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The Hunger Games（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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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披着涂了低温燃烧材料的银色披风站在落地镜前时，我觉得我和纳拿巴至少疯了一个。
我和利威尔身上的这两套礼服是纳拿巴和她的团队忙碌了一下午的得意之作。我的是V领长袖连衣裙，裙子下摆有银线和锆石装饰的水滴状刺绣；利威尔是右肩上绣了翅膀的白色西服套装，左胸口前还别着闪闪发光的链条胸针。他的披风也是薄如蝉翼的银色，和我的看上去十分相像。
“当风和观众的呼喊把你们的披风吹起来的时候，涂在上面的燃烧材料就会点燃。我和吉尔伽确认过了，火焰的颜色是浅蓝色的——是冰爆石燃烧时的颜色，最能代表第十区地下区的颜色，”纳拿巴微笑着看向我，“你觉得怎么样呢，艾瑞斯？”
“很好看，但是……呃……我真的不会像烤乳猪一样被烤熟吗？”终于，我犹豫着问出了口。纳拿巴愣了一下，爽朗的笑声充满了化妆间，甚至从刚刚开始就没有什么好脸色的利威尔也抿起了嘴角。
“小姐，你对自己的评价不必这么低，”纳拿巴敲了敲我的脑袋，调侃道，“希望下次的比喻是天鹅什么之类的，这样也会让我产生一些成就感。”
“嗯……抱歉，但是……”
但是我怕火啊！我在心里哀嚎道。
“放心，火焰是经过处理的，燃点很低，不会伤到你的皮肤，”纳拿巴像是看出了我在想什么似的，顿了一下，“我以为出身矿区的选手会对各种燃料更加熟悉。”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摇了摇头。前十四年我都是在地上度过的，对于地下矿区我确实知之甚少。我们家也并非矿工之家——我的父亲在参加饥饿游戏之前是一名木匠——嗯，虽然很少见，但他是一名有知识和文化的木匠。
“如果你对这种燃料很感兴趣的话，我后面会找机会和你好好聊聊的，艾瑞斯。不过现在，”纳拿巴边说着边打开了化妆间的门，朝我和利威尔偏了偏头，“向他们好好展示一下展示第十区的魅力吧。”
我和利威尔刚走到赛马场时就感到了周围选手钉在身上的灼热目光。他们交头接耳地讨论着我还有旁边的利威尔，那惊讶的眼光似乎在说“看呐，地下区来的贡品也能这么漂亮”。我下意识地想躲进阴影里，但一想到这毕竟是饥饿游戏的开幕式，不仅是到场的观众们，就连远在千里之外的地下区居民也能从电视上看到我们，我就知道自己必须要表现得得体一些。
我的目光四处漂移，最后像船只入港一样驶入了利威尔的怀里。他的银色领带似乎有点歪，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来，轻轻地替他把松了的领带重新系紧、抚平。忽然，我的项前一热，垂在胸前的吊坠被他拎了起来。
“自由之翼？”
我能感受到那份灼热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胸前。我不敢抬头对视那双蓝眼睛，只是红着脸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他没有再追问下去它的来历，只说了句“很适合你”就放下了吊坠。第九区希甘希纳选手的战车已经出发了一段时间了，引导员通知我们也要准备出发了。
利威尔跨上了战车，然后朝我伸出了手。我把手递给了他，他的大手握住了我，把我拉了上去。这是我和他第一次发生肢体上的接触，在被他握紧的那一瞬间，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重重的心跳声。
他扶着我和他并肩而立，然后松开了我的手。我咬了咬嘴唇，狠下心来重新把那份温暖拽在手心。
