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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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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篇——逃跑的太阳
进了警局,摆脱那群鬣狗后,胡宥嫌弃地推了推游卦的肩膀,游卦满面春风地坐了起来,把闻讯赶过来的队内医生搞得一头雾水
女人啊,有时候就是这么的善变
好在江忱早就见怪不怪,和莫斯里与塞莱雅交流信息后,关上审讯室的门
房间里的四人短暂借一种诡异无声的瞬间打量那个依旧沉默的嫌疑犯。
江忱将打印好的画像对向他:“裴野渡先生,你承认自己非法囚禁了多名少女吗?”
意料之中的任何没有回答
裴野渡甚至懒得掀起眼皮
他似乎不想管这些无聊世界里这些无用的碎屑
游卦穿着病号服,外搭一件黑色风衣,看上去不伦不类,她以一种慢行,倒放的太空步,十分骚包地来到嫌疑犯面前
胡宥感叹:“啊,有精神病史就是好”
游卦无所谓嗯了一声,然后颇为不羁地坐在桌上,突然暴起狠狠揪住男人的领带,神色危险却依旧像一个心不在焉的游客
窒息感传来,男人涨红脸却依旧冷漠,尽管他没料到对方敢动手,但现在他依旧保持沉默,丝毫不为所动
江忱听着耳机里传来的慌乱声,只是简单说了一句:“她有分寸”,紧接着就干净利落切断了对话,审讯室的门早就被她反锁住了,加了一层保险的那种
游卦眼神睥睨,单手拽住领带,发力上提
“先生,你知道一个画家死后”
“他的画作价格能翻多少倍吗?”
裴野渡喉咙一紧,窒息感更甚
“先生”
“你知道警局里多的是意外死亡吗?”
裴野渡生理性的泪水开始溢出,双手无力地拍打着桎梏他的枷锁
“先生”
“你知道外头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吗?”
“你的律师迟到几个小时了?嗯?”
大脑供氧不足,瞳孔涣散,耳鸣
“还没人来捞你出去吗?”
——哐当!
一声重响同时在门内外响起
游卦嫌弃地将败犬甩在一边,胡宥顺手把方巾扔了过去
游卦接住细致擦了擦手,重新乖巧地坐下
江忱:“现在裴野渡先生愿意谈谈了吗?”
裴野渡用力吸进氧气,激烈地呛了好几声,声音嘶哑:“你们想谈什么?”
“先谈谈你非法囚禁他人的事情吧”江忱用钢笔敲了敲桌子,像大法官敲了敲她的榔头:“你承认自己所犯的罪行吗?”
裴野渡沉默半晌,开口:“是我做的”
“您的目的是什么?”
裴野渡又恢复到了那副冷漠的神情:“为了创作”
“灵感枯竭?”
没有回答,但答案显而易见,他丝毫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
胡宥:“你想表达”
没有回答
“你没法表达”
没有回答
“缪斯放弃了你”
裴野渡却像只被踩了尾巴的野猫,青筋暴起:“她没有!”
“她还爱我”
“她一定还爱我”
男人颓然地坐下,像是一瞬之间老了好几十岁
“她明明,明明陪了我那么久”
“那么久”
穷困潦倒的前半生里,深邃绝望的生活中,她是他追逐自我救赎的唯一,可在他拥有一切之后,她却毫不留情地抛弃了他
他不能接受这种可能
他迫切地想表达某种意义的东西,可他....表达不出来了
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
他知道它就在那,一定就在那,可.....优渥的生活,社会地位,不小的名声这些阻碍了他,阻碍了他的发挥,让他根本表达不出来那种激烈原始的情感
曾经压力,无所不及的压力。孤独,近乎绝望的孤独。穷苦,潦倒不堪的穷困。这些东西把他带到了今天。
他曾经体验过生活上的,创作上的,但现在最让他痛苦的是灵魂苦楚,他曾经找不到灵魂的共鸣,除了在创作上
可如今,如今神也抛弃了他
他已经找不到那种灵魂震颤的共鸣
他开始恐慌,拼命想挽回神祗
追逐永无止境的痛苦,是艺术的真实
他搬入城中村,重新过上了穷困潦倒的生活,可不够,根本不够
于是他开始酗酒,开始服用兴奋药物,逐渐变本加厉堕落到注射药剂,他是那样的渴望缪斯再次垂怜于他。
他也曾将希望寄托于爱情,渴望爱情能让他脱离地狱的水火与折磨。
可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眼中的女人无一不是无聊透顶,愚蠢的家伙。
尽管那些女人为他抛夫弃子,为他洗衣做饭,为他打理好一切,可那又怎样?
