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之宠他为后》一条小小船

27、变化

　　林琅到了外间，见贺兰霄坐在正厅里窗下的软榻上。她少见的穿了一身常服，素青色的藤纹云锦八幅湘裙，乌发如云盘在脑后，没有戴任何饰物。这身打扮对于她来说有些过于素净和简洁了，林琅眼中划过一丝意外。
　　贺兰霄侧身坐着，雪白修长的手微微撑着下巴，大拇指上的墨玉扳指被食指一圈圈慢慢拨动着。她眼神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目光幽深而沉静。手边的红木小几上，掀开的青瓷茶碗里轻轻飘散着热气。明媚的日光透过窗户洒在贺兰霄身上，衬得这一幕如同一幅水墨画一般。
　　殿内的侍人都垂着首规规矩矩站着，不敢窥伺天颜。
　　身为一国之主，林琅往日见到的贺兰霄多是穿着象征着九五之尊身份的凤袍，周身不怒自威的凛冽气势令人不敢直视。
　　而此刻，林琅敏感地察觉到贺兰霄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也许是她此刻收敛了身上的威严与气势，林琅感觉她仿佛正从从一个高不可攀的地方，踩着云朵一步一步向他走来。那帝王身份下的，贺兰霄的另一面，正在慢慢显露出来。

　　眼看主子在陛下面前站了半天，也不请安见礼，竟然走起神来，那刘晗都看了主子好几眼了，可把芝麻和莲蓬两个急坏了，俩人对了对眼神，然后不约而同地将扶在林琅身后的手用了些力捏了捏。
　　索性在接收到力道后的林琅，很快会过意来，心里也不禁有些懊恼，也不知是怎么了，这两日在陛下面前数次忘了规矩，自己实在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正在林琅要出声行礼时，贺兰霄却率先回过头来，其实凭她的耳力其实早就听见他的脚步声了，只是迟迟没听见他说话，这才回过头来。
　　不想正看见林琅弯膝到一半，虽有两个侍人在他身旁扶着，脸上仍显出几分吃力的样子。知道他身子还吃不消，贺兰霄起身走到他近前，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便将人扶起来，道：“你身体不适，不必如此多礼。”
　　芝麻和莲蓬见状，赶紧行了礼识趣地退到一旁，面上看不出，心里都张大了嘴巴，没想到陛下竟如此宠爱自家主子。深宫中礼教森严，能得陛下一句免礼确实已经是莫大的殊荣了。
　　反倒是贺兰霄身边的刘晗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她现在对这位林贵侍已经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顺着力道起身后，四目相对之时，林琅只觉得心又跳得急促起来，只看了贺兰霄一眼，他便情不自禁地垂下眼躲开了，“谢陛下。”
　　听贺兰霄话里提及他的身体，林琅便不由想到昨晚的事，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提及，他心里臊得不行，总觉得殿内侍人们的目光时不时扫在身上。脸不禁越来越红，他咬着唇，用只有贺兰霄能听清的声音含糊道：“臣侍身体已经没事了。”
　　贺兰霄看他这副神情，颇觉几分有趣，也并不戳穿他，一手却伸到他后腰处为他支撑住身体。果然，怀里的人松了一口气一般，卸了一部分力道半靠在她身上，抬头朝她扬起了一个浅浅的笑。他那双圆而上翘的眼睛像是会说话，随着微微弯起的弧度，眼尾荡出一缕细微的笑纹。
　　他明明什么也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谢意和爱意融在眼神里，丝丝缕缕地向她传递。像是温热的泉水，顺着血管流遍四肢百骸，令人从骨子里发出舒服的喟叹。
　　贺兰霄想，除非是天底下最铁石心肠的人，否则无法不为这个笑所动容。如果不是顾忌着林琅面皮薄，她会将吻轻轻落在他的眼睛上。
　　“陛下，早膳都已经备好了，需要现在摆膳吗？”
　　显然，这个时候出声的刘晗就是天底下最铁石心肠的人了。

　　接收到贺兰霄冰冷视线的刘晗，身子一哆嗦，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出错了，但惹了陛下不悦就是该死，立时就要跪下请罪。
　　这时，林琅用手挡住自己忍不住上扬的唇，轻声道：“陛下，臣侍也有些饿了，咱们一起用膳吧。”说完还用手轻轻扯了扯贺兰霄的衣角，眼神里不自觉的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春情的余韵染在他的眼尾，散发出诱人的气息。
　　明明人还是那个人，可经过人事后的林琅，在贺兰霄眼里发生了某些蜕变。他的声音，他的眼神，他的一颦一笑都不自觉地牵引着她的心神。
　　如果说刚开始，林琅对她来说只是有些吸引力，那么现在，可以说是巨大的吸引力了。欲望像是被风裹挟而来的种子，不知何时便生根发了芽，它汲取着野蛮的生命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长成了参天大树。

　　贺兰霄不着痕迹地吞咽了一下，压下嗓子里干渴的感觉，道，“传膳。”
　　“是，陛下。”刘晗得了吩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心道还好林贵侍出手救了自己，以后陛下和林贵侍在一起时，自己可得更有眼力见些才行，什么时候该出声什么时候该当哑巴都得谨慎再谨慎，以免重蹈覆辙扫了陛下的兴。

