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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The Hunger Games(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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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色涨红的艾瑞斯奋力地推开了挡在门前的自己,还没等他叫住她就消失在了车厢的尽头。利威尔回头看向地上的一片狼藉,深深地叹了口气。
“接着。”
肯尼向他掷过去一瓶刚从冰桶里取出的酒,利威尔稳稳地接住瓶子,把冰凉的瓶身贴在了左颊的红肿上。侍者听到动静来收拾餐车里的狼藉,利威尔绕过了那堆被浪费了的食物,坐到了女孩刚刚的座位上。
“啧,看不出来,这丫头脾气倒是不小,”肯尼盯着车门看了一会儿,然后转向利威尔,“她在地下区一直这样吗?”
“不知道。”利威尔冷冷地回道。
“喂,我可是让你好好关照她的,你怎么会不知道?”肯尼有些不满。
“嘁,难道要我把眼睛抠下来一直安在她的身上吗?”
“别说傻话了,利威尔,”肯尼不屑地哼了一声,把双臂打开放在包厢的沙发上,“她母亲临终前可是把她托付给了你,结果你自己后来跑掉了。这都是你欠下的债。”
“少拿这件事说事。我根本不欠她家什么。”
利威尔皱起了眉,脑海里闪过了那个女人苍白模糊的面容。肯尼淡淡地瞥了利威尔一眼,开口问道:“诺亚·格雷霍克,你还记得他吧?”
“那不是那小鬼的父亲吗?”
“啊,是啊。诺亚曾经是我参与饥饿游戏时的导师,如果没有他苦苦恳求那些中央的垃圾给我赞助,我是没办法在精英挑战赛里活下来的,”肯尼喝了一口酒,锐利的目光穿透被子里的冰球,“艾瑞斯是他唯一的女儿。真没想到,过了十年我反倒指导起他的小鬼来了。”
“我记得诺亚·格雷霍克四年前死于一场意外的大火,”利威尔皱着眉想了想,“艾瑞斯也是那个时候到的地下区。”
“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谁知道呢?”肯尼若有所思地轻哼着,与利威尔如出一辙的灰蓝眼睛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中央的那群垃圾,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人命在他们眼里只是道具,任何能够取悦他们的方式都能够成为游戏。”
“可真是意外。我以为你很享受。”
“享受什么?杀人的乐趣吗?”肯尼大笑道,“没有任何人生来就是刽子手。杀人只是生存下去的方式,这种迫不得已的手段带给人的只有无限的恐惧与愧疚。好心提醒你一句,利威尔,你马上也会面对这样良心上的折磨了。”
利威尔不屑地低声“嘁”了一声。侍者终于把地面清理了干净,这让他紧皱着的眉头放松了些。
“喂,小子,”肯尼严肃地看向他说道,“我不管你对艾瑞斯抱有什么样的想法,但是既然我们的交易还算数,即便在竞技场上你也要履行它。”
“那你是要我死,来换她活下来了?”
“不,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但是至少让那个女孩活得久一些,不要让她死的那么惨。”
利威尔皱着眉转过身去,却捕捉到了肯尼脸上转瞬即逝的失落与怅然。他不由自主地楞了一下——二十多年来他第二次见到肯尼露出这样的表情。上次次是在他的母亲、他的妹妹库谢尔因病去世的时候。
车厢陷入了一片沉寂,只有铁轨摩擦发出的轻微的哐当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良久,利威尔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到了车厢的门边,对红色长沙发上的男人面无表情地说道:“知道了,我会遵守诺言的。”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时分了。昨天我睡得很早,但是一直在做噩梦。我梦到自己被好几头野狗撕咬,我惊恐地拿我手中可怜的刀奋力去抵抗,却无济于事。我眼睁睁看着那群畜生咬断我的脖子,血浆一下迸溅出来,我却只能尖叫哭泣。而在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利威尔就站在离我十公尺的地方淡漠地看着,看着他的敌人命丧于野狗之口。
在我的头被梦里的野狗咬掉前,我及时醒了过来。我身上的连衣裙被汗水浸湿了大半,枕头上也尽是哭泣后留下来的泪渍。我揉了揉肿的不行的眼睛,决定先去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再去吃饭。
我套着连帽卫衣和牛仔裤出了门,走到了餐厅包厢。利威尔和肯尼已经开始享用自己的午餐了,我瞥了眼,是意大利面和土豆炖牛肉烩饭。