她们爱他的才华横溢,天才的忧郁,以及最为原始的野性,爱他家财万贯,爱他名声大噪,爱他的全部,甚至爱他恶劣的本性,能够包容他的一切好与坏
可那又怎么样?
蚊子血与白月光
他的缪斯啊
比绝望更深邃,比希望更炽热
是爱啊
他只剩唯一的一条路可以走了
他要创造属于自己的缪斯
流淌在混沌血管中的,偏执疯狂到极致的思维逻辑
创造属于自己的缪斯
创造神明
完成这一切,他首先需要原型
他不需要那个女人有多么聪明,也不需要她有什么自我意识,只需要她足够美丽动人,只需要她符合他的所有妄想!符合他所有的需求!
所以他需要挑选合适的猎物,抽出合适的部分灵魂,组接拼合成完美的,符合他妄想的神明
他......做到了
男人几乎癫狂地笑着,哈哈大笑了起来:“我做到了!”
“我!”
“裴野渡!”
“创造了一个神!”
“完美无缺的神!”
“哈哈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里,审讯室里一片静默
游卦开口:“有时候在地球上生活真的蛮无助的”
胡宥赞同:“很想报外球人的警”
江忱敲了敲桌子:“所以说你把她们画进了画里?”
裴野渡的发疯被打断,愣了愣,有些茫然地看向面前的四人,两个磕着瓜子,一个无聊用手扣着小脚丫,另一个正执着地问着无关紧要的问题
“你们为什么不害怕?”
“你们为什么不愤怒?”
“你们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游卦和胡宥异口同声地回答,某种又红又专的光辉,闪耀在几人眸中
神TM唯物主义战士!
裴野渡只觉得对方在嘲讽自己,野性的眸子露出某种嗜血的疯狂。
江忱拿出江添望的照片:你还记得她吗?
裴野渡瞥了一眼,他说话几乎都是从鼻孔里出气:“哦,那个逃跑的家伙啊,哼,怎么?她对你们来说很重要么?”
似乎只要她们说重要,他就会立刻说出残忍至极的话,来让她们破防
江忱:她在哪?
裴野渡:喂鱼了
他那无所谓的语气令人恼火至极
江忱:喂鱼?
裴野渡:对,我把她部分的灵魂画进画里后,就把不适合的部分,也就是你们说的分尸,把尸块装进行李箱里,扔进大海喂鱼了
话语里充斥着一股就是我做的,能拿我怎么样吧?的混账口气
游卦漫不经心的眼神终于冷了下来:“你知道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染着多少血吗?”
“你知道你说的每一个字,都包含着多少痛苦吗?”
裴野渡抬起下巴,带着痞子的傲慢:“你们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你们就因为那群脑子里只有爱情,脑子里只有粉红色泡泡的傻瓜,在这里,审问我这个真正抬头看月光的人”
“你们不觉得可悲吗?”
“我能创造多少价值,她们能创造多少价值?”
游卦眸色渐冷:“生命是用价值可以衡量的吗?!”
裴野渡嗤笑一声,毫不客气质问:“那社会为什么要强调价值?!社会的评判机制为什么是这该死的价值?你敢说这些人不在乎你的地位,名声,权力?!如果我是个不学无术的废物,没有所谓的天赋,世人又怎会将我捧上神坛!”
“那群庸俗至极的人怎会爱我?!”
“我告诉你,我不在乎社会,也不在乎这个渺小种族所思考的一切。人类的喜乐悲欢让我厌烦无比,人类一切自娱自乐的虚构,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场荒诞的、可笑至极的梦”
“承认吧,你们和我又有什么不同?”
