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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林琅生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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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论官阶来说,赵简比黄秋容要高半级,因此对这番礼遇她坐着生受了,不咸不淡地道:“黄大人客气。”
刘老三还抱有一丝侥幸,“是不是弄错了?她就是个下人,怎么会是什么统领?我方才还见过她家小姐和少夫人。”
黄秋容眼神中疑惑一闪而过,她很确定眼前这个就是赤翎军的赵简赵统领,只因为之前因为公务见过两回,凭她的记性是再怎么是认不错的。
至于刘老三口中的小姐和少夫人,又是谁呢?怎么会和赵简扯上关系。从没听说过赵简和京中哪位大臣家的小姐走得近,还能让她做出一副下人的谦卑姿态的。
不过黄秋容大致猜到,八成是刘老三见那位少夫人貌美便起了色心。
这事以前不是没有过。刘老三平素里最喜欢干的无非就是满大街物色美人,青楼的她嫌脏,非要找那良家的。不管嫁人的没嫁人的,只要长得好看的,她都要占占便宜。
只不过这回倒霉,碰到了赵简头上。赵简行事作风以狠辣闻名,可不是个什么见义勇为助人为乐的人,想必是与那小姐关系匪浅。
两人谁都没有理会刘老三,赵简是不屑,而黄秋容则是本来也看不上这个夫妹,如果不是因为刘云儿她看都不会看刘老三一眼。
“不知这人犯了何罪,竟劳动赵统领亲自把她押来我们皇城司。”
赵简不答,反问:“你们方大人现在各处?”
黄秋容见她一直坐着八风不动的,心里本就有些着恼,在你赤翎军耍威风也就罢了,到了皇城司还这么横。
又听赵简搬出方莲英压她,心里便更是不快,“方大人另有要事要处理,赵统领有什么事与本官说也是一样的,这皇城司里还没有什么事是我过问不了的。”
赵简扫了一眼她脸上傲然神色,淡笑道:“黄大人误会了,只是此人乃你亲属,按照惯例你该回避才是。”
黄秋容心中一惊,早听闻赤翎军中养有不少密探,对朝中各个大臣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此时才知名不虚传。
如果说朝堂上御史的口舌是明面上的利剑,那么赤翎军就是当今陛下精心调养的一把暗器,悄无声息地抵在人的咽喉处,潜伏着,等待一击毙命。
看来这回,是保不住刘老三了。只是云儿那怕是难交代。
黄秋容稳了稳神,吁出口气,“赵统领放心,不论她犯下什么过错,本官定当按律处置,绝不姑息!”
一旁的刘老三一听黄秋容这话慌了,“嫂子,你可别被她糊弄了,她哪是什么统领啊,不过是个下人罢了!”
“放肆!公堂之上,岂有你撒野的地方!还不拉她下去!”
两个官差接了黄秋容的眼神,立即就要押刘老三下去,却被赵简拦道,“慢着。”
于是便犹豫的停住了。
黄秋容心里一叹,这赵简果然难缠!
赵简道:“你夫妹光天化日之下,调戏那有妇之夫,被我抓个正着!”