　　宫侍们一道道的往桌子上摆着菜肴，按说这个时间点早不早午不午的，过了正常的饭点御膳房是没有膳的。但天大的规矩，到了皇帝陛下跟前，也就不叫规矩了。
　　贺兰霄落了座后，便将林琅按坐在身旁的位置，还没等他说什么，刘晗从一旁奉菜宫女的手中接过一盅汤摆到林琅跟前，笑道：“林贵侍，这是陛下方才特意嘱咐御膳房为您做的冰糖雪梨炖燕窝，燕窝用的都是才上贡来的上等的金丝燕窝，对男子补气养颜都是再好不过的。”
　　这会刘晗也不讲什么御前贴身使女的架子了，以往她可从来没有拉下过脸面来讨好陛下的君侍，那也是因为从前没有令陛下另眼相看的，她自然就不用去费力讨好了。
　　如今，陛下明摆着对林贵侍很有几分不同，作为陛下身边的贴心人，讨好陛下在意的人，也是合理应该的事了。再者，林贵侍方才也算是替她解了围，现在刘晗心里门清，只要能把林贵侍给哄高兴了，陛下就肯定不会计较她刚才的没眼色了。
　　只瞧一向不喜身边伺候的人多话的贺兰霄并没有露出不悦的神色，反而是不置可否的态度，打小就跟在她身边的刘晗就知道，这回是使对劲了。

　　那厢，林琅看着摆在面前的冰糖雪梨炖燕窝，早上半梦半醒时的记忆，本只有几个模糊的轮廓，此刻清晰地浮现在了脑海中，慢慢就把脸颊熏红了。还好刘晗没把润喉的功效一并说出来，要不然他要羞得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林琅抬头见宫人们大多都低垂着头，便大着胆子从衣袖里伸出手借着垂下的桌布的遮掩，摸到了贺兰霄的手，感觉到她的身体一僵，林琅动作没有停顿，将她放在膝上的手手心向上摊开，慢慢滑入她的掌心。指尖传来粗粝的触感，然后就被紧紧握住了。
　　明明是他自己胆大妄为，此刻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一般，好像那只手里握住的不是自己的手，而是他扑通扑通跳动的心。
　　可林琅却还觉得不够似的，抬起盈了秋水的眸子去看贺兰霄，那双多情的桃花眸此时仿佛无尽的深潭一般引人沦陷，他努力压住声音里的颤抖，浅浅笑道：“多谢陛下记挂。”
　　贺兰霄一瞬不瞬地盯住他，明明看着是个乖巧胆小的性子，却总是在一些出人意料的时候做出大胆的行径，可偏偏她对这些大胆的行径很是受用。她用结着薄茧的大拇指指腹轻轻刮蹭着掌心里的柔荑，如愿的看到林琅的长睫颤抖着，像一只受了惊的蝴蝶。

　　这顿饭怎么用完的林琅都不知道了，吃到嘴里的食物什么味道他也记不清了，只记得那碗雪梨燕窝汤里冰糖似乎放多了，甜味从舌尖顺着喉管一直滑到了心里。

　　常山揣着满肚子心事，终于在小厨房里找到了秦公公。一路上他的脑子里都像团浆糊一样，一会想放在床上那条帕子怎么会不翼而飞了呢，秦公公昨晚还特地交代他切忌早上要把帕子收回来，他当时可是打了包票的说一定会把差事办好。一会又觉得哪里怪怪的，怎么公子这回侍寝看着比前两回要累得多呢，难道是陛下昨晚格外有兴致？
　　在小厨房里看到秦公公后，常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打住了。
　　只见秦公公正悠闲地翘着二郎腿看着金桂往灶膛里添柴火，时不时来句火太旺了或者是该添柴了之类的话。金桂是个好性子，干着活被指指点点倒也不恼，只笑着应他，手里该添柴添柴全然不受影响。
　　金桂出身穷苦人家，又是家中老大，从小生火做饭洗衣喂猪等等的粗活都是干惯了的。爹爹一胎接一胎的生，他离家的时候才九岁，爹爹已经生了五个弟弟妹妹了。可伴随着的，是一家人越来越紧张的口粮。渐渐地家里揭不开锅了，后来他就被卖进了宫当了皇家的奴仆。
　　金桂还记得走的那天，爹爹背着刚会说话的老五，怀里抱着吃着手指的老六，把他送到了村口，最终也没能说出一句话，只拿出两个还热乎的饼子塞到他手里，说：“路上吃。”然后就背着老五抱着老六佝偻着腰转身回去了。
　　进了宫这么多年，被分派到秋水阁以后，是他有生以来过得最快乐的日子了。主子是他见过的最美丽最温柔的人，哪怕他干活笨手笨脚的出过几回差子也没有打骂过他，对待他们这些侍人也从来没有摆过高高在上的架子，甚至和他们同桌用饭还说把他们当一家人看待。秦公公虽然爱打趣他，可他却觉得特别亲切，包括芝麻莲蓬迎春和常山大家就像亲兄弟一般和乐，在秋水阁里金桂真切地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秦公公看到常山以后，立时就笑开了，好像看见的不是常山，而是一只报喜鸟。弄得常山也觉得有些莫名。
　　秦公公站起身拍了拍金桂的头，“好好干，可别偷懒。”然后就拉着一头雾水的常山走出了小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