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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小别胜新婚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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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哥哥!”人未至,声先到,是一道脆甜的声音。
常山见林琅回过神,眼睛里有了几分光亮,心下也松了口气。
韩采这几日有空就会过来秋水阁探望林琅,两人说说话解解闷,林琅心情也会好一些。
“你来了。”林琅拦住要行礼的韩采,将他拉到近前坐下,“说了好几次了,咱们之间不必不必如此见外。”
还没等韩采说话,林琅又朝他的侍人宝竹有些嗔怪地道:“你也不拦着你家主子些,等过几日我好全了再让他过来。也不怕过了病气。”
宝竹听他说话声音轻轻柔柔的,又透着股子亲近,叫人听了打心眼里舒服。心说难怪新进宫的这几个君侍里头林贵侍最得陛下的喜欢。别说女人了,就是男人也忍不住同他亲近,自家主子不就是个例子吗。
他道:“林贵侍有所不知,我家主子哪是我拦得住的啊。一听说您病了,若不是奴才说您得好好休养,他恨不得能立时就来看您了。”
韩采被打趣得有些脸红,撅着嘴道:“我心里惦记着哥哥,怎能不来呢。”
林琅看向韩采,心里十分感动。
在府里时,林樱虽然是他同父所生的弟弟,可两人一是差了好几岁,且从小不是一个爹带大的,二是他虽然没表现出来过,可其实心里一直都有些嫉妒林樱。嫉妒他能从小就生活在灵玉的庇护下,出于种种矛盾的心理,他和林樱的关系从小到大一直都不怎么亲近。
倒是进宫后,虽然和韩采相处时间不长,两人却越来越亲近,真有些像亲兄弟了。
林琅之前有过想和他疏远的念头,却也很快打消了。这个好不容易结识的朋友,林琅不愿意就这么放弃。
喜鹊在枝头啾啾鸣叫着,天边慵懒地飘着几朵软绵绵的白云,清风送来的花香使人心旷神怡。
韩采拍了拍挂在腰间的荷包,笑着道:“琅哥哥你瞧,你送给我的荷包,我这几日都戴在身上呢。”
林琅看着他笑了笑,“你喜欢就好。”
宝竹看着自家主子这副献宝的模样,颇觉牙酸,简直没眼看。
可看着二人亲近的样子,宝竹更多的是为韩采感到高兴。自家公子打小母爱父疼没受过什么委屈,本来主君想着等他落了选回到家给他择门好亲事,没想到公子误打误撞中了选。
家主和主君皆担心他胸无城府天真赤诚,进了宫会遭受磋磨。那段时间府里愁云密布,公子偏还不知,只以为皇宫是个什么好地方,还心生向往。
进了宫以后,公子才明白了皇宫的冰冷,就像一座外表华丽的牢笼。夜里想家的时候,就在被子里偷偷的哭。
好在的是,公子与林贵侍交好。想到这里,宝竹看着韩采身旁的林琅,见他虽容色苍白却光华不减,眼下那点朱砂痣好似泪滴将落不落,让人看之生怜。
自家主子虽然现在位分还只是个淑人,可因为有着林贵侍这层关系,宫中各处也不曾怠慢。本以为林贵侍得宠后可能就与自家主子疏远了,毕竟位分差的有点远,却没想到这林贵侍也是个有情有义的。
也许以后还能拉帮着自家主子,能分到些陛下的宠爱,届时主子若运气好怀上个小公主,就再好不过了。
说话间,常山和金桂搬来小桌子摆在廊下,芝麻和莲蓬将小厨房里备好的茶点摆了上来。
林琅将其中的一碟子豌豆黄递给芝麻,“你们几个也不必守在这里,去那边亭子里歇着说会话吧。”
几个侍人高高兴兴地谢了恩,捧着点心结伴往凉亭去了。
金桂和迎春也被从小厨房里叫了出来。都是十几岁的年纪,凑在一起那话是多得说不完的。宝竹跟着韩采来了秋水阁这么多回,也早和他们处成了朋友。
白敛看林琅精神好多了,也不多说什么。
韩采看着亭子里几个侍人,忽然好奇问道:“怎么不见那个兰香?”秋水阁里每个侍人他都是认识的,兰香容貌最俊俏给他印象也深。就是眼神总是到处打转,看着就不老实。
提起兰香,林琅就想起那晚的闹剧,心里还有些不舒服,便只是一语带过:“我这里也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便让内务府将人领回去了。”