她说完便观察黄秋容神情,见她一副果然的样子,心知一路上那些行人所言非虚。
其实赵简不说,黄秋容大概也知道以刘老三的胆子,杀人放火的事她不敢干,至多也就是小打小闹犯犯色瘾,不然黄秋容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包庇她。
这世道男子名节看得比命还重,有那吃过亏被污了名节的男子,家里怕丢面子不愿声张,直接一顶小轿抬到刘家去,有的或者干脆举家搬离京城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去住。还曾有一个性子刚烈的,直接吊死了,家里人闹到皇城司但因为证据不足也是不了了之。
因此刘老三家里早有了几房小侍,都是被她污了名节不得不嫁给她的,只不过她还不知满足仍然四处猎艳。
平民男子她甚至已经看不上了,胃口大得去肖想那些高门世家的公子,只可惜那些公子出行都有三五个侍人或者是护卫随从,根本很难占到便宜,还大概率要挨顿打。
就像现在这样,像条落水狗被拖到皇城司来。奈何刘老三记吃不记打,信奉一句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若是调戏那没出嫁的男子,不计较的忍气吞声只当被狗咬了,计较的或赔些银子或一顶轿子抬回去也就是了。
这有妇之夫,可就有些严重了。因为按照大启律例,欺侮人家夫郎,等同侵占她人财产。轻者牢饭吃个三年五年,重者发配苦寒之地做徭役。
之所以刘老三以前没闹出事端,也是因为大多数的女人认为夫郎被人调戏了,这是极为丢人的事。宁可回家暴打自家夫郎泄气,也不愿意此事为人所知。
索性大街上,刘老三做不了太过分的事。黄秋容想,有她在皇城司坐镇,哪怕刘老三要关个三年五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见黄秋容不吱声,赵简接着道:“我记得,大启律例里有一条,不论所犯何罪,如有再犯者,当记从前罪责数罪并罚加重判处,可有此事?”
刘老三已经懵了,她张大了嘴看向黄秋容。
黄秋容此时只感觉背上冒出一股冷汗,赵简手下的密探竟刘老三的事摸得如此清楚,连刘老三以前是个惯犯都知道了,那想必她包庇刘老三的事赵简也都知道了。
眨眼功夫黄秋容权衡利弊,明白此事她已经无力再管,否则恐要引火烧身。若叫她的顶头上司方莲英知晓她为了保刘老三和赵简杠上,那更是吃不了兜着走。
更重要的是,此事中未曾露面的与赵简交好的那位小姐,能够驱使动赤翎军的赵统领,此人绝不简单!
黄秋容只能答道:“确有此事。”
“那就请黄大人秉公办理了。”赵简从官帽椅中站起身,又抬头看了眼头顶上方悬着的“明镜高悬”四个大字的匾额,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想必这许多的罪行,够你夫妹去苦寒之地做一辈子苦力了吧!”
话语中的威压令黄秋容紧咬齿关。
说罢,扬长而去,将后方刘老三杀猪般的嚎叫声甩至身后。
要知道,从古至今发配边疆的人,有一大半甚至都到不了边疆,就因为疾病或者突发意外死在半路。
就算能活着走到边疆的也只会被无尽的绝望笼罩着。在那里恶劣的环境会摧磨着你的身体,更折磨着你的意志。比起死刑一刀落地的干脆利落,发配就是钝刀子割肉,说不出谁更残酷些。
日升月落,云卷云舒。
日子已经不知不觉过去好几天了。
贺兰霄和林琅刚回到宫中,便被御前使女请走了,恐是前朝有什么急事需要处理。果真是应了那句话,国不可一日无君,哪怕是休沐的日子,也并不能真的闲下来。
这一忙就是好几天。而这几天里,陛下也没再来过秋水阁。索性的是,也没传来圣驾去往其他宫中的消息。
否则,自家公子不定要怎么伤神了。常山看着又在出神的林琅想到。
