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1、梦魇 ...
-
昏睡中,猛然一道雷声将林琅惊醒。
风雨欲来,潮湿的味道顺着没关严的窗户挤了进来,房间里阴冷而又咸湿。
他睁开双眼,窗外闪电划过,照亮了床前坐着的人影。战栗的寒意爬上脊背,瞬间激起一层冷汗。
惊叫声堵在喉咙里无法发出,林琅发现身体无法动弹。某种熟悉的恐惧占据了他的心房。
又是一道闪电,借着光亮他定睛看去,果然,坐在床前的是他的嫡父沈卓泉。
沈卓泉只穿着中衣,头发披散着,似乎已经坐了很久,见他醒了,嘴角一牵露出个笑容,“琅儿醒了?我瞧着要下雨了便过来看看你。”
一口气松了下来,林琅听见一个稚嫩的童音从自己口中发出,喊道:“爹爹。”
这一声呼唤,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沈卓泉的笑容僵在脸上。平素里温和慈柔的眉目,在这个午夜里竟显得有些可怖。黑洞洞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床上的人,然后就见他从怀里取出了一方帕子一把塞进了林琅的嘴里。
林琅摇头挣扎着,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可在轰隆的雷声里很快就被淹没了。
身体被沈卓泉一把按在床榻上,明明他只用了一只手,可林琅发现自己却一点也挣扎不动。因为他的身体太弱小了,在沈卓泉的掌控下像一株风一吹就倒的小草。
“好孩子,别怕,一会就好了。听话。”沈卓泉温言安抚着,另一只举着的手里银茫一闪。
话到尾声,只听他气一沉,高举的手便落到身上。
一个激灵,那预料中的刺骨般的疼痛并没有落到身上,林琅醒了过来,原来是个梦中梦。
只是未免有些太过真实,就像真的身临其境,让他有些心有余悸。怎么会突然梦见幼时的事呢?
“贱人生的小贱人,和你爹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贱胚子!”
笑吟吟的面容,口中却吐出毒蝎般的恶语:“你爹那个下贱的骚蹄子,生下你这个贱种便把你扔给我,自己却夜夜勾着妻主。不愧是青楼里出来的,禀性难移!”
“没关系,贱人只想着勾着妻主,这还有个小贱人呢!你快活的时候,还有这个小贱人替你赎罪!”
逐渐扭曲的面容,和越来越不堪的言语。
“瞧瞧这细嫩的肉皮子,长大了想必和你爹是个一样的货色!”
银针随着污言碎语利剑一般刺在身上。
“这都是你们欠我的!贱人,把妻主还给我!”
之后便是男人凄厉的哭泣声,欲渐疯狂。
林琅手里抓着贺兰霄的衣角,因为过于用力,手背绷起了青筋。
“醒了?”女人的声音如珠落玉盘,从头顶上方传来。
将林琅从冰冷的梦境中拽了出来,他像一条缺氧的鱼好不容易浮出水面,鼻尖贪婪地呼吸着贺兰霄的气息,耳边传来她胸腔里有力的心跳。
咚咚,咚咚。
贺兰霄没听见他回话,感觉人又往怀里拱了拱,心里叹道,真像是只爱撒娇的小猫。
她低下头想看看怀里这只小猫的神情,不想两条藕臂嫩柳枝条一般环上了脖子,然后就是两瓣湿软的唇印了上来。
贺兰霄初时还想:怎么平时多看两眼都脸红的人,忽然这么主动?但很快她就没心思想这些了。
当她看见怀里的人,闭着双眼神色虔诚,仿佛不是在亲吻,而是信徒在向着内心的信仰祈祷,贺兰霄的心像被一片羽毛轻轻刮过。
他柔软的唇瓣,急促的呼吸,颤抖的眼睫,环在她颈后的双手,都散发出一个信息,他需要她。
贺兰霄用力地掐住手里的腰肢,一手撑住他让他从侧坐在怀里的姿势微微起身,然后分开他的腿让他面对着坐在怀里。
衣襟摩擦的声音窸窣作响,在寂静的马车里被无限放大。
期间两人的唇一直未曾分开,彼此勾缠的舌尖让封闭的空间里温度持续上升。林琅感觉到她的手所到之处,仿佛在身上点燃了一片又一片的火焰,
林琅的回应是生涩的,他轻轻含吮着她的唇瓣,换来更深一层的碾磨,直至溃不成军。
在意识到身体发生的变化以后,林琅羞窘不已,他撑着她的肩膀想离开。却被贺兰霄误解了他的意思,她沿着他的唇角向下吻去。
鼻尖满是幽兰般的香气,唇下甚至能感受到脉搏的跳动。
假如牙齿用力刺下去,应该会流出甘美而甜香的血液吧?
