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名状》深空的鱼

3、日升·三

　　论坛的热度迅速上升，所有人纷纷猜测郁岑这次的沉默代表什么，他是否会在这个节目上第一次谈论自己的感情，甚至有些边吃饭边观看直播的粉丝都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

　　郁岑两手交叉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浅浅笑道：“大家为什么对我的感情生活这么感兴趣？其实和你们每个人的初恋都差不多，就是很普通的故事，并没有很独特的地方。”顿了顿，又道：“不过，你们可以回忆一下初恋那时候的感觉，那些悸动，热烈和幼稚，我也是一样的。”

　　“原来郁老师谈起恋爱来也是个普通人。”主持人巧妙地忽视了郁岑这好像说了其实什么也没说的话术，顺着他的话继续引导：“我也很好奇郁老师在恋爱中做过什么幼稚的事情，可以和我们分享一下吗？”

　　郁岑无奈地笑了笑，看来这是躲不过去了。
　　“好吧，说起来我的确做过一件非常幼稚的事情。”郁岑说着，眼底泛起了笑意。

　　“在第一个纪念日的时候，我送了他一个礼物，是一个很不值钱的小东西，也许是我们当时都太忙了，他并没有想起来那是我们恋爱的纪念日，只当是我随手买了给他的吧。”

　　“但他还是把它带在了身边。”郁岑轻笑。
　　“后来有一次我们和他的朋友一起聚餐的时候，他的朋友看到了那个东西，夸赞了几句。”

　　“他开玩笑地说要不送给他的朋友，当然最后肯定没有送。我当时真的怕他把东西送给别人，就偷偷把那个东西趁他不注意藏了起来，害他后来找了很久，以为是自己弄丢了。”

　　郁岑说着，整个人都气质都柔和了下来，虽然语气还是那么平淡，却掺杂着莫名的甜蜜，像是个刚刚陷入爱情的小青年状似抱怨地吐露着恋爱的酸甜。

　　“嗯…其实当年恋爱的时候就是因为年轻，所以这种事情听起来还很天真，要是现在发生在现在这个年纪，大概会让人觉得这个人不太正常。”郁岑非自然地接话吐槽了自己一把。

　　“不会啊，相信不管是在观众眼里还是在我眼里，都觉得这是个很甜蜜的初恋故事呢。”

　　“今天郁岑老师来我们节目做客，和我们分享了一些他的故事，我觉得今天的访谈非常愉快，希望下次郁老师还能光临我们节目。”

　　主持人说着，似乎有些遗憾，访谈的时间马上就要结束了，难得郁岑愿意说出自己的恋爱经历，却没有时间再接着问些什么。

　　不过再问下去，估计郁岑也不一定愿意透露更多了，今天的内容已经可以给节目带来很大的热度了。

　　郁岑在和幕后人员一个个致意后，把车钥匙扔给助理，就钻进了车后座，等着助理把他送往下一个工作场合。

　　说起来，跑行程的时候一般都是由工作人员开着保姆车接送的，只是谁叫大明星昨天一个脑热跑去了别的地方过夜，接人的司机按了半天门铃都没有人回应，只得打电话给张文董汇报情况。

　　张文董一听就知道郁岑跑哪儿去了，他这点破事自己再清楚不过了，毕竟是出道开始就跟着郁岑的经纪人，还能不了解他吗？所幸，张文董为人也算不错，再加上那么多年一起打拼，别的不说革命友谊还是在的，即使很多时候他都想暴打一顿郁岑——例如今天早上听到他人不在家的消息的时候。

　　作为郁岑的朋友，张文董非常关心他的“人际关系”，但作为郁岑的经纪人，郁岑这固执又叛逆的性格简直是在每个经纪人的雷点上蹦迪。

　　对，没听错，就是固执又叛逆。
　　当然这不是指郁岑为人处事的性格，只是独独针对某一位的时候，他身上这点隐藏的个性简直是全面爆发，谁来劝都没用。

　　好不容易前段时间消停了一阵，张文董还为此担心了一阵，郁岑会不会因为感情失意有什么危险的想法和行为，结果并没有。他非常认真地完成了每一项工作，甚至之前有些说过不想去的活儿都接了，看起来想要“中年再奋起”一般地打拼事业。

