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她下场搞事》忽悠自在

47、第 47 章

　　[20XX年1月14日]

　　刚找了份新工作，刚搬了家，没有朋友，没有钱

　　[20XX年1月20日]

　　同样冷漠，且人口不断过剩的城市。

　　我就像流水线上的产品，被人随意地生产，加工，使用，抛弃

　　果然

　　变的只有我更加窘迫的处境，而不是这个世界

　　[20XX年1月23日]

　　母亲来电话了。说让我找个时间回家一趟，毕竟现在中小学生都放寒假了。可我已经不是中小学生了，我是成年人。

　　我胡乱找了个借口搪塞。

　　是的，年纪越大，我越不想回家。催婚、关心却带着不合适方式的刺伤、没有共同话题的窘迫。

　　祂们具体敏感到什么程度呢？

　　我说要去街上捡垃圾，当个流浪汉。我母亲就会立刻红了眼眶，说她和父亲辛辛苦苦把我养到这么大，就是为了让我变得有出息，而不是像祂们一样，待在这个小县城里，干工厂、搞水泥那样的苦命活

　　而我爸，在饭桌上最常问我的事就是：为什么还没找到男朋友？

　　我说我暂时还不考虑，他的脸立刻沉了下来：“那你不考虑结婚生子吗？”

　　同样的话，我却见证了在我爸手中的那双筷子在地上跳踢踏舞，怒砸桌子，骂我是个出生和白眼狼，骂我不正常，骂我是个不孝女

　　我不明白，我从小听话，不惹事，不生事，安安分分随着祂们的愿望，考区重点，考市重点，考好大学，寻个公差，然后继续考博士，继续深造

　　最后，回归嫁人

　　就好像嫁人就能让我感到幸福，而这就是祂们活着的意义

　　就好像祂们给予我的爱，在暗中都附好了条件和价码

　　我要怎么说，我难道要说我不想让小孩拥有像你们这样的父母吗？

　　我难道要说我不想嫁给像我父亲这样独断，专横，情绪化的丈夫吗？

　　我难道要说我回忆起前二十四年的回忆里，并没有什么让我值得珍藏的回忆吗

　　祂们对我很好，真的，我也没有缺失过母爱和父爱，或许这是祂们竭尽所能给我的一切了
　　仔细想来，祂们对我的教育就是普通的养育，或许想来养一个小孩就算是普通的养育也好像祂们真的竭尽全力

　　祂们毫无疑问爱我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但这一切已经让我窒息

　　有时候，我只是想要跟祂们倾诉，并不是想对祂们进行一场羞辱，也不是为了炫耀和显摆我拿着祂们钱所见识到的学识和世面

　　我明明只是想要一个安慰

　　结果却总是不尽人意

　　可能我确实有病吧

　　我又播放起了胶己

　　轻声哼着那小调

　　地侬愿这一生掩掉目做个青盲

　　全拢是生活所逼

　　刻苦诈后生

　　刻苦唔分人看衰

　　喝掉手中的茶

　　放落杯

　　[20XX年1月30日]

　　失眠

　　我梦到自己沉在水里了

　　周围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光线。

　　醒来还是麻木且忙碌的一天

　　临上班前，看到桌上催命符似的账单，看了眼告罄的手机余额，

　　手机提示音又响起：如果再迟到三次，您的劳动.........

　　路上还是忙碌作业的机器，忙碌作业的工人，忙碌作业的钢铁怪兽，忙碌的一切。

　　数不尽的收件箱，望不尽的车水马龙

　　从天桥上往下看，可以看到密密麻麻亮着红灯的车流

　　地铁站全是密密麻麻的人，祂们全部忙着低头看手机

　　地铁上一切都没有变，浑浊的空气，熟悉的陌生人

　　公司也没有变，机械化工作的同事，重复而繁忙的工作

　　在这座孤独的城市里

　　我甚至不能拥抱我自己

　　[20XX年2月3日]

　　我妈又给我打了电话，可我太累了，我忙到甚至没换工作装，倒在床上就睡了

　　又做梦了

　　梦里头全是人在窃窃私语

　　“你看，好好的一个姑娘，还是高校毕业的，没受过什么苦，爹娘也都健在，怎么就的精神病了呢？怎么就得抑郁症了呢？”

　　“我看，现在的小孩子就是太娇气了，没吃过多少苦，才整天无病呻吟。想想我们那时候，饭都吃不上一口，放学后还要看牛，哪有这么多时间闲着矫情？”

　　是的，我明白

　　中国式父母的爱刚刚好。

　　这种爱它没有多到让我足以健康快乐的长大，也没有少到让我下定决心能够抛弃父母。

　　所以我在无数个日夜，我既讨厌他们，但是我又心疼他们

　　我深知父母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但是我无法回避一个事实，他们的确伤害了我，确实伤害了我

