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名状》深空的鱼

7、日升·七

　　日子风平浪静地过了几天，快到了郁岑新歌发布的日子，两个人在忙碌的准备工作中保持着 “纵使相逢应不识”的谜之默契，倒也没叫人觉察出什么端倪。

　　只是这有条不紊的平凡总有些事儿要不长眼地跳出来打破。

　　陈瑾上热搜了。

　　不，准确地说是陈奚和苏藜一起上了热搜。后面还闪着大大的一个爆字。
　　本来只有“苏藜 约会”、“苏藜 餐厅亲密举动”等热搜挂在上头，点进去首页大咧咧地放着狗仔在窗外偷拍的照片，苏藜谈笑风生的面容清晰可见，还是多角度拍摄，其中夹杂着一张意味不明的喂食照片。

　　一开始大众还在八卦地讨论苏藜的情史，说着难得能看到歌后绯闻，颇为津津乐道。成想，不一会儿风向就有些变了，有人眼尖地指出和苏藜一起共进晚餐的是多年前郁岑的队友——陈奚。
　　于是陈奚这个名字便和苏藜一起升到了首位，久违地出现在大众视线里。

　　不少网友带着疑惑点进热搜，然后终于像是抖落了记忆中蒙尘的相册，开始怀念起郁岑和陈奚那些年的辉煌，也有不少人觉得这不失为一段佳话，非常上道开始祝福。
　　奈何歌后家粉丝不这么想，陈奚是谁？纵使多年前红过，现在也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路人，这样的人如何配得上自家歌后？加上普遍的占有欲心理，风向开始转了头。

　　网友不会为了过去的一点回忆与训练有素的粉丝开战，热搜很快演变成了苏藜粉丝对陈奚单方面的谩骂，不少带着些不堪入目的词汇，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

　　这头的苏藜急红了眼，被经纪人拿走了所有通讯设备，只能在公司里焦急地坐着。过了大概二十多分钟，经纪人终于推门而入，带着严肃的表情，将片刻前与上层紧急会议的内容告知了苏藜。
　　……

　　另一边，本来就在公司的郁岑迅速得知了消息，片刻的愣怔后便是逐渐紧皱的眉心，于是立马放下了手里的活儿，迈着大步快速走向车库，驱车驶向镜湖湾。

　　一路上他的思绪异常杂乱，冒出了许多不知名的情绪，交织混杂在一起，缠绕成一个线团，剪不断，也理不了。但明显让他感受到的，是一种名叫“迫切”的感觉，迫切地要去做些什么，带着沉甸甸的心跳在他身体里擂打，叫嚣着要冲破出去。

　　当他风尘仆仆地推开门的时候，只看到透满阳光的书房里，缩成一团的人影倚靠在窗台边，安静地作着画。原本只有一扇窗户的书房不知何时被改成了弧形的落地窗，沿着窗户的下侧都做成了飘窗的样子，阳光从整面窗播撒进来，遍地是金辉，柔软而灿烂。
　　那颗惴惴不安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不再喧闹。此刻他终于知道，原来他的“迫切”，是想要见到他。

　　许是开门的是时候有些着急，动静不小，陈瑾转头就见到郁岑傻愣愣站在门口，胸膛微微起伏着，也不说话也不做什么。
　　略掉心里那小小一点轻痒，陈瑾疑惑而又有点生气，这个人凭什么一声不吭闯入他的家里，他是他的谁，经过他的同意了吗？
　　但陈瑾只望了两眼，转而低下头继续作画。他似是刻意忽略了是自己没有把给他的钥匙收回来这个事实。

　　郁岑定定地看了陈瑾一会儿，声音带着些外头沾染的寒意，开口道：“出事了。你最近先不要出门，有事情打给我……或者张文董。”
　　陈瑾这才有些讶异地抬头，什么事情都严重到郁岑亲自上门的程度？于是不假思索地从窗台上下来，光着脚丫走到书桌前拿起手机。

　　红艳艳的消息提示已经遍布了手机屏幕，刚打开铃声的片刻手机就不停地震动着，陈瑾不得不再次将手机调成了静音。
　　沉默中，陈瑾大概已经了解了事态，问道：“苏藜那边有和公司联系吗？”
　　“她公司打电话来过，但本人没有，我估计被公司限制发言了。”
　　“是我疏忽了，忘记了她是个大明星。”陈瑾叹了口气。

　　随即，他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心念一动想开口，只是转瞬又放下了。
　　解释什么呢？
　　先不说他们三个是从小到大的朋友，彼此的关系都心知肚明，再者，如今郁岑还需要他的解释吗？