“要不是我这次动了高级货你们会发现我?承认她们的苦难没人在乎就这么难吗?又有谁真的在乎我围猎了那么多人?谁在乎?!”
“根本就没人在乎!”
“不是吗?!家庭的忽视,社会的冷落,他们根本就是无需在意的NPC!”
“那些人甚至都不配被政府登记在案!”
“如果不是委托,你们会出现在这?追求所谓的,可笑的,正义?”
“迟到的正义连TM的狗屎都不是,迟到就是迟到了!!”
“就是我杀了她们,可那又怎样?我成就了一个完美的神明,这对她们来说不就是另一种崭新的人生?”
“你们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男人笑的发狂,一字一句质问着:“还是说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审判我,让你们很有成就感?”
游卦起身:“伤口流血就要让它一直流,这他爹是什么狗屁的荒谬理论?”
“人都已经死了,还要包扎,这不是哭给瞎子看吗?啊?瞧,你们这些自诩正义的人总是这样,你们又怎么知道深渊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裴野渡笑的疯狂
“哪有什么真正的感同身受?!”
“哈哈哈”
“不过是人吃人!鬼吃鬼!神弑神!”
“游卦,冷静!”
江忱按住了躁动不安的家伙,望进那双布满血丝的金色眼眸里,安抚:“我知道”
知道你想说什么
知道你想反驳什么
知道检修局的宗旨
我们会始终保持对人类生命的最大尊重;不论人类的年龄、疾病或残疾,信条,民族起源、性别、国籍、政治信仰、种族、性取向、社会地位,或任何其他因素;
我们将坚决反对一切阻碍进步的非正义的战争,但是不反对一切进步的正义的战争。我们承诺,在战争未爆发前,极力阻止其爆发;既爆发后,只要有可能,就用战争反对战争,用正义战争反对非正义战争
我们将尽最大的努力为所遇到的普通人,为祂们当下所面临的困境排忧解难。即使苦难已经不可避免发生,即使受害者已经死亡,我们也要发挥最大的主观能动性,阻止悲剧的再次上演;
牢记
不说大话,不高估自己的能力
不好虚名,不囿于旁人的界定
不谈过高之理,不无视逃避发生的问题和苦难
不行架空之事,不蹈空凌虚招致无端祸乱生灾
千千万万次,在血与火的锤炼中,铭记使命,以久制胜,到底不懈,我们将始终和人类同呼吸,共命运。
游卦安静了下来
江忱:“所以您把她们画进了画里?”
裴野渡笑了一声:“算是”
江忱:“能否解释一下什么叫算是?”
“她们的灵魂生来就残缺而荒芜,而我,只是把那微乎其微的美好挑出来,组合成一个完美无缺的灵魂而已”
“还不明白吗?”
裴野渡恶劣地嗤笑着
“那我解释给你听好了”
“眼睛是灵魂的窗户,要最先取用,代表天真单纯”
“然后让她们摆出合适的姿势,再把不合适的部分裁切下来,代表经受世间一切苦厄”
“最后剩下的当然都是最完美的造物,逐一拼接起来,封进画里,代表灵魂重塑”
“你们的瓷器所经历的不就是这么一个过程吗?”
他缓慢露出一抹血腥又残忍的微笑
“现在”
而后嘴角上扬的疯狂
“明白了吗?”
一声重响
“你他爹嚣张什么?!嚣张什么?!”黑羊跳起,像条龇牙的恶犬
“游卦!冷静!”
胡宥拉住快要暴走的家伙
却没能拦住从门外冲进来的家伙一拳把男人狠命掼在地上
江添宥身上明显带着硝烟味,狠狠朝对方腹部踹了一脚,紧接着单手提起,一拳又一拳毫不留情砸在脑袋上,又攥住衣领,往冰冷的墙上掼
动作熟练狠辣,用尽全力
骨头的闷响和惨笑声回荡在整个审讯室
血渍已经糊了裴野渡满脸
外头的人也很快闯了进来
“家主!”