“哟,终于肯开花了。”肯尼看了眼我,似笑非笑地说道。
“面包和炖菜就好,谢谢。”我无视了肯尼,对着毕恭毕敬地侍者说道。
我在餐桌的边缘坐了下来,刻意和两个阿克曼保持一定的距离。肯尼看到我这副模样,不满地叫嚷了起来:“喂喂喂,坐那么远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你不是想听饥饿游戏的建议吗?过来。坐那么远我可没法保证你能听清楚。”
我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挪得离他们近了些。利威尔看了眼我,没说什么,继续低头吃着他餐盘里的土豆炖肉。
“首先说一句,你今天的形象实在是太邋遢了,尤其是头发。你最好把它编起来或者扎成马尾,别像麻绳一样乱糟糟的。”
“我是参加饥饿游戏,不是选美大赛。”我接过侍者端来的餐盘,冷冷地回敬肯尼。
“外貌也是赢得饥饿游戏的关键因素,漂亮英俊的外表能给你带来更多的赞助,”肯尼喝下一口威士忌,耸耸肩膀说道,“不过也没关系,你们的设计师会把你们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我闭上了嘴。在这方面,肯尼是要比我更懂一些,所以我没有打断他,让他继续说了下去。
“今天下午抵达米特拉斯后,你们的设计师会替你们准备晚上开幕式的造型,”见我没什么反应,肯尼继续悠悠地说道,“今年你们运气好,新换了一个设计师,叫什么……纳拿巴?说实话的,以前的设计师脑子里都装满了屎,他们设计出来的衣服简直恨不得让地下区的选手们一分赞助也拿不到。”
“嘁。希望他们不会把我们打扮成花里胡哨的骄傲孔雀。”
利威尔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我楞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饥饿游戏的解说员,一个总是穿着夸张的衣服、用厚厚的粉底糊在脸上好让人辨别不出年龄的男人,忍不住笑了出来。肯尼楞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餐具。
“我还以为你不会笑呢。”肯尼看着我和身旁的利威尔,意味深长地说道。我明显感觉到餐桌上的气氛与昨天相比和谐了一些。
“还有其他要叮嘱我们的吗?”我问道。
“其他的游戏规则等到了都城再详细说,但是目前来说最重要的是,”肯尼看向利威尔,“你,利威尔,把你的臭脾气收一收,不要老是一副阴沉的样子。都城的人不喜欢任何人这样,他们喜欢……”
“顺从的待宰羔羊?”利威尔挑挑眉,“那真是让他们失望了。”
“他们失望的后果就是把钱投向你的竞争对手,”肯尼看了我一眼,“我不是在说小鸢尾花,而是地下区以外的几个区的选手。尤其是奥尔福德、艾路米哈和史托黑斯,这三个区本来就是盛产职业区的选手。相信我,他们每年拿的赞助比其他七个区加起来还要多。”
肯尼说的没错。过往的饥饿游戏中,三分之二的胜者来自这三个区。他们靠近都城,享受着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和物质条件,很多参加饥饿游戏的选手甚至是从小就开始接受训练的。他们深谙战斗技巧和野外生存知识,能力几乎是其他几个区的好几倍。硬碰硬我肯定是打不过他们的,利威尔倒是有可能。
肯尼看着我的表情有些黯淡,竟然破天荒地安慰了我:“放轻松,小鸢尾花。至少你看起来比利威尔正常多了,都城的人会喜欢你这样的女孩儿的。”
我勉强地挤出了一个笑容,算是对肯尼的安慰予以感谢。
“好了,还有两个小时列车就要进站了,吃饱了就回你们的车厢收拾行李吧,”肯尼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长风衣,眯着眼睛看向我们,“晚上见。期待你们的精彩演出。”
列车缓缓驶进米特拉斯的月台时,我正在和自己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作斗争。我废了好大的功夫梳顺了它们,然后用一个黑色的夹子把它们服帖地夹在脑后。
做好这一切的我看向窗外,猛地睁大了眼睛。米特拉斯是与地下区有着天壤之别的大都市,温暖的阳光在这里不吝于洒下它的光辉,高耸入云的不是森林树木,而是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那些建筑物大多反射着银色的光芒,看上去像是被经常擦拭的玻璃器皿一样精致。
月台上站着穿着各类奇装异服的人们,他们之中有的如利威尔所言,打扮得像只骄傲的孔雀,有的衣着朴素,但是在自己的头发上却下足了功夫,贴在额前金色头发看起来像是蓬松的蛋卷。但是不论是谁都在冲着我们挥手尖叫,流露出来的热情简直快要溢出站台。
我看了看身上的白色卫衣和牛仔裤,尴尬地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该对都城的激情作出什么反应。我悄悄地瞥了眼身旁的利威尔,他的双手插在兜里,仍然无动于衷地俯视着站台上的都城观众,并没有任何要回应他们的意思。