　　“我现在也不算公众人物了，这件事对苏藜的影响比较大，两方有商量出什么公关方案吗？”陈瑾就着身边的桌子靠了上去，半晌还是问道。
　　郁岑摇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但不外乎是澄清，只是看如何澄清罢了。”

　　曾几何时，陈瑾也是风暴的中心，那些处理的手段他再熟悉不过，早些年什么没有经历过，只是如今解决起来稍微有些麻烦。

　　时代不同以往，如今是网络的世界，能掀起的舆论是以往无法比拟的，简单粗暴地澄清并不能满足网友的窥视欲，反而会将苏藜的多年积累的正面影响往不好的方向推动，更何况，苏藜红了这么些年，早就招了不知多少人的眼红，怕是很快，一些无从追寻的“黑料”就会铺天盖地而来……
　　可能会有人认为，不过是拍到了所谓的约会照，顶破天就是个绯闻，能坏到哪里去。他们不知道的是，引起一场风暴，也许只需要蝴蝶轻轻扇动一下翅膀。

　　陈瑾似乎有些陷入沉思，表情不自觉紧绷起来。郁岑还是在门口立着，低着头不知在看些什么。

　　突如其来的铃声打破了沉默的片刻。陈瑾看了眼手机，很快划下了接听。
　　“哎呀，小瑾，我好不容易拿到手机，马上就给你打电话了，你应该已经看到消息了，你那边没什么事吧？”
　　隔着手机都能听出对面声音里的急促，陈瑾将手机放在耳边，继续在窗边坐下，不急不慢道：“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吃个饭搞了这么大的事情出来，想不被人掺两脚都难。”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又道：“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两个礼拜前我就隐隐发现有人在跟踪我，这两天没见到人影就放松了警惕，还以为只是偶然的碰到狗仔在偷拍，谁能想到居然是有预谋的。”
　　“真是，还把你扯了进来，明明你现在不用掺和圈子里这些破事的。”苏藜声音有些低落。

　　“哪儿能，我人还在这地方呢。”陈瑾轻笑两声，“你要这么说那我也有责任，谁叫那什么‘亲密举动’是我动的手呢。”
　　“……嗯，好，那你注意安全，有消息了再给我电话。”

　　待到陈瑾再次抬眼，门口已然空空荡荡，那个身影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原是想……

　　陈瑾摇摇头，想什么呢？
　　轻笑出声。
　　而后嘴角的笑意缓缓下沉，直至不见。
　　经过这一遭，陈瑾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仿佛成百上千个小人在不停地窃窃私语，杂乱而又无章。

　　这画是作不下去了。

　　陈瑾放下手中的笔杆，望了眼窗外，太阳将要落山，只剩下一点点微弱的余光映衬着天空。
　　他本打算通过睡梦来度过这段有些阴郁的时间。只是没想到刚闭起眼睛，身下的毯子都未捂热，门铃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一下子睁开眼，还并未失去对光线的适应的陈瑾仍旧呆滞了片刻。
　　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找他？
　　这个住址是他之前为了和郁岑能够离得更近，方便见面而购入的，几乎没有告诉过其他人，郁岑过来也都是用钥匙直接开门的。

　　难道是有偷拍的或者极端粉丝找出了他的地址，想要上门围堵他吗？
　　想起那些并不愉快甚至一度给他带来恐慌的经历，陈瑾不由得抓紧了手边的被子，轻轻吸气想让自己放松下来，不要多想。

　　镜湖湾是安保做得非常好的别墅区，没有户主的名录登记外人是进不来的。当初陈瑾就是看中了这点才在这边购置，却也难保有些人手眼通天……

　　蓦地，一道手机铃声打破了桎梏住陈瑾的紧张状态。

　　骤起的亮光有些刺眼。

　　……郁岑。

　　不是走了吗？打电话来做什么？
　　纵使一瞬的疑惑，这阵铃声更仿佛一颗定心丸，稳了稳情绪之后，陈瑾接通电话：“门外……”
　　两个字还没说完，就听见郁岑的声音透过冰冷的机械传出：“开门，我在门外。”

　　“……啊？”陈瑾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自觉发出了声。
　　对面立马开始解释：“我把钥匙忘记在客厅桌子上了，现在进不来。”有些可怜兮兮的语调说得略微缓慢，陈瑾都能想象出此刻的郁岑如果有两只长耳朵，应该是垂直着耷拉下来的。

　　也不想再去探究郁岑的用意到底是什么，陈瑾只知道，现在的他很需要有个人在身边，也许、应该，是一个名为郁岑的人。
　　满怀着稍许滚烫的心情，陈瑾带着手机，脚步轻快，下楼、开门一气呵成，那张戴着黑色口罩，深深刻在他脑海中的脸，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