韩采小口吃着点心,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要是他也不会留个那么漂亮的侍人在身边,不够闹心的。他又看了眼林琅,虽然琅哥哥的相貌根本用不上担心这个。
于是又另起了个话头,“你看你这几日都瘦了,若是陛下见了该心疼了。”
林琅红了脸,“你这张嘴呀。”并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
韩采笑着吐了吐舌,“琅哥哥,你就与我说说,陛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对你好不好?”他抓着林琅胳膊轻轻摇晃。
林琅让他缠得没办法,慢慢道:“陛下是个很温柔的人。”
韩采不信,他怀疑是林琅对陛下有某种滤镜,怎么和宫里传的判若两人啊。
林琅看他的表情,也不解释。他抬眸看向远处,一排大雁列队从天边飞过。浓浓的思念盈上心头。
霄娘,明明才分开几天,为什么感觉过去这么久了。
韩采看林琅精神还不是太好,没有待多久便带着宝竹回去了。
关于兰香的事,林琅不是故意想瞒着韩采。只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从前他听说有些高门的公子会在嫁人时专门带几个貌美的侍人陪嫁,以备怀孕时将妻主笼络住,有卖身契捏在手里哪怕抬了做小侍也不怕他们作什么幺蛾子。甚至主子没有这个想法的,身边的侍人为了荣华富贵爬上女主人床的也不少见。
那时林琅只当故事听听,却没想到真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只有种荒诞的感觉。假如不是因为爱上贺兰霄,或许他的内心不会那么气愤。
兰香被领走那天,曾在外哭求:“主子,我再也不敢了,您就留下我吧。”
彼时林琅还卧病在榻,人有些精神不济。听着兰香的哭声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他自问没有那份慈悲心肠,能把一个觊觎着贺兰霄并时刻准备顶替自己的侍人留在身边。
白敛怕兰香说些什么上不了台面的话,忙叫常山出去拿帕子掩了兰香的嘴。
常山正往外走着,谁知兰香哭到后头,心里恨林琅铁石心肠,明明那日主仆同桌时还说什么以后就是一家人的话,眼看林琅是不可能将他留下了,一些话便吐口而出:“你就是嫉妒我,怕我分走你的宠爱!陛下那日也分明看了我一眼,如果那日是我进去伺候……”
兰香待要说下去,突然一个身影闪到眼前,还没看清就感觉一阵耳鸣,狠狠一个巴掌甩到了脸上。接着就被推倒在地,劈头盖脸挨了好几下。
闻声来的芝麻和莲蓬看着不敢动,实在是常山那样子有些太吓人了。还是一旁内务府来的宫女将兰香扶起来的。
人已经让打蒙了。
常山打够了,用帕子使劲擦干净手,然后就将脏了的帕子塞进兰香嘴里。
内务府来的宫女也识趣,不问也不打听,只在一旁笑眯眯看着。
常山塞了一个荷包到这宫女怀里,“姐姐,你也看见了,这都疯疯癫癫不说人话了,连陛下都敢肖想。”
兰香被堵着嘴,口不能言,呜呜地摇着头。
宫女手捏了捏荷包,笑得眼睛眯成了条缝,顺着常山的话往下说:“可不是嘛,都疯得自己打自己了,万一哪天要冲撞了主子们就罪过大了。”
现在满宫里都知道,秋水阁的林贵侍颇得陛下宠爱,连尤贵君的风头都被抢下去了。内务府什么好的都先紧着往秋水阁送,连今天这桩差事都差点没抢破了头。
宫女心里道,能跟秋水阁搭上点关系,今儿这趟真是赚大发了,没白费了她那十两银子!
就这样兰香彻底断送了自己的命运,不仅要被送回内务府,还会被遣出宫。哪怕千辛万苦回到家,也会被家人所嫌弃,还一辈子也嫁不出去。谁敢要一个因为在宫里犯了错被逐出来的男人呢?
目送着宫女揪着兰香离去,常山转过身,看向芝麻和莲蓬,“你们可是同情他?”
到底相识一场,虽然平日里兰香总是偷奸耍滑,可见他落得如此下场,两人心里还是有几分怜悯。可对上常山的眼神,二人迟疑片刻,都摇了摇头。
“那就好,你们都记住,这就是背叛主子的下场。若有谁怜悯兰香,大可以去陪他!”
