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栖霞定情 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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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有了前车之鉴，林琅老实坐着再不敢掀开帘子朝外看。
贺兰霄看着紧紧倚在自己身边的人，想是方才在集市上经过的一遭把他给吓着了，脸上神情也和刚出宫时的兴奋和期盼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想说些什么，可不知想到了什么，还是保持了沉默。
马车走了约半个时辰，才停了下来。
刘晗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小姐，我们到了。”
只听她话音刚落，一声沉厚悠扬的钟声响起。
钟声？林琅心里升起疑惑，这是到哪了。
贺兰霄已经先行下车，刘晗从马车后搬来脚蹬子摆好，正挤个笑脸凑上前，把手高举着想扶林琅下来，不料被人从身后拨到一边。
刘晗错愕半晌，然后从善如流退开。她在心里默默反省，又不识相了。
林琅看着立在马车前的贺兰霄，因为在马车上的原故构成了一个俯视的视角。
那双含情的桃花眸温和地注视着他，仰着的脸净白如玉唇若含丹，朝他伸出来的手修长而有力，摊开的掌心仿佛蕴含了无限的安全感。
如果是在之前，他可能会感到诚惶诚恐吧，怎么能让陛下来扶他呢。
然而现在，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林琅将手放进贺兰霄温热的掌心。
甫一相触，便被牢牢掌握住，林琅瞬间觉得一路上的不安和忐忑都被抚平了，整个人放松下来，脚下却一个不注意没踩稳，身子晃了晃。
好在贺兰霄一手将他环住，帮他稳住了身形。
“小心。”
温热气息洒在林琅耳边，惹得那白皙的耳尖悄然泛了红。嗅着从贺兰霄身上传来的淡淡冷香，林琅懊恼地咬住唇，心想，我怎么这么没用。
古往今来，进了后宫的男人大多一辈子也出不了宫，难得他撞了大运，能得陛下带他出宫一回，路上却三番两次的出糗，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下得车来，林琅看着眼前黑底金字的辉煌匾额上，用金漆描着三个大字，“栖霞寺”。
林琅不禁念出了出来：“栖霞寺。”他眼神带着疑惑看向贺兰霄，陛下为什么要带他来栖霞寺呢？
难道是为了前阵子的洪灾，陛下亲自来为大启的子民祈福？
殊不知贺兰霄此人，根本不信神佛。她虽贵为金枝玉叶，却不是在花阁暖房里温养长大。十几岁就披挂上阵，战场上杀敌无数，更从敌军那里得了个玉面修罗的煞名。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人，又怎么会信奉神佛呢？
自大启建国以来，栖霞寺就作为皇家寺庙存续了数百年。几百年来，栖霞寺香火不断，陪伴着大启江山稳固，风调雨顺，在大启百姓心中有有如定海神针般的地位。
除了皇家祭祀的重要日子，栖霞寺也对平民百姓开放。因此，每日来栖霞寺上香的人络绎不绝，有求前程的，有求家人平安的，有来求姻缘的，还有愿望达成前来还愿的。
来上香的过往香客也纷纷打量着贺兰霄一行人，见他们两个人带一随从，明明是轻装简行，却从他们的外貌举止便不难看出，他们的身份非富即贵。
只见那为首的小姐身姿修长，有着春花般的多情眸却携着一股冰寒刺骨的气势，让人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落后她半个身位的郎君玉骨天成，腰细腿长，兼有着使人见之难忘的琼花玉貌。
这位小姐下车时对郎君的体贴呵护，更是羡煞了几个结伴来上香的男人，猜测着这可能是一对新婚燕尔的妻夫，来栖霞寺是为了拜那出了名灵验的送女娘娘的。
令人内心不由感叹，好一对玉女金童般的璧人！
这时，一个小尼迎了出来，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然后道：“三位施主远道而来，静心师太已经等候多时，请随贫尼进去吧。”
看样子，陛下要来栖霞寺并不是临时起意，林琅心中想到。
刘晗要先将马车引到栖霞寺后门的马厩安置，只贺兰霄和林琅二人跟着小尼的指引，一路走过放生池穿过法相庄严的大雄宝殿，来到靠北边的一间禅房。
“静心师太，贵客已经带到。”小尼将他二人引进禅房，便退出去并从外将门掩上。