“家主!!!”
“这位女士请您冷静!”
“冷静一点!”
“这是犯法的!”
“抱歉!女士的精神状况不大正常!”
“请您谅解!”
“是的,她是个病人!”
几个穿着中山装的人跟警员闯了进来,警员急忙上前拦住已经失去理智的女人,中山装的几个人却在趁着混乱阻拦
和稀泥的和稀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江忱叹了一声,她显然有点惋惜她的审讯得暂时搁置了
游卦指着眼前混乱的场景,脑中的怒火停歇了几分,疑惑:“这就是你说的低调,腹黑的家伙?”
“这不是挺爽快,热心,狠?”胡宥讪笑一声:“哎呀,人之常情,何况我又不是不会看走眼”
“我妹妹呢?!”江添宥像是终于打够了,蹲下身子,掐着半死不活人的下巴,话语间的戾气几乎快要溢出
裴野渡满口鲜血,可他竟然还笑得出来,他笑的不可抑制,癫狂的如同戏子:“你妹妹?哪位啊?”
“抱歉啊,谁会记得自己踩死过几只蚂蚁啊”男人阴阳怪气,故作无辜,而后哈哈大笑:“一群蠢货!”
江添宥起身,轻吐出口浊气,偏头:“对画家来说手很重要是不是?”
“你用哪只脏手动的她?”
江添宥神色终于带上了几分彬彬有礼的厌倦:“阿和”
“家主”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连忙上前
“挑断手筋”
“家主,现在还在警局”中年男人面色有些为难
江添宥哦了一声,好像才刚反应过来:“那手和脚都挑断吧,上庭的时候也省的折腾”
中年男人应下,上前,却被江忱拦住:“请等一下”
尽管压抑着怒气,江添宥的语气听起来还甚是礼让:“江小姐有什么话等会再说”
警局外头的人听到争执声也纷纷赶了过来,场面变得更加混乱,喝止声,警告声,推搡和吵嚷让场面变得愈发不可控
江忱:“江小姐,现在和诺亚警方撕破脸没有必要”
“哦,江检修员也知道警局四分之三都是那群人的走狗了?”江添宥低声浅笑,然后缓缓抿直:“不过一个诺亚。黑手党就是靠资本和暴力运转的机器啊”
“江小姐,低调在这边,会被当成懦弱和退让”
女人缓慢地直起身子
她故意提高音量,声音冷冽彻骨:江小姐听不明白?他——!
带着薄茧的手,指着惨叫的裴野渡
“今天必须给整个江家!”
“一个交代!”
拔地的惨叫声随着粘稠的鲜血迸溅开来
挑断的经脉汩汩流着鲜血,在场的众人一片死寂
只有裴野渡还在惨笑
“我替她杀了这么多人!”
“她竟然还是不愿意见我!!!”
“她甚至不愿意见我!!!”
世界上最大的谬误之一,就是我看重你,并以此要求对方同样看重自己
不论神,不论人
江添宥又狠狠在人头上补了一脚,头骨的闷响声和墙壁的撞击声尤为抓耳,让人胆战心惊
推一个挡箭牌出来就想了事?
江家什么时候落魄成这样了?!
