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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出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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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公公把常山带到了自己屋里,反手关了房门,然后就把手朝常山一伸。
常山愣住,不明所以,这是做什么?
秦公公唉呀一声,那眼神就像在说你怎么这么笨,“帕子呢?昨晚上让你放在贵侍床上的帕子。”
常山哦了一声,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秦公公,我找你就是要告诉你,那帕子找不到了。”
“找不到了?”
常山点点头,“我记得昨晚明明好好铺在床榻上的,早上进去收拾床铺却怎么也找不到了。不过秦公公,一条普通帕子而已真有那么重要吗?”
秦公公目光一闪,这里头的门道,常山到底是个未经人事的尚且看不出来。之所以让常山铺上那条帕子,不光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假若他所料的没错,昨晚应该才是林琅真正意义上的初次侍寝了。
这世间女子对男子的贞洁都是看得格外重的,即便进宫选秀的男子每一个都是经过宫人数道验看确保都是完璧之身,根本不可能有一个漏网之鱼。
但对于人来说,哪怕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既定事实,都没有切身经历亲眼所见来的更令人信服。不然敬事房也不会在君侍们头回侍寝的时候都预备上这承接处子血的白帕子。
秦公公现在已然把秋水阁和自己视为一体,自然是要为林琅多打算的。在他想来,那帕子不仅仅是向陛下证明林琅的纯净无暇,也许能为林琅讨来几分爱怜,毕竟初次承欢总是有诸多不易的。
秦公公打算是好的,却没想到昨夜里两人谁也没发现这条帕子。
至于非要让常山把帕子收回来,也是怕万一把风声走漏出去,叫人知道贵侍主子经过两回侍寝还是完璧之身,这对君侍来说到底不是什么好名声。
但既然帕子找不到了,秦公公也就不再纠结在这上头了,另问道:“今早上,你瞧着贵侍与往日可有什么地方不同?”
有什么地方不同?这秦公公怎么搞的神神秘秘的,弄得常山心里都有些紧张起来,生怕遗漏什么重要的细节。
顺着秦公公的话,常山开始回忆起来。要说有什么地方不同,今早公子看着比往日更光彩夺目了?可貌美对于自家主子来说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了,都不值当拿出来说。
再有就是,常山眼睛一亮,“对了,主子今日看瞧着是累的狠了,早上差点下不来榻,还是我们扶着才起来的。看的出来昨夜里陛下格外有兴致呢。”他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脸上写满了骄傲。
“这就对了。”秦公公面上一喜,两手一合,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好事可终于成了。
常山看着喜不自胜的秦公公,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秦公公轻咳一声,拍拍常山的肩膀,“说了你也不明白,你只需要知道,这是天大的好事就行了。”
坐在马车内松软的垫子上,听着传来外头哒哒的马蹄声,和街道两旁嘈杂的叫卖声,林琅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这是出宫了?
用完早膳后,贺兰霄问他,“想不想跟朕去一个地方?”他毫不犹豫地回道:“想。”
林琅以为贺兰霄说的这个地方,就是宫里的某处,直到坐上了这辆马车。
从外面看,这只是一辆普通的马车,进到里面才发现,内有乾坤。
不光内饰精美空间开阔,还设有靠背软榻可供人躺下歇息,另有一张祥云纹的雕花红木桌,桌上用纹理精美的银盘盛放了几盘码得整齐的瓜果糕点,紫砂茶壶细长的壶嘴还腾着热气,无一不透露出布置的用心。
马车行进得很稳当,桌上的物品几乎纹丝不动。林琅看向身旁端坐的贺兰霄,自从上了马车,她就闭目养神,还没有开口说过话。
车窗两边悬着的帘幔被风吹起又落下,光与影的交替投射在贺兰霄的侧脸。她拥有棱角分明的下颚,这让她看起来总是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英挺的鼻梁走势流畅,有如名匠大师一笔成型,浓长的眼睫垂着投下一片清晰的阴影,微抿着的唇如花瓣一般优美饱满。
除开第一次相遇,他不知道她的身份,这还是他第一次有机会如此明目张胆地打量她的长相。
结果越看越觉得脸烧得慌,就像他还在闺阁时偷看的一本话本子,那话本里作者词藻堆砌从五官到身形,形容得那对落难公子一见钟情的女郎是天上有地上无的,足以让一个少年儿郎心旌摇曳。
那时,他在心里偷偷的想着,世间真有这样的女子吗?