这一想法,令贺兰霄血液燥热沸腾,然而,她最终只是坏心地烙下了一个浅粉色的咬痕。
林琅身子颤抖了一下,他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发出声音,一滴泪却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为这被渴望着、珍惜着、爱着的感觉。很快,他不着痕迹地伸手抹去了。
听着耳边略有些粗沉的呼吸,林琅唾弃地想道,他确实是个勾引人的贱货,全然没有寻常男子的恪守礼教,可那又怎么样呢,只要她喜欢。
车轮碾压地面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仿佛在提醒着林琅,马上就要回到宫中了。在宫里他们真的还能像在栖霞山那样,做彼此的霄娘和玉郎吗?
林琅心中升起无限的不舍,和对回宫的抗拒。可他身不由己,也无能为力。
他知道这样的想法未免太自私了,贺兰霄身上肩负着江山社稷,有属于她的使命与职责。她甚至还为他立下誓言。
林琅想,他能做的,只有全心全意的相信她。只有像他答应她的那样,无论前路如何又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会陪在她的身边。
赵简押着刘老三来到皇城司,一路上不少行人对此都见怪不怪,用怕别人听见又怕别人听不见的声音三三两两的议论着。
“这刘老三不知道又惹了什么事了?”
“嗨,天大的事她有后山靠着,进去个几天还有好吃好喝给她供着呢!”
“真盼着哪天她惹个大人物,好好把她收拾一盘!”
“谁说不是呢,我家儿子想出来买块糖糕,我都不敢叫他自己出门,就怕被她这混账看见占了便宜!”
……
刘老三越听越得意,最后一撇嘴,心说你那儿子我哪瞧得上!想着想着就想到方才的美人,脸上不自觉就带上了猥琐的笑容,吊儿郎当地冲赵简道:“大妹子,你就告诉我,你们小姐姓什么,是哪一家的?我呀,知道错了,日后一定带上厚礼向你家小姐赔不是。”
这一声大妹子叫的赵简是脸都黑了,只恨这是大街上,要不是顾忌影响不好,这刘老三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赵简乃赤翎军统领,平时只在御前行走,护卫皇庭安危。能动刀剑时,绝不会动嘴皮子。更何况听了一路的风言风语,心里早就对这刘老三鄙夷至极。
若只是一个人这么说还有可能是冤枉了她,这么多人,那肯定不是空穴来风。
此时听刘老三居然还贼心不死,赵简揪着刘老三手臂的手用力一拧,只听咔嚓一声,刘老三爆发出了一声惨叫。
吓得几个想看刘老三笑话的人四散而去。一边跑路一边心里幸灾乐祸地想,看样子这刘老三这回是碰上硬茬子了,真是死鬼要账— —活该!
到了皇城司,门前两个守卫都认识刘老三,知道他是副指挥使黄秋容夫郎的妹妹。这皇城司她是三天两头的来,早就混了熟脸了。一看刘老三被个女人拎小鸡似的扭送来,两个守卫也都知道怎么回事了,定是这刘老三又惹了什么麻烦了。
要说刘老三得亏是有个好哥哥,生得如花似玉的叫黄秋容瞧上娶回家做了正头夫郎。这刘老三的哥哥刘云儿也是有些本事的,黄秋容好歹是皇城司的二把手,叫他给拿捏的让往东不敢往西,连带着刘云儿这么个不成人的妹子都是百般的维护。
指挥使方莲英对此也并不是毫不知情,只不过黄秋容在她手下忠心耿耿,平日办事也是尽心尽力,一些不方便摆在明面上的事,也多是交给黄秋容来处理,因此才对黄秋容屡屡包庇纵容刘老三的事睁只眼闭只眼。
两个守卫照着以往经验,想着敷衍一下这个女人,大不了就把刘老三拉进去关个几天。反正这刘老三住皇城司已经像住自己家一样自在了。
没成想,赵简一点不买账,直接亮出腰牌,然后在两个守卫震惊的眼神里提着手里的刘老三直接走了进去。
两个守卫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居然是赤翎军的赵统领,这回刘老三可是真踢到铁板了。
满京城谁人不知,赵统领不仅武艺超群还铁面无私。她手下掌管的赤翎军不仅拱卫内廷,还行使监察百官之权,任何人犯在她手里都没有情面可讲。
刘老三也不知怎的,竟惹上了这一位。
那厢刘老三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心里揣揣的,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接到手下人报信,黄秋容赶到处事厅,见赵简竟坐在高堂之上,而刘老三则歪坐在地上萎靡不振,见她进来双眼一亮,“嫂……”
只出口一个字,便被黄秋容冰冷中带着愠怒的眼神压下去了。只见黄秋容越过她,向堂上的赵简弓腰拱手道:“未知赵统领到此,下官有失远迎。”
刘老三彻底傻了眼,赵统领?怎么会,她不是一个普通的护卫吗,怎么摇身一变成了统领了,是不是搞错了?方才她只见赵简掏出一个腰牌,皇城司里便无人敢拦,只以为是哪个大官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