大鱼还在水底休闲自在游曳,而有人必须示威,威慑暗处的敌人不要轻举妄动
游卦上前挡住江忱,小六跳到游卦肩上,龇着尖牙,背脊紧绷成一条弓,胡宥扯了扯江忱的衣角,手在对方的手心轻轻敲打摩斯密码:这个是冒牌货,不是江添宥
群狼的獠牙,在寒夜中露出凛冽的冷光
——里篇——淤泥之花
距离上次出赌场已经过了好一段日子了,时光在日复一日中总是显得有些琐碎平常
但今天有些不一样
莉莉娅同以往一样顺利出了赌场,笑着跟看门的老大爷说这次要给他带伏特加
当她再一次站在孤儿院门前,看着手心里的钞票
这是上星期去黑市时,一位前来买画的客户留下的,对方那时候几乎是不动声色地挠了一下她的手心,然后把这张钞票塞给她
一月三十一日,孤儿院,愿与您洽谈事宜
落款
Madam
女士
这是一张颇为常见的钞票,上次跟院长商谈的事情也是询问她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但从和院长的交流上来看
显然,对方有备而来
知道她的身世,知道她的经历,甚至知道她的周围的一切
她隐约能猜到对方的目的,但最终结果会如何
莉莉娅看了一眼手中的画
终是走进院子里
一进院子,便看到了带着面具的人,女人穿着量身定做的深黑色西装,奶油色的丝衬衫,身材苗条,举止优雅,看起来肃穆而老派
她不禁有些差异,她想过对方会派人来游说,但没想到竟然是女士本人
女士就坐在石桌上,周边还站着一位身材魁梧的男人,院长并没有出现,院子里也并没有往日的欢声笑语,院长可能是照顾孩子们去了
女士伸了一下手:“坐”
莉莉娅在石桌的另一旁坐下
桌上正正经经摆着两杯咖啡
对面坐着的女人是出了名的杀伐果决,精心修饰的灰发,深邃的灰色双眼让看起来实际年龄颇大的她显得尤为时髦
“莉莉娅小姐是否愿意加入漆黑组织?”
很显然,这位尊贵的女士已经习惯于将主动权牢牢掌控在手中了
“您是否会放过诺亚赌场?”
同样,这位理想主义者也绝不逊于冷硬强悍的实干家
“不会”
简洁而明确的回答
女士望向那双金色的眼眸,挥了挥手,让一旁身材魁梧的男人替她说。
男人轻咳了两声,缓和了一下语气:“这样跟您说吧,和平赎买赎卖当然是最好的法子,毕竟这样大家都不用受伤”
“但这法子我们已经尝试过了。总结来说,在诺亚这么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我们这些外来者想要和平掌控诺亚,这条路根本走不通。究其原因,背后存在太多的棋手”
“您明白吗?诺亚这盘棋不只我们和诺亚赌场在下,后面掺和的势力太多了,我们只能靠武力解决问题,用短暂的冲突来凝聚起诺亚各方的力量,将诺亚这盘散沙团结到一起”
“而诺亚赌场这个地头蛇,必须被开刀,拿来杀鸡儆猴,这样您能明白吗?”
莉莉娅点头,看向女士:“您的目的是什么?”
男人皱了一下眉:“还请姑娘您明白,我们并不是非您不可,女士大可以用军队将这孤儿院包围起来,用这些无辜的人来要挟您,也可以直接绑架您,但我们没有这样做,究其原因,是因为我们欣赏姑娘的某些才能,才拿出最大的诚意,来”
男人的话头被截住了
女士看着那双金色的眼睛,面具上的表情亘古不变:“直接目的是为了钱,间接目的则是为打造一个更好的诺亚”
“诺亚现在的经济环境特殊,具体点说,就是诺亚这个“大系统”的具体而微,资本主义的血脉里只有贪婪,它们的基因完全一样。它的一切设计,在精英和知识分子的加持下,变得更加精密、更加准确,“恰好”能获取适量的劳动者,“恰好”能让劳动者维持最基本的生活,让他们积累不下休养生息、以钱养钱的些微资本。诺亚人就像驴一样,被牢牢拴在这台磨上。”
“外资一跑,诺亚就成了匹被卸磨杀掉的驴,诺亚就如今这个鬼样子完全拜自己和外人所赐”
“这时它只剩下了向弱者吞剥的一条路,而你们,底层的人,就会拥有更烂的生活条件,更苦的生活水平,更恶劣的物质条件”
“你们混战,你们争抢,你们咆哮,你们混沌不堪,吃着满是沙砾的面包,喝着从臭水沟里过滤的水,被迫承担了所有烂摊子”女士摊开双手:“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远在千里之外,吃着松软的芝士面包,喝着香槟,品着美酒,拥有着幸福美好的家庭”
从来没有什么真正的感同身受
只剩下沉默和无为
所以
这盘游戏
到底谁在赢?