只见林琅手里拿着一条绣了一半的抹额,紫色打底,依稀能看出绣的是松鹤延年的花样,是准备要送给太后的贺礼。
宫中珍宝无数,太后什么没见过。林琅想着他亲手缝制一条抹额,既挑不出错也显得有诚意。正好前些日子,内务府里送来的物件里,就有一颗极为难得的蓝宝石,纯净剔透,届时嵌在抹额上再合适不过,这件贺礼便不会被诟病寒酸了。
太后寿辰将近,因此这几日林琅便赶着缝制。侍人们担心他病才好身体吃不消,但太后的寿辰礼又至关重要,也只能由着他。
今日日头好又没什么风,白敛劝不过才许林琅在廊下坐一会,还嘱咐常山一定把主子照看仔细了,要是有什么不舒服赶紧扶回屋。
秋水阁的侍人这几日都是小心翼翼的,仿佛林琅是什么古董花瓶,走步路都怕他摔了,弄得林琅虽有些哭笑不得,但心里却暖暖的。
只是他此时手里拿着针,眼神却飘到别处去了,也不知在想什么。
阳光照在林琅的脸上,越发显得他面色苍白,带着轻愁的双眼使他看起来像一遵白玉琉璃雕成的玉像,美丽而易碎,让人忍不住从心里生出怜意。
这几日,林琅常常这样走神,仿佛有什么心事,常山也不出声惊扰他,等他自己想通就好了。
林琅没有倾诉的习惯,他心里想的事也大多无法对人言。常山以前劝他,他说不想因为自己不开心就影响到别人,那样不就两个人都不开心了吗?常山无言以对。
自宫外回来的那个下午,还只是瞧着有些疲累,没想到夜里林琅就发了高烧,还说胡话,把几个侍人吓得够呛。
白敛看这病来得凶狠,赶紧让芝麻莲蓬两个去请御医。
好在林琅现下受宠,哪怕是宫门快落锁的时辰,也硬是请来了御医,服下一副药后,后半夜总算是烧退下去了。
几日下来,林琅病虽好了,人却消瘦许多。秋水阁的侍人们看在眼里都十分心疼,恨不得赶紧能给他补回来。只可惜御医交代了,病体刚愈正是虚弱的时候,切忌不能大补,饮食要清淡些。
连御膳房的厨子都知道了,陛下的新宠,秋水阁的林贵侍生了病。
御医说林琅这病是因为风邪入侵所致,常山便想到那天晚上陛下拉着自家公子在浴桶里胡闹了一番,榻上还都是湿的,第二天又不知把公子带到哪去转了大半天,结果晚上就发起烧来。
常山嘴上不敢说,不免在心里大胆的埋怨起贺兰霄来。怪她不知怜香惜玉,又怪她一连好几天都不来看公子。害得公子老是发呆,那还不就是想陛下了吗,都快成望妻石了!
其实常山这就是冤枉贺兰霄了,她忙起来几乎是废寝忘食,但也没真的把林琅给忘了。每天都指了御前的人来秋水阁送东西。有时是几道菜,有时是些珍奇玩意儿。
林琅也只有这时候是肉眼可见的高兴的,眸子晶亮,唇边荡着浅浅笑容,仿佛见到的是贺兰霄本人。有时候睡着了,怀里还抱着贺兰霄送来的东西。
这个被指派来送东西的,就是刘晗的小徒弟刘糖儿。刘糖儿见林琅病了便想立即禀告给贺兰霄,但林琅心知贺兰霄是忙的抽不开身,便说自己只是小病,御医也说养几日就好了,不必惊扰陛下。
若是陛下问起,就说一切都好。
刘糖儿惊讶于他的识大体,要是其他君侍有这样的圣宠在身,只怕有个头疼脑热的早就让人去乾清宫请陛下了。要是能得陛下亲自探望,则更能向后宫君侍宣告自己圣眷正隆。
刘糖儿拿不定主意到底该不该告诉陛下,实在是贺兰霄在忙于政务时最厌恶后宫有事烦扰她。可陛下对林贵侍的在意,又让她不敢瞒着。
于是她便求教刘晗,刘晗也不敢大意,她亲自去太医院问了林琅的脉案,确定只是小病后,才放下心来。
此时正值前朝事多,国丧刚除又喜逢太后寿诞,正好周边几个附属小国也要赶来朝贺。可以说整个大启,都需要这样一件空前盛大的喜事来振奋人心,扫去先皇留下的阴霾。
因此贺兰霄连日来下了朝都要和大臣们在御书房商议到深夜。
陛下的疲惫刘晗都看在眼里,便大胆做主将此事瞒了下来。想着事后陛下若怪罪,打她一顿板子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