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拼死一搏 ...
-
联军败局已成定局,风无名又被先诏军左都卫围在江初安身边无法脱身,联军弃帅向南奔逃。
“少帅,顾将军下令全军原地休息”,韦泽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顾无肆的亲笔信递给江初安。
临近中午,天气越发炎热,战场上的血腥味对这些身经百战之人毫无影响。就在这十万余人的尸体之中士兵们从身上行囊之中掏出干粮就着水,和周围的人说着自己杀了几个敌人,说自己回家要干什么,谈天说地,都默契的没有提战死的弟兄。
火头军的左营抬着担架在战场中穿梭,找寻着还有生机的兄弟。也会救敌军士兵,但是在庵庐营救治时会排在自己人后面。右营推着板车运送自己战友的尸体到东侧的一片空地上,那里有专人将阵亡将士的信息编造成册。
江初安上身裸露,坐在风无名的帅案前看着顾无肆的信,庵庐营校尉裴寂然正在给江初安处理身上的伤口。江初安眉头紧皱,此战至今只四个字就能概括:伤亡惨重。接下来还有恶战,不知还能活着多少人。
“嘶~玄约,你轻一点,好痛啊”,江初安缩着身子向前挪,又被裴寂然一把拽了回去,“我是个伤员,裴神医能不能轻一点?”
“江帅都能耐到背接德衡弩箭了,还在乎这些干什么”,裴寂然将手上的棉帛又紧了紧。
江初安撇了撇嘴,“夏伯玉偷袭我,但是不得不说,北蜀改进的比德衡设计的威力更大了。”
裴寂然没说话,一巴掌拍在江初安的头上,江初安被他打的嗷嗷直叫。裴寂然帮江初安穿上衣服,对着刻意表现无事的江初安,面色严肃道:“伤口处理好了,但如果左胳膊再受伤,恐怕就废了”。
江初安挑了挑眉,并不在意,能不能活着还两说,还管什么胳膊。
系好腰带,江初安将现下情况告知全军后,对全军下令:“全军战备,谢宁、吕舜钦和卫温带领手下回援,听从顾无肆指挥”,二将抱拳听令。
刚刚获得喘息机会的士兵听到战备二字,神经再次紧绷,原来自己还没有离开鬼门关,甚至走到了奈何桥。
江初安又道:“顾挽枫何在?”
顾挽枫不情愿的从营地的一根立柱后走出来,声音听不出悲喜:“末将在。”
“你讲此信交由顾无肆,无当卫调归本帅统领,你和温玄同一起到无肆那里,听他命令”,江初安知道顾挽枫应该心中猜透了自己的部署,所以才有此番表现。
“末将听令。”顾、温二人抱拳。顾挽枫上前接过江初安手中的信,看也没看江初安,掉头回到自己刚刚待的地方集结部队,对下属传达了江初安的命令。
一旁的风无名被江初安手下五花大绑,见此情形,不禁冷哼一声。江初安回头看了一眼,没出声,转而叫了李梁溪。
“李帅,带着人马直接去军师那里吧,到时候听无肆的将令”,江初安又看了一眼风无名,这个人怎么办呢。
“那少帅这里怎么办,何以能用这七八千人挡住北蜀的皇属卫队。”李梁溪认为江初安这样就是送死,想要劝告。
“军师那里情形危急,李帅还是早些出发。”江初安摸了摸脑袋,看着风无名,“李帅,你把琼月那支部队藏哪了?把风帅也送过去。”
李梁溪将风无名打量了一番,抱拳道:“是。”
风无名看着江初安将自己身边的人分配的差不多了,就知道江初安想要以拼死一搏,“安伯,我和你一起留在这里,我帮你···唔”,还没等说完,江初安从胸口处掏出手帕塞在了风无名的嘴里,在风无名耳侧说了句话,抬掌就将风无名劈晕了。江初安让两位抬着担架来的先诏军兵士好生照顾,就帮着将风无名抬上担架,看着二人脚下生风一般向着天南山方向飞速行动。
将事情处理完,江初安挥手下令:“诸位将士,事不宜迟,立即行动。”自己则去勇毅营的方向,韦泽左胳膊也受了伤,全营站在这里的不到五百人,自己必须得给勇毅营的重建留下点人。
谢、吕二将立刻整队,即将带着士兵向着北方顾无肆方向前进,顾挽枫和温玄同在一旁看着。
“顾二少,想说什么赶紧去,别在这里婆婆妈妈,保不齐再也见不到了。”温玄同手上转着刚从脸上接下来的人皮面具,言语轻佻。
“知道了。”顾挽枫顺着自己坐骑踏雪的鬃毛,抬眼看了眼江初安的方向。江初安扶着腰带不知在对勇毅营的人说什么,勇毅营的人全部下跪,江初安扶着额头又说了什么,勇毅营的人磕了头。然后全员站在起来,向江初安行了一个军礼,近五百人也开始向顾无肆、苏煜方向移动。韦泽走出四五步后转身冲江初安喊了一声:“勇毅营只有江初安一个少帅!”,才又离开。
谢宁和吕舜钦的部队也要出发了。出发前,顾挽枫专门跑到江初安面前,将自己身上的一道平安符挂在江初安脖子上,当着一众士兵抱了一下江初安便上马离开了。出发时,顾挽枫回头看着江初安,二人对视的同时都笑了,正午的阳光都不及此笑耀眼,二人同时想道。
江初安带着留下的七千无当卫,看着大队人马回撤时的尘土飞扬,两拨人相距十三里,但都是生死难料。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虽然刚刚求着裴寂然要了三粒卫矛丹,自己已经服了一粒,但是效果还不明显,后背的伤,站着喘气都在疼,一会打架怎么办。
“全体原地休息,皇属驭龙骑半个时辰后到,攒足力气,让他们有来无回!”,江初安也撑着涯角枪坐下来。
整个营地里静悄悄的,有些人在吃身上的口粮,有些人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人在看着大队人马的方向。有一个人开口,打破了这份平静:“少帅,好长时间没和您一同战斗了。”
“柳二哥也是许见未见,战场杀敌的本事更加熟稔了。”江初安看着说话的那位士兵回答道。
柳椿笑了笑,又向江初安道:“少帅,此战怕是凶多吉少了吧。”
“嗯,不知无当卫的兄弟们怕不怕,若是怕,本帅可以允诺尔等如今离军不追究责任。”江初安语气严肃,面带微笑。
队正侯三平,噌一下站起来,冲着江初安说道:“少帅说的什么话,俺们这些兵若是怕死,当兵第五年时早早的就离军归家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俺娘早些时候都说了,当白家的兵胜过当朝廷的官。”
“侯队正是无当卫八年的老兵了,按军中习惯,我也是该称声侯大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江初安看着南边一个人影快速向他移动,心中知道不妙,但语气轻松,面上毫无波澜。
一众士兵也哈哈笑。
“少帅就知道寻俺开心。 ”侯三平摸了摸头憨笑着坐下,整个脸通红。
“少帅,张校尉回来了。”警戒的哨卫认出张济堂,急忙向江初安禀报,说话间张济堂已经到了江初安面前。
张济堂面如平湖,弯腰在江初安耳边说了什么,江初安脸上的笑稍收,但瞬间面色一如之前。话毕,张济堂站在江初安身侧。
江初安抬头看了看张济堂,用手拽了拽张济堂的袍子,张济堂急忙蹲下,满怀关切问道:“怎么了?”