　　咳，郁岑当然还不至于到中年的程度，只是在这个圈子里，迈入三十代，事业发展没有什么大的起伏的时候，也就约等于迈入普通人的中年时期了。

　　张文董还隐隐有些跃跃欲试，毕竟也是和他经历过辉煌时期的人，要是郁岑想要在事业上再添把火，他也非常愿意给他提供规划和帮助。

　　只是这点小小的念头还没有成型，司机先生一通电话就打碎了张文董的美梦。

　　果然，他就知道。
　　这家伙算是这辈子磕死在某人身上了。一个多月不联系，听到人家去相亲了就屁颠屁颠跑去人家家里。
　　哦，还留宿了，该夸他好样的还是什么？

　　说实在的，他也是真的希望两个人可以好好过，不要再折腾了。这么些年的分分合合分分，饶是在他一个外人眼里都觉得心累。

　　张文董叹了口气，走向等在路边的车，手指扣了扣车窗示意助理解锁，随后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屁股刚刚碰着座椅，张文董就透过后视镜看到了后座放空状态的郁岑，一只手撑在车窗边，一副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

　　得，八成是刚刚聊起了甜蜜的初恋，现在在忆甜思苦呢。

　　“咳咳…”张文董出了个声儿，示意自己的存在，而后道：“今天的行程就这个采访，不过你下个月要发的新歌还有一点收尾工作，你要是下午空的话去一趟工作室，和孟老师对接一下手上的东西。”

　　“知道了。”

　　又是一副冷冷淡淡无欲无求的样子，张文董在心里吐槽，要是能把对那谁的心思放一半用在事业上，能是今天这地位吗？

　　他从不怀疑以郁岑的能力能走到什么位置，毕竟能让眼光极高的老板一眼相中一定要留下来的人，岂是池中之物，当年的人气足以证明一切，只是可惜了……

　　时也命也啊。

　　车子呼啸而出，在满街车水马龙中穿行而过。
　　郁岑在后座小小打了个盹儿，睁开眼的时候车子已经稳稳当当停在了公司的地下车库里。

　　这短短几分钟的梦里，竟然满满当当都是回忆的片段，走马观花似的在他脑海里过一遭，竟让他在醒来时有那么强烈的不舍，不愿踏入空荡的现实。

　　录音的工作室就在公司隔壁的一栋楼，两栋楼的地下是打通的，可以从车库直接上到录音室的地方。

　　当时公司还没有很大规模的时候，为了节约找外包的时间、空间成本，咬咬牙自己出钱买设备，创立了一家小小的录音工作室，专门给旗下的艺人录音用。

　　一开始也只是当做录音室来使用，后期制作等还是得找专业的团队，后来公司渐渐发展起来后，连带着这个工作室也发展成了独立的唱片公司。
　　少了和其它唱片公司的分约，对盛世来说可谓是赚得更加金钵满盆。

　　郁岑戴起那长年不变的黑帽，边走进电梯边习惯性地将帽檐往下扯。
　　视线里一半虚无，一半现实。

　　循着熟悉的方向走到工作室门口，无比自然地拧开门把手，刚想开口和孟惠香问好，却意外地在工作室看到了第三个人。

　　“……陈…老师，你也在这里？”郁岑点头向孟惠香致意，眼神却没有离开过另一个人的身影，嘴里平静地说着话，眉梢却轻轻挑动，出卖着当事人躁动的内心。

　　“嗯，来看看曲子做得怎么样了。”陈瑾眼神专注地看着电脑显示屏，半分注意都没有给到这个因为他的到来而略感惊诧的郁岑。

　　郁岑脱下略显笨重的长外套，随手放在一旁的沙发上，而后走到两人背后，双手扶着陈瑾的椅背，弯下腰慢慢凑近陈瑾的左后方。

　　在仔细浏览了最新的进度后，郁岑开口道：“我觉得这里的和弦可以再稍微改一改……”

　　耳畔忽然传来低沉的声线，还能感到温热的气息呼出，喷洒在耳后。
　　是让人熟悉的感觉。

　　陈瑾放松了身体，习惯于被另一个人气息包裹着，会让他有很舒适的安全感。
　　不过片刻，陈瑾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随即不动声色坐直了身子，原本靠在椅背的身体往前挪动，微微拉开了与郁岑近得过分的距离。

　　郁岑立马注意到了陈瑾的小动作，内心泛起了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什么嘛，现在都要和我保持距离了吗？

　　其实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两人在工作上都是非常专业且认真的，只是说着说着不小心就靠得太近了。不过那有什么？对他们俩来说，这并不属于“不能亲近”的范围。

　　盯着陈瑾那头毛茸茸的黑发凝视了片刻，郁岑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忍住想要搓揉一番的冲动，继续把注意力放在未完成的曲子上。

　　空旷的工作室里，只有音响里传出的乐声和几人的轻声交谈不断交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