此刻,林琅慌乱地收回目光,虽然那人还闭着眼睛,他却怎么也不敢再看了。做贼心虚似的,撩了帘幔一角,任清风拂面,吹走滚烫的温度。
却没发现,身侧的人已经睁开了眼睛。
闹市中,一架马车缓慢行进,在车马如梭人流如织的繁华盛京没有引起任何的注意。
直到一只青葱如玉的手轻轻撩起了帘子,露出一张貌绝冠玉的俊美容颜。只见那马车上的公子,玉面粉腮、明眸善睐。顾盼间如秋水揽盈月,白雪映落花。
过往行人纷纷为其驻足,甚至,有一女子本是与马车迎面相错,居然掉头快步追上,她脸上露出狂热痴态,眼神下流。
周围有眼熟这女人的,便认出是这一片街上臭名昭著的地痞流氓刘老三,平日里调戏良家儿郎欺老凌弱的混账事没少干。
在盛京这遍地权贵的地方敢如此行事,倚仗的不过是她的嫂子,皇城司的二把手黄秋蓉。哪怕是实在惹到惹不起的人,便被象征性地关押到皇城司待个几天,出来后依旧是原模原样。
刘老三吃饱喝足在街上闲逛,没想到一闪而过的马车里竟有个天仙一样的美人,顿时被迷的晕头转向的。她追上马车,心里暗道也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公子,想她刘老三在京城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标致的美人。
刘老三痴痴地笑着,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眼神淫邪得像要把那马车上的公子剥光一般。
如此带有恶意的目光,让林琅不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将目光从街边琳琅满目的货架上收回,然后似有所感地低头一看,正对上一双仿佛冒着绿光的眼睛。
那刘老三见和美人对上眼了,心中一喜,正要上前搭讪,一道令人战栗的视线从那公子身后看过来,将刘老三吓了一跳,没想到这马车里竟还有个女人!
然后就见那公子似乎被吓到了一般,手一松,帘幔便落了下来,什么也看不见了。
刘老三愣了一瞬,心里也被激起了火,好不容易碰上这种姿色的美人,没想到是个已经有主的,可她刘老三是谁,哪怕是京城里有名有姓的世家公子也曾在她手里吃过亏,一个有妇之夫又算的了什么!
正要再拔腿追上,突然从那马车驾座上跳下一名黑袍女子,走到刘老三面前,顿住脚步,将一柄弯刀顶在她胸前。
“你是何人?竟敢搅扰我家小姐?”
刘老三无赖惯了,觉得对方只是吓唬吓唬她,谁敢在这京城青天白日动刀动枪的。
当下还嬉皮笑脸的用手去拨顶在胸前的刀,却发现这黑袍女人应当是个练家子,刘老三咬着牙使劲也无法拨动那刀分毫,“大妹子,我不过是看你家少夫人生的貌美,想结识一番,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一边说,一边还用目光贪婪去看停在不远处的马车,仿佛能穿透那垂下的帘幔看见马车里坐着的佳人。
话里话外的轻佻让赵简眉头拧的死死的,方才她就见这女人鬼鬼祟祟的追着马车,此刻还敢口出狂言,肖想陛下的男人,简直是活的不耐烦了!
这话要是叫陛下听见了,那还了得。若不是在大街上,这人就该被她就地正法了。
“小姐,该如何处置,请您示下。”赵简有些拿不准贺兰霄对此事的在意程度,不敢擅作主张。
马车里传来一道含着愠怒的冰寒声音。
“你亲自把她压去皇城司,问问指挥使方莲英,当街调戏男子该当如何处置。”
“是,属下领命。”赵简明白,陛下的意思,这事不可能轻拿轻放了。
听着外面刘老三不服的叫嚷声渐渐远去,林琅有些心有余悸地捂住胸口。刚才刘老三的一番话他听在耳里,实在让他羞愤不已。没想到自己只是因为从来没来过闹市,没忍住好奇,掀开帘子看了看街景,就出了这样的事。
马车似乎驶离了闹市,喧嚣慢慢远去,车厢里恢复了寂静。
林琅不敢抬头看贺兰霄,他根本不敢想贺兰霄会怎么看自己,他怕从她的脸上看见失望责怪的神情,“陛下,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扫了您出行的兴致。”
陛下一定很生气吧。
如果是在寻常人家,他这样的行径会被妻主指着骂放浪,若是碰上再狠一些的妻主甚至会被休回家。更何况,他只是陛下众多君侍里的一个,却这么不知分寸,以至于被一个市井流氓当街羞辱。
明明他最近一直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太得意忘形了,却一次次地被日渐沉溺的内心给忽视了。
“错的是那个混账,与你何干。”
林琅不敢相信地抬起头,一滴眼泪承载不住正好随之落下,“陛下不怪我?”
“在你眼里,我是那种无能的女人?”贺兰霄伸手将他拉坐在自己怀里,用拇指抹去那颗碍眼的泪珠。
没想到却有更多的眼泪流了出来。
林琅摇着头,复杂的情绪糅杂在胸口,使他说不出话来。
贺兰霄在心里叹了口气,怎么之前没发现他这么爱哭,随后用命令的口吻道:“朕不希望,你的眼泪流在床以外的任何地方。”
此话一出,怀里的人把红得像煮熟的虾似的脸埋在她的肩头,再不敢抬起来了。
陛下也太坏了。
陛下也太好了。
手心里攥着贺兰霄衣角的林琅,在心里矛盾的想到。
而一门相隔的驾座上,刘晗嘴里咬着一条手绢,使出强大的意志力,才强忍着没发出任何声音。
没想到,她家陛下,在对付男人这件事上,如此无师自通。
不愧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