的天赋。习以为常的拥抱,甚至亲吻。游戏罢了。

      对运营方而言,只是更近乎一类促销手段,于观众,不过一场和盘托出的新鲜戏曲。你得明白,曲终人散,和花落人亡是一回事情,没有更多追究的必要,再回首,已然山高水远阔别前尘。不舍或者遗憾,是一时动容,但人们会懂得欣赏缺憾的美学。

      恐怕,最坏的情况,连那个人自己都未必当真。余味很糟的拙劣玩笑。

      ——这样的话,她那柔软彷徨的荒谬心情,又将何去何从呢。

      万幸在那一年的夏天,她不用去考虑这些问题。无论未来的际遇可能变得多么坦荡决绝,当她的指尖从她睡着时的眉心和脸侧掠过,似乎就会是最真切的轻盈温暖,那么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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