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威尔bg]饥饿游戏》暗月DarkMoon

14、The Hunger Games（十四）

　　上头是旁逸斜出白蜡木树枝，纵横交错之间遮蔽住了大部分的天空，仅仅露出来的那一点忽明忽暗地闪着并不耀眼的光。脚下是各种枯枝败叶分解转化而成的腐殖质，清晨的白霜覆在其上，仿佛盖在这些沉睡生物之上的一层薄毯。

　　真，很真。无论是人造太阳还是这些人造植被，都与现实世界的森林别无二致，甚至更加真实。已经来这里两天了，连一向细心的利威尔有时候都会搞混，这里并不是地下区边缘可供游客参观的巨木森林，而是处处埋伏着未知危险的饥饿游戏赛场。

　　“嘁，纳税人的钱全用来搞这个狗屎东西了。”利威尔一边走着，一边压低了声音咒骂着。他不是那么喜欢森林，因为这里阴暗潮湿的样子实在像极了地下区——连那些紧紧吸附在腐朽的树干上的霉菌也是。

　　他不喜欢黑暗，从来都是。

　　身前的女孩似乎是听到了自己小声的抱怨，耸了耸肩膀：“共和国的国税主要来自于中心区，怎么用那笔钱是他们自己的自由。”

　　“哼，自由。可真是滑稽啊。”

　　在中心区有权有势的富人们把大把金钱挥霍在饥饿游戏上时，地下区的民众却在因为缩减的中央配给而怨声载道，甚至大打出手。那些资本家们赚的钱，全是靠地下矿区的隆隆爆破声和那些矿工的血肉躯体积累来的，他们怎么敢将那定义为他们的自由？

　　当然，这些话利威尔并没有说出口。他知道摄像头正捕捉着他的一言一行，说出口的话一旦被打上反叛二字，不仅是自己，整个地下区的人民都会遭殃。

　　他低低地“嘁”了一声，算是终结了这个话题。好在同行的女孩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迈着步子雷厉风行地向前走着。

　　莉娅·斯卡蕾特，第三区艾路米哈的“贡品”。和艾瑞斯完全不同，这个女孩个子高大，留着一头鲜红的长卷发，皮肤白皙，鼻翼周围还有一点小雀斑。她的眼睛也是深红色的，时时刻刻闪着杀戮的光芒——中心区职业选手的眼里，大多都存在这种对鲜血的原始渴望。

　　他是被她缠上的。两天前在宙斯角的时候，铜锣声一响起，利威尔便成为了那些职业选手的众矢之的。他们知道他一定会和同区的女孩结盟，便想在一开始就解决掉这个麻烦人物。然而真正接触后，他们才体会到利威尔的战斗力有多么强悍。前三区的选手们吃了不少苦头，尤其是奥尔福德的男孩，不仅被抢走了刀，连左手的小拇指都被硬生生掰断了。

　　职业选手们的嗅觉一向灵敏。他们果断放弃了攻击利威尔，转而将矛头对准了那些尚且搞不清状况的边缘区贡品。可怜的卡拉尼斯和托洛斯特的选手们来不及哀嚎，就毙命于他们的斧头和钢叉之下。

　　利威尔手握着抢来的兵器，大踏步地朝着幽深的密林跑去。虽然从最开始的争斗中脱身了，但是处理那些难缠的选手的的确确花费了不少时间。他已经看不到艾瑞斯的身影了，大概是听从肯尼的建议，躲到森林深处去了吧。他们约定见面的地方是水源，他只要顺着她做的标记就能找到她了。

　　然而这片森林的地形远比自己想象中要来的复杂。那些弥漫在森林中的迷雾仿佛有魔力一般，让好奇闯入的人们无论费多大功夫，都只能像失去了磁力的罗盘一样在原地打转。即便是头脑冷静聪明的利威尔，在又一次看到自己做过记号的树桩后也有点沉不住气了。

　　他抚摸着那斑驳的树皮，皱紧了眉头。

　　恐怕是组委会的伎俩。这些浓稠的迷雾能让人产生幻觉，从而迷失方向。饥饿游戏的参赛选手们都不被允许携带指南针或者手表之类的东西，如此浓厚的林间雾气遮盖住了太阳，他也没有办法从太阳的方位判别方向。