利威尔惊讶地看向我，引导员冲我们微微一笑：“第十区的选手，该到你们了。”
“肯尼让我这么做的。”马儿们开始小跑起来，我小声的嗫嚅淹没在古罗马战车的颠簸之中。利威尔淡淡地收回了目光，却没有抽手离去，反而重新握紧了我的手，与我十指相扣。
几乎在马车驶入赛马场、驶入成千上万的观众面前的一瞬间，飘扬在我们身后的披风在风的作用下被点燃，我悄悄地看了一眼身后，果真是如冰爆石燃烧时一般的蓝色火焰，但并不灼热。冗长的展示到最后一个选手出场时已经足够让人疲倦了，我们的出现却让在场观众的气氛如这火焰般一瞬间点燃。
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裹挟着洋溢的热情朝我压来，无数盏无人机的泛光灯打在我的脸上，照得我有些睁不开眼。勉强适应了强光的我从道路两旁的大屏幕上看到了我和利威尔的模样，虽然有些拘谨，但是身后燃烧的蓝色火焰依然衬得我们足够明艳动人。
“地下区！地下区！”
“快看他们！太惊人了！”
我们就像黑暗里跳动着的两把火炬，幽蓝的火芯让每一个看到的人都忍不住啧啧称奇。这种人生第一次受到重视的感觉实在是太奇妙了，奇妙到我的大脑变得有些晕晕乎乎，脸颊也有些升温发烫。
“……”利威尔拽了拽我，仿佛想对我说些什么，但是话一出口就淹没在了山呼海啸之中。我愣愣的表情让他有些无奈，他不再多言，一把将牵着的我的右手举过头顶。
他的右手仍然悠闲地插在兜里，脸上却露出了淡淡的、但是可以被辨认出来的不羁的微笑，灰蓝色的眼眸看向那些为他的美貌而倾倒的女性观众们。我睁大了眼睛看向他，看向浓稠的黑夜里他那带着光的眼睛。
我的心脏颤抖了一下，意识到了自己现在应该做些什么。我同样高昂起了头颅，举起自己的左手朝看台上的观众打着招呼。我看到观众们涂得五颜六色的脸上露出了疯狂的神情，看着他们不断地朝我们掷来飞吻——明明我是用以取悦他们的猎物，此时心中却油然而生了一丝自豪骄傲之感。
伴随着驻唱歌手沧桑缥缈的歌声，古罗马马车缓缓驶入圆形广场。我看到了站在弧形演讲台最中央、总统府前的现任艾尔迪亚共和国最高领导人，卡尔·弗里兹大总统。他是一个上了岁数却依然精神矍铄的老头，花白的卷曲胡须从唇边生长到锁骨的位置，覆盖住了他的整个下颌，却不会给人邋遢之感。
弗里兹总统低垂着眼睑，但这也遮掩不住他绿色眼睛里的那一份严厉。在与他的视线交汇的一瞬间，我的身体仿佛被一股寒气冻住了。那寒气包裹着我，瞬间把我拽回了湿冷的地下区。
那双梦里见到的、在昏暗的白雾中具有穿透一切的本事的深绿色眼睛，此时正意味深长地凝望着我。我读不出那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情绪，可我可以轻易地感受到，那并不简单。
我有些慌乱地和他错开了目光。马车在第十区的位置上稳稳停下，观众们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弗里兹总统耐心而绅士地等着观众的兴奋平息，才缓缓开口演讲。
我仰着头听着总统的演讲，右手仍然被利威尔牢牢地握在手里，沁出了一层薄汗。直到无聊的演讲终于在半小时后结束，他才松开了我的手，悠悠地鼓了鼓掌。我愣愣地盯着我的掌心看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摄像机的镜头已经对准了我。利威尔用肘关节碰了碰我的腰，我才发现自己的脸已经出现在了大屏幕之上。
我赶紧跟着其他选手一起鼓起了掌，一边偷偷地观察着台上的那位大人的反应。除了微笑着看向我之外，他的眼睛里没有别的情绪。我的精神有些错乱。不。他刚刚绝不是这样的。
开幕式在总统讲话后就逐渐进入尾声了，黑色的古罗马战车载着我们重新回到了赛马场的准备室。我刚下战车，纳拿巴就带着她的小队兴冲冲地跑来迎接我和利威尔。
“你太棒了，小女孩，你的样子就像一只即将振翅高飞的雏鹰，”纳拿巴笑着弯下腰，贴了贴我的脸颊，然后直起身子看向步下阶梯的利威尔，“男孩也很不错，就是笑得再阳光点就好了。”