　　愧疚二字横在中间，把一切平衡的刚刚好，刚好够很多人痛苦的过完这一生。

　　我在混乱的爱与恨中挣扎

　　我再次沉到了水里，我快要窒息了

　　[20XX年2月5日]

　　我再次去看了心理医生。

　　她要我每天想一点快乐的事情

　　我翻遍了贫瘠的记忆，哭笑不得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事情，我那苍白而又无力的二十六年人生啊

　　人类在做一些事情时候，多巴胺会迅速上升，让自己感受到快乐。这些事情可以是事业的实绩，学业的成就，导师的夸赞，同学们的艳羡，人群的欢呼，是的，这些东西都会让肾上腺素极速飙升，从而让生物体感受到快乐。

　　可我在经过短暂的快乐之后却会陷入某种莫名的难过。

　　我从来不去动物园，一是因为没有多余的钱，二是因为不敢。我是那么深切地、几乎是感同身受地体验到那群动物被关在笼子里的痛苦。

　　所以在做一些很酷或者博得众人关注的事情之后，我会很快不自觉很难过，几乎没什么理由，只是难过，但我不知道为什么

　　心理医生说这是因为我曾经从巨大的喜悦在一瞬间跌入谷底的应激反应，生物体本能地建立起保护机制。

　　就像迷路的人终于找到回家的路，却发现那不过是海市蜃楼，又好像爬山的人终于登顶，却发现推你入悬崖的人是最信赖的人。或者是你终于名声鹊起，醒来却发现自己回到了出租屋里

　　不过黄粱一梦，废号重启，心力憔悴，这就是我之前心理医生的描述

　　短暂的挫败很难使动物丧失捕食的本能，但持续的，极大的挫败会激发动物的保护机制

　　而过度保护机制带来的后果就是，人很难对其他的什么事情起兴趣，因为多巴胺不分泌，大脑就不会感受到刺激，人不会觉得快乐，就对与此相对的事物感到漠视

　　自然界的竞争更强烈，因为不竞争却代表了死亡。但人类不一样，不竞争的后果只能是生活的更加苟且

　　你会觉得捡垃圾没什么不好，你也会觉得睡大街没什么不好，因为反正在你拼尽全力之后，也是获得一个不上不下的下场

　　而这......就是大多数人的结局，妥协，结婚，生子，麻木，浑浑噩噩，走过枯燥无味的一生

　　其实我有时候也常想，凭什么这些烂事都发生在我身上了呢？

　　后来我想到了一句老话，叫做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算了，可能这辈子我就这样该，下次还是别投胎

　　像我这样的人，只会给别人带来不幸

　　心理医生说我要找个寄托

　　意义吗？信仰吗?

　　我只能说，希望这种东西，真的不能一碎，再碎

　　我想，我确实快疯了

　　[20XX年2月30日]

　　我吃了点药

　　感觉完全没用

　　医生建议我多表达，多倾述，对方不是个人也没关系

　　可我不喜欢这样，不喜欢到处倒苦水和诉苦

　　因为我从小就知道祥林嫂，而且知道了她悲惨的结局

　　到最后我连跟自己都不愿意说了，我知道，我越来越沉默

　　或许

　　我真的不应该看那么多书

　　越看越丧气

　　[20XX年3月21日]

　　如果没有提，没有人会记得我的生日

　　是的

　　不过我还有我自己，虽然这在我看来不是一个什么值得庆祝的日子

　　但我会跟自己庆祝的

　　今年的生日愿望是

　　我真的很想去放牛啊，一辈子没出息也好，还有气就很棒了

　　[20XX年4月6日]

　　我觉得我已经好很多了

　　毕竟我在努力地苦中作乐

　　说不定其他人也都是那样过来的，确实就像我母亲说的，我只是天生太过敏感而已

　　[20XX年5月1日]

　　我想，我终于有机会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环境了

　　毕竟，像我那样的家庭状况，像我那样的性格，这辈子就只能做一个在应试制度、固化体制里挣扎的呆瓜

　　[20XX年6月3日]

　　这是我到达诺亚的第三周。说实话，刚到这里的我有一瞬间的诧异，毕竟身为清华大学计算机系高材生毕业的我在接受这份工作前，一直在大城市和实验室里读书。我从来没来过这样的地方，当然，我对未来将要在这样的地方从事高科技工作这件事情向我的雇主表示了疑惑。

　　很显然，这个地方不适合开展这些高精密，高水准的工作，这里的劳动力太过廉价，设施设备太过落后，相关的员工素质也不能保证工作的顺利开展。但我的雇主对这一切都不在意，只是让我做好自己的事情

　　这样狂妄自大的投资商我着实看的有点多了，祂们每次都赔的血本无归，但却总能东山再起，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钱在祂们眼中不值一提，因为祂们很少体验过一个小时工钱只有十块的感觉。