“你有没有想过”
“想过另一种可能性”
“你本来可以不用当陪客女”
“祂们本来可以不用沦落到这种境地”
“大家可以不用争斗厮杀活在地狱里,一起去到更远的地方,过更好的生活”
“总结来说,我们所隶属的组织,漆黑意志,将会改变这种现状,将属于诺亚人民的权力,完全交付到有能力把诺亚带向更美好明天的人手中”
女士说完,看向沉默不语的人
“那么现在,莉莉娅,我再问一遍,你是否愿意加入漆黑意志?”
莉莉娅攥紧手中的笔
听起来很美好
不是么?
可代价是什么?
代价是诺亚赌场人的鲜血
代价是那幢呆了许久的宿舍楼
值得么?
很值得
不是么?
甚至不是从你的自身付出代价
你只需要把自己抽出来,放在胜利者那端的天秤上
就可以了
莉莉娅
你还在犹豫什么?
光明和明天,未来和世界,广阔和天地
正在朝你招手
只需要点头,答应眼前这个人
就可以拥抱所有的一切
莉莉娅
你在犹豫什么?
天堂和地狱
明眼人闭着眼睛都可以做出的选择
莉莉娅
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不”
轻声,坚定,不容拒绝
男人一脸不可置信:“小姐,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莉莉娅将自己紧攥的手一点,一点,坚定不移地松开:“我说不,女士”
“我还有家人,我必须同祂们一起”莉莉娅起身,将咖啡杯缓缓推了回去,转身要离开
男人面色阴晴不定,已经掏出漆黑的枪口,准备扣下扳机
却再次被女士拦住
“你应该明白,今天你踏入这道门槛,回去的可能性接近于无,这你明白吗?”女士坐姿依旧没变,语气也近乎宽容平和
“何况,莉莉娅,回去又能怎样?等待你的,只有死亡”
“这点我以漆黑意志,向你保证”
“我相信,事情还没走到大家鱼死网破的程度,请您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尝试说服祂们”莉莉娅的语气同样平静,但带着某种决绝的勇气
男人不屑,语调颇为不客气:“我们这边出自沃顿商学院的顶级谈判专家团队都束手无策,你一个陪客女能干什么?”
“我能为祂们陪葬”
“啧”男人不屑地叱了一声:“又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吗?!祂们那么对你,只不过把你当成了赚钱的工具,而你竟然想着救祂们,真是圣母”
“不,如果女士能放过其他无辜人,我的那些姐妹,我愿意加入漆黑意志”
“这对您新开的赌场来说,也有好处,不是么?”
女士垂下眸:“要么和平解决,要么武力斗争。武力斗争就不可能不会伤到那些人,何况你们是诺亚赌场名副其实的摇钱树,祂们守着你们,就像守着恶龙守着珠宝。要杀死恶龙,怎么可能不伤及珠宝?”
“你要明白,一些必要的牺牲不可避免,部分的暂时的牺牲,是为了全体的永久的保存。有时候,我们必须做出取舍”
“孩子,真的没有第三条路了。”
莉莉娅的手攥得更紧了
“会的,会有第三条路”
“我会”
“走给您看”
女孩没有回头,毅然决然踏出门槛
一声枪响
女孩朝前
第二声枪响
女孩不断朝前
第三声枪响
女孩继续朝前
三声枪响,是强悍的现实主义者给勇敢理想主义者的致敬
“啧啧啧”高大的男人卸下伪装,露出了一个妖娆的女人,酒红色的眼眸注视这旷野上远去的背影:“这种圣母,果然更适合那群只会操心的缝补婆呢”
女士沉默不语
“可惜了,一个天赋还蛮好的预言家,可惜,对拆迁办来说,太鸡肋了”
女人笑的妖娆可人,像条黑曼巴毒蛇,语气慵懒撩人:“果然,我还是更期待,被她激发饲养的二代混沌者啊,那种美味程度,奴家简直不敢想象”
“哼,有什么不敢想的?”歪脖子树上突然倒吊着一个少女,她晃来晃去的:“我,我就敢想”
“啧”美女蛇不屑地吐出细长分叉的舌头:“跟小孩子说话好烦”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 3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