　　只能等这些雾气慢慢散去了。嘁。鬼知道这样的处境还要持续多久。利威尔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忽然一个声音叫住了自己。他警觉地握起刀转过身去，摆出战斗的姿势。一个背着弓箭的红头发女孩慢慢从雾中现身，鼻梁上还戴着一副滑稽可笑的眼镜。

　　“利威尔·阿克曼，我知道怎么走出雾区，也知道与你同区的艾瑞斯·格雷霍克在哪里。和我结盟，这些我都会告诉你。”

　　洋洋得意的雀斑女人朝利威尔吹了吹口哨，双臂抱在胸前，不疾不徐颇有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回答。利威尔沉眸看向她，丝毫没有放松战斗的警惕性。

　　完全不可相信。职业选手们大多狡兔三窟，为了夺取胜利他们可以不择手段。不过在这里除掉她也确实有点麻烦而且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我鼻子上戴着的夜视镜，能够轻易地看清楚森林里的一切。比如，你身后的那棵树上还一上一下地刻着两个A吧，”读出了利威尔眼神里的怀疑，雀斑女人敲敲她的眼镜，指了指他的身后，“那样的标记，我中午就见过了。和你同区的小女友，她的标记是一个V，没错吧？”

　　利威尔愣了一下。在树上刻下V和A的标记是他们的秘密，应该不会有人知道的。她明确地说出他们的暗号，就说明她的确见过艾瑞斯——至少见过她的标记。

　　更何况，看上去她的那副稀奇古怪的眼镜，的确能帮助自己走出这片侵蚀人大脑的迷雾。

　　“名字？”尽管内心有些动摇，利威尔仍然沉住了气，不动声色地问道。

　　“莉娅·斯卡蕾特。”

　　“你的同伴呢？”

　　“我抛弃了他，因为我觉得跟着你，活下去的几率更大一些。”

　　名为莉娅的女人勾起了嘴角，全然一副满不在乎的神色。利威尔挑了挑眉毛，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哼。很显然，他并不相信她的鬼话，但现在的他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

　　“如果让我知道你在耍什么花招的话，莉娅，”利威尔收刀入鞘，冷冷地对着面前的女人说道，“我会立刻杀了你，不给你留任何反抗的机会。”

　　“哎呀哎呀，对待淑女怎么能这样子呢？让全国观众看到利威尔·阿克曼是一个粗鲁无礼的男人，你们苦心营造出来的‘明星恋人’人设不就露馅了吗？”

　　“如果你再废话的话，我的粗鲁无礼可就不止是言语上的了。现在，给我去前面带路。”

　　“是是——”莉娅·斯卡蕾特重新戴好了眼睛，嘴角露出一抹颇有深意的狡黠微笑。

　　已经和莉娅在森林里转悠了一天多了，利威尔仍然一无所获。这个艾路米哈出身的女孩相当狡猾，虽然表面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是握着弓箭的手却始终没有丝毫放松。除此之外，她一路上都在有意无意地和他搭话，释放一些和艾瑞斯相关的信息。

　　“那你见到她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想着攻击她？”利威尔狐疑地问道。

　　“正面单挑不是我的强项，”莉娅笑嘻嘻地挽上利威尔的胳膊，“你的女朋友那么强，我可不是她的对手。”

　　“嘁，职业选手说出‘自己不是别人的对手’这种话，这样的冷笑话可一点都不好笑，”利威尔面无表情地抽出了被莉娅抱住的胳膊，“不管你在想什么，最好不要动歪心思，老老实实地带我去找到她。”

　　“可真是感人呢，阿克曼先生，要是我也有你这么可靠而忠诚的伙伴就好了。”

　　“是你先抛弃了你自己的同伴。他已经死了，不是吗？”

　　利威尔停下了脚步，眼神冰冷地看向她。艾路米哈的男孩在第一天就毙命了，估计是死于宙斯角的混战。这对职业选手来说实在是不怎么常见——一般情况下，他们的导师会和他们制定出缜密的作战计划，至少保证他们第一天能够平安度过。因此，可能的结果只有一个：莉娅从某种程度上利用了她的同伴，好让自己从混战中全身而退。

　　莉娅似乎并没有否认利威尔冰冷言语中的猜忌，她大方地笑了笑：“那个男人配不上我，能配得上我的只有你，利威尔·阿克曼。”

　　“可我会杀了你。”

　　“能死在你这样的男人手下，也是我的荣幸。”