“哼，让那个小鬼学会笑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肯尼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戴了顶高得有些滑稽的黑色礼帽，似笑非笑地看向他的侄子。利威尔皱着眉低“嘁”了一声，伸手松了松胸口的领带。
“干得不错，小鸢尾花，如果我是观众的话，我一定会选择赞助你的。”肯尼转而搂过了我的肩膀，顺手在我脸蛋上拧了一下。我毫不客气地从他的臂弯里溜了出来。
我这才发现周围的好多选手都在盯着我看。从他们的眼睛里我看到了少许的羡慕与称赞，更多的是嫉妒。我隐隐有些不安——太过于出风头并不是一件好事，这会在吸引赞助人的目光的同时招致更多其他选手的注意。不过好在他们看向我的眼神同样带着轻蔑，大概是觉得即便穿上了这身漂亮衣服，地下区出来的选手也只是徒有外表罢了。
一想到这里，刚刚的自信与骄傲便荡然无存。充斥着鲜花、掌声与尖叫的夜晚让我迷失了自我，一度以为自己是镁光灯中心的明星。不，不是的。我只是那群假装热爱我的观众们选出来的贡品，是他们用以取乐的猎物。他们爱我温柔得体的微笑，也爱我在竞技场上英勇战斗的身姿，更爱我备受折磨时不屈的神情。
我怎么会忘了，他们选出我，是为了让我去杀人呢？
“喂，小鬼，走了。”
利威尔淡淡地开了口，打断了我的思绪。他平静白皙的脸上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对我的发呆也并未多问。我垂下了眼眸，跟着他的步伐，背对着竞技场上的烟花，步入了彻底的黑暗。
“哦——天呐——”
布满了落地窗与镜子的客厅，像冰爆石一样垂下来的水晶吊顶，还有绣着银色矢车菊的厚地毯。我走进米特拉斯为选手们准备的精美房间时，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感叹。话音刚落我就有些后悔了，因为我看到纳拿巴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虽然很友善，但还是让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利威尔没有笑。他皱了皱眉，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还是选择了沉默。
我和利威尔继续跟着纳拿巴和肯尼走进了这个大的离谱的房子内部，我们的卧室里。纳拿巴详细地和我们介绍着房间里每一个按钮的作用。有的是召唤侍者的，有的是开各种各样的灯的，有的是选择热水器温度的，有的是打开落地灯的窗帘的。
“怎么米特拉斯的人连拉窗帘的力气都不愿意使……”我嘟囔着，按下了那枚闪着蓝色荧光的按钮。面前的深灰色窗帘在我面前徐徐拉开，我看到了至今为止这辈子见过的最难忘的景象——星星落到了城市的地面，车水马龙在无数星光闪耀中划出橙黄色的细线，就像夜空中飞过的流星一般。这是在地下区的地上也绝对看不到的景色，被这美轮美奂的城市夜景震惊到的我说不出一个字，只是呆呆地站在窗前睁大了眼睛，惊奇地瞧着。
我悄悄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利威尔，他同样震惊地看着这幅铺开的黑色画卷。我更加有些吃惊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的神情。
“先去吃饭吧，”纳拿巴轻声说道，“折腾了一个晚上，你们也一定饿了吧。”
我转过身，看着纳拿巴，愣愣地点了点头。
上一次吃饭是在大概中午的样子，将近十个小时没进食的我已经饿坏了。所以当发现餐桌上居然已经盛上了琳琅满目的食物时，刚刚的美景立刻被我抛到了脑后，脸上再一次露出了在火车上的那副惊喜而笨拙的神情。只不过这一次还有纳拿巴和侍者们在场，所以我还是注意了自己的礼数，尽可能优雅地进餐用食。还是纳拿巴首先发现了我的拘束，特意告诉我不用拘泥于礼节，我才放心地吃喝了起来。
