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眷的日常生活》丞丞德音

5、出发草溪镇

　　这个季节天亮地早，火车南站里挤满了人，陈天眷提前赶到大厅，但依旧没座位，便索性把背包放在行李箱上，靠在人来人往的柱子旁检查手机里的汇报材料。

　　“天眷。”陈檀领着孙玉走过来，他背着玫瑰粉的电脑包，手拖玫瑰粉行李箱，孙玉则背着个小小地红色斜挎包，吃着小烧饼，笑眼朝陈天眷招手。

　　陈天眷应了声“这里”，也招了招手，他看到这对夫妻身后不远处，肖尚和黄透两位组员也提着箱子在大厅里站着，便一起招呼过来。

　　由于大家分散在不同的车厢，陈天眷在群里又提醒了一次下车时间，便靠着座椅歪头看车外风景。

　　沿途的山林湖水与冬日情景大不相同，好似披着斑驳灰衣的老翁触到心爱之人发间的微风，便心荡神摇，灰袍变青衫，白发换乌丝，耳旁点点碎花。

　　久在城市中沉浮，许久未见过辽阔的田地与冗长的水渠，陈天眷只觉心情舒畅神清气爽，有心拿起手机聚焦到水田中倒影出的日光，好似一副田园水墨画。

　　望着窗外景色，几人皆惬意地睡去，三个半小时后到达目的地，租车公司的人过来接他们，而段星星一天前便到了，早已等在出站口外头，穿着红色帽兜的短袖和牛仔马甲，跟条大型犬一样，欢快地四处观望。

　　之后孙玉和陈檀自己叫了辆车走，肖尚、黄透、段星星和陈天眷四人一辆车前往酒店，眼下已过中午饭点，几人饥肠辘辘地表示先去餐馆饱餐一顿。

　　其实两旁的风景很美，两旁翠绿的乔木林立，路旁人为地种着红花檵木，隔着条仿木栅栏，旁边就是石溪，车一路往北，能看到不少人家在水边烧烤。

　　不过众人俨然已经饿青了眼，他们首先关注到的是人家在路旁吃的什么，期间黄透实再忍不住，眼馋地下车跑到水边，用五块钱换了小孩手里一根烤面筋，她下车前大家都觉得她疯了，虽然饿，但做出此举实在没必要，可黄透带着一股辣椒粉的气味上车，说话又有股面筋味，大家只绝越发饥饿，为画饼充饥，经过投票，大伙一致决定晚上去吃大排档。

　　“你们外地人吧。”师傅是个五十岁的大叔，姓刘，皮肤黑黝黝的十分健谈。“我们草溪镇可是个好地方，看到前面那个五米高的石碑没，上头刻有赞美草溪的诗词，是几百年前受到镇上善人善待的一和尚留下的。”

　　肖尚对民俗奇谈很感兴趣，相比于旁边默默调出草溪镇公众号的陈天眷，她更想听当地人讲故事：“我同事之前做申报材料的时候跟我提到过草溪镇，这个和尚好像挺有名的。”

　　刘师傅得意地拍拍驾驶盘，声音洪亮：“知道为什么叫草溪镇吗，我们祖先逃难来这的时候，此地不长草，不生水，但又实在无处可去，苦心经营上百年，终于养的了牲畜，吃得饱肚子。”

　　“为了祈愿这美好的生活长长久久，百姓就提议给这取名为草溪，镇下不远的佘塘村就是最早先祖仙去的地方，也是最早的草溪村。”

　　“而这和尚游历到此处的时候，到处都在打仗、闹疫病，闹害虫，哪里都没饭吃，草溪镇也不能幸免，当然啦，当时还是草溪村，村里的大善人在村口捡到奄奄一息的和尚，给了口热汤，竟当晚就好了。”

　　“好了之后啊，传说都在这和尚身后看到了彩色的佛光，和尚睁眼看众人生存艰苦，流泪不止，便取了自己的心脏，让善人将其埋在村口遇见他的地方。”

　　“心脏埋好之后，只见千万条蛇从四面八方爬来，爬到重病将死的人身边就张口啃咬，起初惊恐四下逃窜的人们人们逐渐发现，得了病的亲友都脸色好转，倒是那些蛇，下口以后就瘫软死亡了。”

　　刘师傅说到这顿了顿，将车停在石碑旁问他们想不想近距离看看上边的刻字或者拍照留念。

　　肖尚对石碑没兴趣，也对游客照没兴趣，她只想听半真半假的传说，着急地催促师傅把故事讲完，倒是段星星，他坐在副驾驶伸头看看石碑，坐回身问司机道：“这石碑是从别的地方挪过来的吗？”

　　对方点点头：“对嘞，先前是在佘塘村的，但是村里发展不好，石碑又在很偏的地方，镇上为了宣传，就把这气派的石碑挪了地方。”