静心师太身着一袭紫衣袈裟，慈眉善目的面相，见了贺兰霄双手合十便要跪下，“陛下亲临栖霞寺，老尼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贺兰霄将她扶起，“师太何罪之有，此次朕乃微服出宫，本就不宜张扬。”
静心师太谢过恩，又请贺兰霄入了座，这才注意到贺兰霄身旁跟了个美貌男子。
林琅立在贺兰霄身侧，见静心师太看向他，便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
静心师太回以一礼，出家人不问俗事，陛下带什么人出宫，和她又有何关系呢。
“陛下，祭品一应都准备齐全了，随时可以动身。另还有两本老尼抄送的地藏经，聊表心意。兰施主生前与我栖霞寺也算有缘。”
贺兰霄正看着身旁站着的林琅，心里满意他的懂礼守礼。闻言转头看向静心师太，道：“有劳师太了，朕代师母谢过。”
“不过举手之劳，哪里当得起陛下一个谢字。”
师母？
可众所周知，陛下的师母不是沈贵侍的母亲沈太傅吗？这位兰大师又是谁呢？
林琅这才明白，原来陛下来到栖霞寺，是为了悼念葬在栖霞山上的亡师。看来，这是一位对陛下来说非常重要的人，毕竟这世上能让圣上亲临墓前追思之人除了贺兰皇室先祖，也没几个人能够做到了吧。
原以为是出宫游玩，却变成悼念陛下的师母。可林琅心里却并不觉得失望，恰恰相反，他觉得贺兰霄能在对她这么重要的事上带上他，是不是也说明他对她来说，也是有那么一点重要的呢。
栖霞寺的后山，密林丛生，人迹罕至。
刘晗手里抱着祭品等物在前头开路，贺兰霄握着林琅的手走在后面。
林琅出过最远的门，就是随着林府主君沈卓泉去别人府上赴赏花会，还从未走过这样的山路，还是和当今陛下一道走。
他看着贺兰霄的背影，只见她一手攥着他的手，一手去挡开拦路的枝桠，还不时回头看他一眼。
林琅趁她转过头去时，用袖角抹去额上的细汗，咬着牙在心里给自己鼓劲，然后紧紧跟上。
好在没过一会，眼前景象就开阔许多，前方出现一棵高大的桃树，得有三人合抱那么粗，一看就是上了年头的。
竞相绽放的桃花如胭脂彩霞一般，衬得整棵桃树像一片硕大的绯色云团。
兰芳茗就葬在这棵桃树底下。墓碑上用遒劲有力的字体刻着——恩师兰芳明之墓。墓前打扫的十分干净，并无杂草枯枝，显然是有人精心打理的。
落花簌簌。
刘晗蹲在墓前，从包袱里取出香烛祭品一一摆好，嘴里还念念有词：“兰大师，陛下带着奴婢又来看您了。给您带了些好酒好菜来，您只管敞开了吃，吃痛快了。您老人家啊，在天上放一万个心，奴婢一定将陛下伺候的妥妥当当的。”
说着还抖出了一大捧用金箔纸叠的元宝，“这银钱也给您备足了，您可别舍不得花。有什么事儿打发那些天兵天将去干就行了。”
前头还好，后头说得林琅都有些哭笑不得了。转头看向身旁的贺兰霄，发现她自打到了兰大师的墓前，还未发过一言。他还没有过至亲离世的经历，想必陛下一定很难过吧。
刘晗从小就伺候贺兰霄，自打贺兰霄拜了兰芳明为师学习画画，兰芳明对待贺兰霄可以说就像亲生女儿一般。而少女时期的贺兰霄对兰芳明的孺慕之情，刘晗都是看在眼里的。可以说陛下与先帝的母女情分，都远比不上她与兰芳明的师徒情意。
当时贺兰霄从边疆大胜归来，便听闻兰芳明去世的消息。尽管贺兰霄表面并未表现得如何痛苦不堪，就连本来担心她情绪的李皇后都放下心来，可整日跟在她身边的刘晗却知道，那时候好几个晚上，太女殿下屋里的灯都是一亮亮一宿。
心里有多难受也只有她自己体会得到。
刘晗深知自家主子是个内敛的性子，哪怕是到了兰芳明的墓前，大多时候也只是靠着墓碑坐一会。
刘晗想，没关系，她就是陛下的嘴，陛下不用说什么，她来替陛下说就行了，也许场面热闹一些，陛下心里的难过和遗憾也会减轻一些。
抱着这样的想法，每年跟着贺兰霄来兰芳明墓前的时候，都唠叨个不停。唠叨唠叨贺兰萧的平常，她都能不停歇地讲上一盏茶的时间。
次数多了，贺兰霄也就明白她的意图了，但也由着她去。
林琅倒是不知其中原因，他还是以为是因为兰大师生前就与刘晗关系亲近。
那边念叨半天的刘晗，已经说到贺兰霄这几日里饭都用得比从前都多些，贺兰霄眉头跳了跳，欲要打断她。从前只有她俩的时候，倒还不觉得什么，可这回林琅也跟着来了。
好在刘晗还知道分寸，没再往下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而是又从包袱里拿出一卷画轴，满面笑容地摊开，道：“瞧瞧，这是陛下答应给您画的画。这不，陛下画完以后，赶着今儿就送来给您瞧了。您看看，这上头桃花儿画得多热闹啊。”
林琅也跟着朝那画上看去，他依稀想起之前和贺兰霄说想看一看她的画，那时贺兰霄好像说的是，再过几日。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栖霞定情 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