我默默地松了口气,决定也不去回应他们。反正一旁的肯尼已经开始向观众们掷去飞吻了,我只要冲着他们露出甜美的微笑就行。
“喂,别愣着了,”肯尼走了过来,咚得一声靠在车厢壁上,示意我向后看,“你们的设计师来了。”
留着金色短发、穿着棕色外套和黑色皮裤的首席造型师正朝我们颔首微笑着。我睁大了眼睛,半张着嘴唇不知道说些什么的时候,纳拿巴已经主动走了过来,戴了各种手镯的双手亲昵地搭上了我们的肩膀。
“你们好,艾瑞斯·格雷霍克,利威尔·阿克曼,”纳拿巴温和的说道,“欢迎来到米特拉斯。”
肯尼把我们交给纳拿巴后就去和他中央的朋友们寒暄了,我虽然看不惯他浮夸地混迹于那群达官贵人之中的模样,但是一想到至少他是在为了给我们争取赞助而努力,心中的愤懑也就少了一些。
纳拿巴把我们带到了形象设计中心,这里离举办开幕式的赛马训练场很近。纳拿巴的个子很高,脸庞上的线条也很硬朗。她不像都城的其他人一样浓妆艳抹,夸大自己某一方面的特征,因此我琢磨了很久也没琢磨出她的性别。
“喂,利威尔,你说纳拿巴是男的女的?”我刻意和纳拿巴拉开了一段距离,小声地问出了刚刚在火车上就萦绕在我心头的问题。
“谁知道呢,”利威尔同样压低了声音回应着我,“说不定二者皆是。”
“我是女人。”
纳拿巴回过头来,平静地看着窃窃私语的我们。我的脸一下子羞愧万分,结结巴巴地说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您的……”
“没关系,经常有人这么问我,”纳拿巴爽朗地笑笑,拉开了会议室的玻璃门,“进去吧,我要给你们解释一下今晚开幕式上的造型。”
我的脊背在听到“造型”一词时一下子变得有些僵硬,皮肤也紧绷了起来。我想到了月台上的那些“孔雀”们,还有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都城人的模样。纳拿巴也要把我打扮成那个样子吗?我只有十八岁,那种成熟怪异的造型一点都不适合我。但是如果她是掌握米特拉斯时尚动向的那个人的话,我的意见好像就变得无关紧要了。
纳拿巴像是看穿了我内心的不安。她把双臂撑在桌子上,看向我们问道:“可以向我详细解释一下冰爆石吗?比如它的大小、颜色、形状。我只知道那是用以供给这个国家电力动力系统的能源,但是对它原本的样子却一无所知。”
我愣了一下。冰爆石?真是稀奇,米特拉斯的造型师怎么会对矿里的东西感兴趣?但我还是尽力和她解释了。
“冰爆石其实就是固体瓦斯,是一种像冰或者水晶一样的固体。它没有固定的大小,通常是透明的,没有颜色。”
“那燃烧起来的火焰的颜色呢?红色吗?”
“不,不是的,”我摇了摇头,“是灰蓝色的,就像……”
就像利威尔的眼睛的颜色。
“像天空一样的颜色,是吗?”
“嗯……差不多……”我犹豫地说道,“可能要更浅一些。”
“我明白了。透明的晶体,蓝色的火焰,很有意思。”
纳拿巴沉吟着,眉头微蹙了一会儿,而后掏出兜里的对讲机,对着机子的那头低声说了几句,大概是给她的助手交代一些事情。
“我的助手丽奈他们还有一些细节需要确认的,现在我们来聊点别的吧,”纳拿巴的脸上露出了轻松的表情,“紧张吗?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饥饿游戏。”
“嘁,你是在问斗兽场里的即将被捕食的猎物紧不紧张吗?”我还没有说话,身旁的利威尔鼻子里已经发出了不屑的轻哼。
“不,我是在问与猛兽决斗的勇者们,”纳拿巴摇了摇头,用赞许钦佩的眼光看向利威尔,“利威尔·阿克曼,为了受伤的好友而志愿成为‘贡品’,你的事迹已经在中央传开了。所有的人都被你的这种行为感动了。”
那么他们就会给他很多赞助。我暗暗思忖着。
“那个可爱的女孩……”纳拿巴的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我是说那个冲进你怀里的红头发女孩,是你的恋人吗?”
我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我不是没有怀疑过利威尔和伊莎贝尔的关系,甚至有的时候当他们并肩而立时,心里会莫名涌起一阵酸酸的感觉。我悄悄侧过脸看向利威尔,他白皙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
“不是,”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只是妹妹一样的朋友而已。”
我稍稍松了口气。
纳拿巴还想再问下去,但被助手的敲门声打断了。她小声地和他们低语了几句后,便匆匆走向了我们。
“现在开始分头行动吧,他们会把你们带去做简单的身体护理,而我现在要去为你们今晚设计服装了,”纳拿巴指了指身后好奇地打量着我们的男孩女孩们,而后微笑地看向我们说到,“交给我吧,我会设计出让地下区的选手惊艳四方的服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