我们四个难得地各自倒了一杯香槟，庆祝今晚的成功。我小心地抿了一口香槟，桂皮香味和酒精的味道都很浓，我的舌尖瞬间变得辣辣的。
“大多数的选手都不会选择以‘队友’的方式出现在开幕式上，你们做的很棒，”肯尼猛灌了一口酒，面带红晕地看向我和利威尔，“牵手是谁的主意？小鸢尾花？”
“嗯……”
谎言被当面戳破的我一下子红了脸，对面的利威尔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睛，慢条斯理地说道：“是你的主意，你忘了？”
“是我的吗？那我可真是个天才。”肯尼满不在乎地打了个酒嗝，又给自己倒满了酒。
“不过不论如何，今天算是过去了，你们今晚的表现为你们赢得了加分，不过后面十天的训练会更加重要，具体的东西我明天会在早餐时和你们讲，至于今天嘛——”肯尼站起身来，猛得把酒杯举在了高空，“为我们地下区的英雄们干杯！”
“干杯！”纳拿巴笑着说道。
或许是我太激动了，在我起身去碰杯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面前热气腾腾的蘑菇浓汤。替我上菜的侍者就在右手边，滚烫的汤泼了他一整个胳膊。
“抱、抱歉！”我慌忙站起身来，歉疚地看向他，“有没有被烫到？”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瞬间痛苦的神情，却又好像下意识地摇摇头，后退了几步。我想要用毛巾替他擦拭干净，顺便看下他有没有被烫伤，却被他躲了过去。正当我疑惑的时候，肯尼忽然用一种严厉的口吻呵斥住了我。
“回到你的座位，艾瑞斯！”肯尼皱着眉看向我，而后又看向那个侍者，“你可以走了。”
侍者的脸上露出了悲伤的神情。他点了点头，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走向了后厨。
“肯尼，他只是个侍者，你没必要……”
“你什么都不懂，艾瑞斯，”肯尼冷冷地打断了我的话，“他是个艾瓦克斯。”
“艾什么？”
“艾瓦克斯是那些被中央处以极刑、用以服务他人的反|叛者，”纳拿巴轻声说道，“通常情况是割舌，所以他们说不了话。”
我的瞳孔瞬间收缩，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好让自己不叫出声来。利威尔也楞了一下，看得出来他也是第一次听说艾瓦克斯的来历。
“不要和反|叛者惹上任何关系，”肯尼似乎是恢复了清醒，面无表情地说道，“如果被中央知道你对他们施以怜悯，你就完蛋了。”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肯尼重重地把盛了香槟的杯子放到桌上，鹰一样的眼光锐利地看向我，“你如果想在饥饿游戏中活命的话，最好乖乖听我的话，小鬼！”
我看着肯尼那双不容商量的灰蓝色眼睛，沉默地垂下了眼眸。餐桌上的气氛又一次变得尴尬了起来，四个人都没有说什么话，像不会说话的艾瓦克斯一样无声地咀嚼着食物。
餐毕，我没有和肯尼他们打招呼就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肯尼没有对我这不礼貌的行为大声嚷嚷。沉默是男人发火时的表现，看得出来我刚刚的行为比火车上还要惹怒他。
我不是很理解，但我的脑子一片混乱，再思考一分钟可能就要爆炸了。在经过今天一波波前所未有的冲击后，我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我洗掉了脸上精致的面具，脱掉了礼服裙子，然后只穿着内|衣就钻进了舒服的被窝里。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The Hunger Games（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