“机关陷阱布置完,踏白营直接奔赴符林关,伺机夺关,进关后不要耽搁,用最快速度与怀远城联系。”江初安又看了一眼张济堂,“与怀远城联系的事情你亲自去做,那里恐怕也不安生,小心行事。”
“你这里怎么办?”张济堂试图反驳。
江初安扫视了一圈,眸光幽幽,笑了笑,“符林关夺下,我就能活着。”
张济堂拍了拍江初安的头,转身向外走去。符林关,他拿定了。
“钱留行,你过来。”江初安冲着正在和周围几个士兵玩骰子的一个将领喊道。
钱留行赶忙将骰子装进怀里,冲这几个弟兄笑呵呵的说:“一会回来继续。”,冲着江初安跑过来。双手抱拳单膝跪在江初安面前,“少帅有何吩咐。”
“过来。”江初安招了招手,钱留行急忙过去。江初安轻声说道:“无当卫中家中独子未婚和已婚未有子嗣的有多少? ”
钱留行眼睛咕噜咕噜转,伸手摸了摸唇上的胡须,“禀少帅,战死九百七十三人,受伤抬走三百五十七人,还有一千三百四十六人。”
“集合起来,去军师那里帮助伤员转运”,江初安看着坐着的一种士兵,心中情感难以言喻。
钱留行把兜鍪摘下来,摸了摸脑袋上的汗,并没有接茬。
江初安站起身,忍着一身的疼痛,踹了钱留行一脚,没好气道:“跟你说话,听不见?”
“大家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现下情况这么危机,调走这一千多人,少帅手下就剩六个营,这种安排,我等不能忍。”钱留行久居军中,一下子没忍住,嗓门洪亮,整个营地里都是他的声音,士兵们纷纷向他们看过来。钱留行见状也知自己理亏,摸了摸眼中的泪水,抽了抽鼻子。
“男子汉大丈夫,你抽什么抽,什么时候了,在这儿婆婆妈妈干什么。”江初安皱着眉瞧着钱留行,满嘴胡髭,双眼通红带泪,江初安满脸嫌弃。
“少帅,他们走,我不走。我有婆娘,家里还有两子一女,我不走。”钱留行讲着讲着,低下头,嘴里嘟囔着。
江初安看他这个样子和周围因为好奇逐渐聚过来的目光,心下也烦躁:“你要是不接下这个命令,这场战后,我会直接撤销无当卫。”
钱留行一听江初安要撤销无当卫,立马急了:“少帅说的哪里话,我现在就去。”说完转身开始叫名字:“张进、宋奎星、吴仁来、荀问、朱楠···,第三队全体。”近一刻钟,钱留行叫完名字,他顿了顿又接着说:“以上叫出名字的在右侧空地集合。”
听着叫的名字和看着从人群中出来的人,一种士兵心下了然,并未对这些人脸上露出什么不满,反而眼神中流露出欣慰之情。站出来的人反而是满脸羞愧,他们知道自己不能和无当卫的兄弟们同生共死,心下充满了对自己的鄙夷,垂头丧气站着。
“少帅,我们要是战死了,是不是和白家军一样的待遇”,人群中一个将兜鍪在手中反复擦拭的士兵看了一眼这群人,冲江初安喊道。
钱留行站在一千三百四十六人前,刚整顿好队伍,闻言握在刀上的手又紧了紧。
江初安知道这人用意:“当然,建陵修祠,表彰立碑,家中照顾,逍遥王府该做的都会做。”
“那便好,听闻白家军战死后,逍遥王府帮着照顾家中,赡养老人,让孩子入学堂,还出了一位状元。”这个士兵接着江初安的话继续说,是说给江初安听,也是说给这群弟兄听。
“丁老哥说得对,我们不怕死,但总不能无当卫这个编号就此封存吧。老子们拼死拼活打出来,总不能全军覆没”,另一个士兵嘴里叼着根肉干,冲着钱留行一群人喊道。
钱留行一众人闻之,心中微动,冲江初安和无当卫众将士行拱手礼后策马向顾无肆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