这时芝麻和莲蓬是真的被吓到了,常山眼里怒火熊熊燃烧。
常山虽说从小就跟在贵侍主子身边,比他们这些宫侍肯定要更得用一些。可常山却从不托大拿乔,得的赏赐有时也会分他们一些。
还从没有过这等和他们立威的时候,芝麻和莲蓬心里那点儿怜悯立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仔细一想,主子待他们这般好,阖宫里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和善的,兰香那分明是白眼狼忘恩负义!
常山深吸几口气才回到殿内。见林琅脸色并没有什么不对,常山才放下心,“主子,那贱人的话你别往心里去。陛下才不会看他一眼呢,他那都是在做梦!”
林琅没有说话,方才的事情他都看在眼里。一个对他心存怨恨的人确实已经不适合留在宫里。他托起常山的手,那手背上一片红肿,还破了道口子,往下流着血,应该是方才擦到地上了。
常山刚才都没注意,现在才感觉出疼来。
白敛赶紧从柜子里拿出金疮药,林琅接过手,轻轻替常山涂上了。
涂好了才道:“这两日你先歇歇,注意别碰了水,留疤就不好了。”
常山鼻子一酸,点了点头。
这一晚,商议完几个周边小国来京朝贺的安顿事宜,已经过了二更了。御书房里亮如白昼,大臣们走后又寂静如初。
贺兰霄从批完的折子底下小心地抽出一张纸,是刘糖儿今日去秋水阁带回来的。纸上只写了两个字,“霄娘”。犹可见字迹隽秀清逸,寥寥两个字,落在贺兰霄眼里,就像一幅画卷展到一半戛然而止,令人浮想联翩。
贺兰霄心里知道林琅的体贴解意,定是怕打扰自己所以才没有写下去。
她的手指抚摸着纸上的字,忍不住猜想他想和她说些什么呢,眼神透过两个字,仿佛看见落笔的人羞涩的神情。一时,指甲竟有些发烫。
贺兰霄转过头,透过窗棂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连日来的疲惫感涌上心头,突然迫切地想看见林琅。
自从那日回到宫中,已经好几天没见他了。只靠刘糖儿带回来的只言片语,根本不足以消解她想见到他的渴望。反倒像一股野蛮的风,助长了思念的火焰,愈演愈烈。
原来在心里有了惦念的人是这种感觉,见不到就会思念,并随着时间的推移长成参天大树。不知玉郎是否也与她一样。
想到这,贺兰霄将纸张叠起放进怀里,起身。
刘晗手里捧着一盏热茶,弓着腰迎上前,“陛下。”她这两天心里一直揣揣的,想着是不是该把林贵侍病了事告诉给陛下,现在林贵侍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陛下就算知道了应该也不会太怪罪自己了吧。
直觉告诉她,拖得越久,后果越严重。
贺兰霄看她吞吞吐吐的,不耐道:“有话快说。”
刘晗身躯一抖,跪在地上,然后就将事情和盘托出。她也是见陛下刚才睹物思人,才不忍再瞒着。
感受到头顶的气压越来越冷,刘晗缩着头,哀戚的想,太可怕了,我今天不会就要交代在这了吧,当初我是哪来的胆子敢瞒着陛下的啊!
“好你个刘晗!”贺兰霄声音冰冷,咬牙切齿。
让刘晗几乎有种已经被贺兰霄嚼烂的感觉,却听衣袖一震在空中发出“唰”的一声,紧接着就是门被打开的声音。
“去秋水阁!”
刘晗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战战兢兢地跟上。
还好脖子暂时保住了,林贵侍,你待会可要替我求情啊!
她也不敢离近了,只坠在后头。几个小宫女连着刘糖儿,哪见过这位御前大总管在陛下跟前瑟瑟缩缩鹌鹑似的模样,好奇地纷纷拿眼瞥她。
被刘晗一个白眼吓回去了,那眼神在说:看什么看!
这时辰各宫都熄了灯落了锁,但对这座皇宫的主人来说,这都算不上什么难题。
秋水阁离乾清宫本就不算远,一行人跟随着贺兰霄走得飞快,竟一下功夫就到了。
刘糖儿上前拍门,敲了好一会,才有人应声。
“谁呀?”金桂怯怯地问,声音颤抖,一手还紧抓着迎春。
一开始金桂听见动静,还以为是附近的野猫没在意。直到那咚咚的声响个不停,他这才清醒了,叫醒了一个屋的迎春,俩人手牵手壮着胆子走到门口。
正猜想是不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只听门外一道人声传来:“是陛下来看林贵侍了,快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