　　莉娅谄媚地笑了笑，利威尔只觉得喉咙涌上来一阵恶心。

　　“比起这个，阿克曼先生，”莉娅皱起了眉毛，撒娇似的说道，“天好阴，我们去那边的洞里躲一躲吧。”

　　莉娅漫不经心地指向不远处崖壁上黑黢黢的石洞。杂草掩映下普通人根本发现不了的石洞，恐怕是因为她戴了夜视镜才能看得清楚。尽管天色阴沉，利威尔的确已经走的有点累了，但他也并不打算把时间浪费在休息上面。

　　“是下雨，又不是下刀子。你难不成连雨都淋不了了？”利威尔冷冷地说道。

　　“谁知道会下什么呢？饥饿游戏的赛场上一切都有可能。走吧，我好累了，休息好了才能替你找人呀。”

　　“嘁，麻烦死了。”

　　红头发的女孩已经抬腿朝着崖洞走去，利威尔低低地抱怨了一句，还是无奈地跟了上去。

　　他已经跟着她快两天了。他完全可以趁她晚上睡着的时候偷偷溜走，把她丢在那里自生自灭。之所以两天都没有把她甩掉，除了需要她找到艾瑞斯之外，还有另一个不愿意说出的原因——

　　她和伊莎贝尔很像，从某种方面。张扬火红的头发，明亮的眼睛，飞扬跋扈的性格。他跟在她后面，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远在故乡家里的那个老爱哭哭啼啼的小鬼。伊莎现在只有十六岁，等她长大了，大概也是莉娅的这幅美丽而蛮横的模样吧。

　　与艾瑞斯温柔敏感的性格完全不同，伊莎看上去完全不像一个女孩——她从十一岁开始就缠上了自己和法兰，跟一帮比自己个头高大了不少的小混混们打架斗殴。自己和法兰起初并不想要这个麻烦的小鬼时时刻刻跟着自己，甚至有计划过把她重新丢回她父亲那里。但是当她那赌博成性的父亲把伊莎输给了妓院的老鸨时，利威尔带着法兰和其他的伙伴们面无表情地闯进赌场，二话不说地把哭天喊地的伊莎从老鸨那里抢了过来，顺便把她的父亲揍了个六亲不认。

　　从那之后，利威尔再也没有拒绝过伊莎留下来的请求了。他是真的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妹妹，如兄如父一般照顾着她。年少时意气用事的他还太小，不懂得责任二字的含义。在看到伊莎对自己的崇拜与敬仰时，他才明白小时候的艾瑞斯对自己的依恋。

　　如果那个时候，自己能……

　　“喂，阿克曼先生，发什么呆呢？”

　　莉娅的呼喊声把自己的思绪拽了回来，利威尔恢复了往日那副没有什么表情的冰山脸，抿着唇走了过去。

　　“怎么了？”

　　“那个石洞太高了，我爬不上去。”

　　“那就不休息了，继续往前走。”利威尔转头就要离开，却一下被莉娅拉住了手腕。

　　“求你了，阿克曼先生。你先上去，然后再把我拉上去吧。”

　　莉娅眨着眼睛恳求一般看向自己，利威尔皱了皱眉，思考了几秒后，淡淡地开了口：“松开。”

　　莉娅乖乖地松开了手。利威尔叹了口气，抽出了腰间别着的长刀，仔细观察之后把刀插进了石缝之中，在确认刀子已经固定好之后，他扒住一块当作支点的石头，双臂一用力，把自己的身体勾上了石壁。

　　利威尔迄今为止百分之八十的生活是在地下度过的。他并不经常去森林，因为很可能遇到中央警察的盘查——对于生活在地下区的人们来说，地上活动的时长是有限的。这些攀岩技巧几乎都是在过去的两周学到的，但是不得不说，他学的很快，掌握的也很透彻。

　　像只敏捷的猎豹，利威尔不费什么功夫就爬上了石洞前的平台。他用长刀把石洞前的杂草一一砍掉，幽深的石洞仿佛没有尽头，安静得好像地下区冬禁时那条怎么都走不出的楼梯。

　　“喂，要上来的话，就抓住这根绳子。”

　　利威尔转过身，正要把腰间的绳子顺着崖壁丢下去，却看到站在崖壁下的莉娅手持银弓，尖厉的箭头对准了自己。莉娅像狐狸一样的红色眼睛里闪着逞意的笑容，还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再见，利威尔·阿克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