　　我不可能改变祂们的想法，在祂们眼里，我只是个还没博士毕业的计算机小学生，只是一条在应试制度里随波逐流的呆鱼，算了，今天就这样吧

　　但我确实感觉到，我的状态好了很多

　　因为这里的工作人员大多跟我一样，是怪人，是疯子，是天才

　　反正没有一个正常人

　　祂们同我一样，厌恶所谓的社交，甚至有些是能逼疯圣人的反社会人格

　　祂们最讨厌的单词的前三名就是人类、社会、努力

　　或许吧

　　可能是错觉也不一定

　　[20XX年7月9日]

　　嘶，家里人又在催婚了，可我明明才27岁，离结婚生子这个年纪也太早了。说实话，以我这样的性子，交到朋友都是难事，怎么可能拥有爱情？我孤僻的要死，大学时候在一群阳光开朗会社交、高智商、高情商的同学里古怪的要命，祂们背后都叫我科学怪人来着，嘶，很难想像这样的我以后会和另一个人生活在一起，并生下孩子，过完余下的一生

　　啧，只是想一想都觉得这太麻烦了。毕竟我是个连恋爱都不想谈，连暧昧都不搞的怪人，连工作环境的同事关系都懒得经营的家伙。好麻烦，人类之间的情感好麻烦，比起这些，我更乐意在实验室里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呆着。不会思考的机械与试管比人类好相处太多了。

　　当然，正是因为我对自己的认知是如此的清楚，这才让我疑惑我的雇主选择我的缘故。不谦虚地说，我确实在领域里有些实绩，但“实绩”并不是成为受欢迎人的标准。

　　毕竟我孤僻，古怪，除了在学术上有一点成就之外，人脉关系一团糟，甚至身边没有一两个朋友，只有两个关系不咸不淡的导师，当然，他们看重的就是我这样的人，毕竟连学术成果被偷窃，顶上祂们的名字，我都可以不做声地接受这一切。

　　算了，那些糟糕的过往实在不怎么想回忆了，国内的一切都让我感到无比的窒息，我出来或许不是个坏的选择，但愿吧

　　[20XX年8月25日]

　　我的入职手续和新实验室的筹备进度超出了我的预期，看着眼前全球先进顶尖的实验设备，我对我们雇主的财力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

　　出于保密以及监视的缘故，我并不能写下我所从事的实验项目。但实验是在太过枯燥无味，一排又一排的代码看的我这个有机生命实在头疼，我向来知道0和1组成的二进制世界能有多么的宏大，但我没想到它近乎囊括了一切，就像国内八卦里的黑和白。

　　我们所研究的生命里，几乎都包含了毫无偏差的精准的运作规律，就像一道极其庞大复杂的程序，这很难让人不相信背后存在某个不知名的存在，某个不知名的造物主，祂创造设计了这一切，这真是太让人惊讶了

　　但是，尽管我们项目组有数千人，而且个个都是全球顶尖高校毕业的，我们所能做的也只是分析造物主这些残羹剩饭，研究祂们是如何运作的，并且模拟出来。不过两个月下来，我们近乎都认识到了，人类在自然面前实在渺小的太过可笑

　　算了，现在属于下班时间，我还是不要再思考上班时所需要的一切工作了。说点其他的让我整天紧绷成一根弦的大脑轻松一下吧

　　我的雇主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带我来的人都叫她女士，这可能是个代号什么的吧。搞得我们这个机构都有点像美剧里的什么保护伞公司了，但应该不是，因为我见到女士的初始印象就是她很和善

　　这从我们项目组所定下的企业文化也可以看出来

　　是的，我们将会打造一个真正的，属于二十一世纪的乌托邦

　　我们已经充分认识到，科技与技术是把双刃剑，从日本将核污水倒进大海里我们就可以清楚地知道，单凭科学与技术不可能真正拯救人类，只有改造人类自身，才能拯救人类

　　我们将研究人类大脑结构、基因序列、以及一切能用科学和算法解释的一切构造，一切源头，竭力引导人类走向真正的美好，走向真正的大同

　　不得不说，我在听到这些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昏暗的世界里出现了一道光，我没什么意义的人生里终于出现了一个让我值得追随，值得奋斗，值得奉献燃烧我整个生命的事业

　　好吧，其实我是有一点点私心的，因为克隆是不允许的，而且存在太多的误差。我想借我研究的这个项目创造出另一个自己我想让那个和我一样的智能体陪我聊天，陪我去游乐园，陪我去看看这个世界。

　　人或许一生都在竭力寻找自己的意义或者穷尽一生寻找伴侣，我就是这样的人，没有意义的人生，就恍如飘荡在高空中折翼的鸽子，会坠落的

　　为此，我感到热血沸腾

　　连带着工作都有了些许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