　　陈天眷看着石碑上已经褪色的红绸丝带和粗糙的水泥底座，莫名地觉得有些难过。

　　“师傅师傅，都快到目的地了，你的故事还没讲完呢。”肖尚扒着刘师傅的靠背枕头，希望他理理自己。

　　刘师傅很久没有享受到拥有热情听众的感觉了，也十分乐意地继续往下讲，他边开车边开心地咀嚼槟榔，道：“大家都满怀欣喜地要去答谢这位救命的和尚，可回去再寻他，却不论如何都找不到了，只在他取剜出心脏的地方看到了座巨大的石碑，碑文密密麻麻，好多人都说看见石碑发出片刻七彩的光。”

　　“可是当时的人大多不识字啊，只有那大善人认得，村民们问他上头写了什么，那大善人只是哭，边看碑文边哭嚎，只说是神仙下凡，救天下苍生。”

　　“听说这位善人哭了三天三夜，眼睛哭瞎了，嗓子哭哑了，最后咳的厉害，也得了病，竟是死了。”

　　“大家可怜善人，都尊敬他，便将其葬在石碑之下，之后神奇的事情就发生了，明明是魁拔在世，却终于下了雨，接着从石碑底下钻出嫩芽与五谷，谷物自此四下绵延，不到半月，大家已有足够饱腹的粮食，孩子面黄肌瘦的脸也终于有了丝丝血色。”

　　“村里人感念和尚与善人之恩，便学习他们的精神，将谷物分给其他村里的民众，并教会他们蛇毒解毒的方法，渐渐的，草溪村逐渐壮大，成了十里八乡最富庶的村庄……”

　　故事说完，众人也到达餐馆门口，黄透像卷小风一般刮进了包厢，段星星则冲到冰柜前寻找冷饮，陈天眷慢悠悠地在门口等着师傅停车回来，只有肖尚在手机里搜索石碑的碑文内容。

　　陈天眷看她痴迷，知道肖尚一直有个作家梦，她的最终理想就是住在一处青山绿水的地方，搜集当地民俗故事，或整理成书，或改编成小说，半生都透过人们口中的故事，同山中精怪打交道。

　　不过现实很骨感，现实就是他们不是来采风，而是来工作的。

　　饭后，黄透被肖尚拉扯着回程去看碑文，陈天眷嘱咐两人注意安全，也接受段星星的提议四处散步走走。

　　“老陈，这的空气真的好新鲜啊，我带你去民俗街转转。”说着，段星星深吸一口气，眼下他们已走过镇上广场舞的区域，走到了一处民俗街，街旁立着文化墙隔绝着住房与街道，设计过的灯柱并未被点亮，虽然看得出草溪镇是有心发展旅游业的，但是效果并不理想。

　　穿过街区，走过尽头最后两栋民房，道路继续延绵，两旁景色由民族建筑置换成了大片水田，段星星突然冲到远处的道路中央，高兴地原地蹦了蹦，又不晓得从哪里掏出来个银色老式手电筒，打开开关对着四下乱扫。

　　灯光最后落在陈天眷脚前方，陈天眷向前走一步想踩住灯光，远方的段星星却诶嘿一声，也退了一步，你进我退，你退我进，就这么玩了好一会，再抬头时，四下已全是田地，远处就是黑压压的大山，抬头是暗蓝色的天空，四下暗淡，此时段星星的手电筒，俨然是最大的光源。

　　“你现在真的变成星星了。”陈天眷在手电光下招手示意段星星回来，他们要回酒店了。

　　“是吧是吧！”段星星开心地大叫：“一闪一闪亮晶晶，我是最亮的段星星～”

　　“挂在天上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镜～”

　　听着他五音不全的歌声，陈天眷忍不住也踩着手电光唱和道：“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段星星～”

　　这首歌是他们儿时段星星最爱的曲子，那时的段凡凡还很爱她这活泼的哥哥，总是指着天上的星星跟陈天眷说天上闪闪发光的都是她哥哥，所以她走夜路回家从来不会怕。

　　“那月亮是什么呢？”

　　“月亮是妈妈，弯弯的月亮是妈妈在减肥，圆圆的月亮是妈妈吃胖了。”

　　陈天眷是家庭幸福的孩子，他其实不能全全了解儿时丧母对孩子到底有多大的打击和影响。

　　不过还好，这俩兄妹目前都身体健康幸福快乐，总算没剑走偏锋。

　　“哎呀什么东！”

　　低头踩着手电光前进的陈天眷眼前突然一黑，顿时受惊猛地抬头，远处手电光突然不见了，段星星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只听扑通一声，整个人消失在了田埂上。

　　“段星星！”

　　陈天眷只觉背后一凉，他夜晚视力不是很好，眯着眼睛往前跑，远方忽明忽暗的手电光急促地四处乱晃，扑通的水声响地厉害。

　　几乎是本能地意识到水田中有人在拉扯段星星！

　　报警，先报警，理智让他捡起地上硬石头的同时拨打电话，并飞奔向水声起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