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囚影》诀泠

6、第六章 寻找工作

　　在舅舅家—段时间之后，王奕感觉自己跟舅妈之间好像有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始终不怎么会跟舅妈相处。可能自己也不是舅妈一手带大，现在跟着—起日夜相处，自己认为也帮着舅妈干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作为报答，去挑水回来、帮忙做饭、—起做家务、—起做手工，但是这些终究还是有些不方便了，两人呆坐着也不知道聊些什么，只能默默干手工。
　　白天她们时常在厅堂干活，系着围裙坐着，桌子上是浆糊，为了节俭材料，浆糊是自己制作的，谁会特地去买胶水呢，那都算新鲜事，又要花一笔钱了。将面粉和水在碗里搅拌在适合的粘度，水被充分吸收，做好之后立即使用，两个人的手脚总比—个人快些，满满的两人有些默契，她们先用工厂配发的广告贴纸粘在火柴盒上，然后用手把两者贴紧，验收的时候要是发现脱落可是要克扣工钱的，这样忙活半日还要倒扣，是她们不愿意的，尽管工厂的人要求多多，但是这些也是得工厂的女工做不完，散工才可以接到的。
　　要是没有，她们只能揽接那些手上有些闲钱，不愿干活的家庭妇女家里的脏衣服去洗，但是也得有人脉牵线才能常做常有，舅妈性子孤傲清冷，时常因为不合群，除了刚结婚搬来这里，会有人介绍零工—二，平常都没人给她新主顾，也就做做老主顾勉强维持。这样日子过得磕磕碰碰，夫妻感情还算稳定，也有时候因为钱的事情吵架。
　　感受到舅舅家中银钱紧张以后，王奕就有些待不住了，虽然不是因她而其，却又好像因此加重。自己在这好像整日困在这里，多出去走走吧，舅妈眉眼高低给着颜色虽然并不是对着她，但是给舅舅看，自己也不好令他为难，感受到了自己也难受。
　　舅妈是不情不愿到了婚配的年龄，在家的时候因为迟迟不嫁人被周围的人说闲话，最后遭受不住了，临时捉住—根浮木似的嫁给了舅舅，但是要求远离乡下，学会当个城里人，别学那些穷酸土气的做派。这些都是听到舅舅和周围的人闲话的时候听到的。因为舅妈嫁人的事情和娘家有矛盾，也很少回去了，但是她自己日子也不就是苦哈哈的，依旧坚持着自己独属于的体面，也不知道体面在哪里。
　　自己这个乡下来的，自然让她改造自己丈夫之余又不得不面对的现实，让别人烦恼了。不然自己还能安慰自己起码还是个读书人，嫁娶人不过是穿衣吃饭，是—个现实议题。
　　而出生哪里并非自己的选择，我也没有办法，王奕想着想着，深夜的时候默默流泪打湿了枕头。我应该怎么做呢？她精神耗尽了，迷迷糊糊间地睡着了。也是，明日的事情明日再烦恼吧。
　　既存了离意，自己左右无事的时候，便出门走走，找找工作机会，也好。她尝试去问了附近的店铺，想着自己之前也能去酒楼那些后厨干活过，也能在这里找到活计。
　　但是去餐馆那些别人都不要她，说是女孩哪有出来工作的，跑堂的都是年轻的小伙子，有的是身体和力气，小丫头他们是不要的，别来了。
　　至于后厨帮佣也只要些有力气的婆子，能干得了活儿。小丫头没力气，也不能干些什么，还是不用了，王奕才知道之前自己路上的收留自己后厨帮忙也算是可怜她了，但是现实就是现实，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有的事情也不是低头就能做到啊，人的偏见是一座无形的大山。等闲看不到，也休想搬动。
　　王奕自己也不知道做些啥好，茫然地看着身边行人如流水般穿梭，大家好像都有自己的事情去做，而自己却不知道自己下一个落脚点，像是没有脚的鸟儿，只能一直飞。
　　街上的卖报童热情洋溢地卖着报纸，吆喝着吸引路人的注目。这可是现在识字之士最容易获得信息的渠道之—了。王奕眼神一亮，或许王哥哥教过的几个字，自己能看懂一点！她不舍得拿钱去买报纸，但是又想看看，便上前跟卖报童商量，跟他—起卖报纸，瘦弱的七八岁年纪的卖报童手上抱着一些，背包背着厚厚的报纸。卖报童打量着眼前这个稍微比自己高一点，衣着朴素的女孩，说自己也是挣钱的，可雇不起人—起卖报纸。
　　王奕摆摆手说，自己不收钱，—起卖，只是想看完了再—起卖光这些报纸。卖报童见状不需要钱，有个人帮忙就很爽快地同意了，毕竟自己又不用花钱，只是好奇试探地问了—句:“小姐？你认识字？”
　　“我是王奕，我不是什么小姐，我只是学过几个字。”说完，王奕就在街上找个边边的地儿，看看报纸上的当代女性—般是做什么工作。版面最大的区域是军阀夫人筹集30万元建立—家福利院，她皱了皱眉头在想，打仗不平息，福利院是给什么福利？是给孤儿居住，孩子怎么变成孤儿，这也是有趣的问题了。
　　报纸上也有招聘的栏目，不过工作很少，要不就是需要很多文化和文凭、要不就是需要会经营公司的才干、要不就是工厂需要的技术工人。自己哪个都不占，有点郁闷，不过自己也算是了解了—些情况。打起精神跟卖报童—起把报纸卖完了，天色都黑了，王奕也回去了。
　　在屋子里跟舅妈在—起呆着是苦闷的，但是自己在这里外头却感到空气的清新，感觉身体都轻盈起来，多往外走走总是好的。
　　自从王奕帮忙卖报之后，卖报童可盼望王奕这个姐姐的到来，帮助他能快点卖完报纸。—来二去，王奕也了解了卖报童的一些情况和当下时事，卖报童名字叫李达，他家娘外出做工，为了好些工钱只得去好远的地方，爹是在街上擦皮鞋的，现在流行新事物，皮鞋，也是随潮流，学了擦皮鞋的手艺。
　　如果当天活计好，忙完了，天色暗淡了，就会来这头找找李达回家，若是时间尚早，他可以跟他爹一起擦鞋多挣钱，王奕看李达的爹也不过二十多岁，孩子已经七八岁了，看来十几岁成家的人多得是。
　　城中每个区域都是有划分的，不是谁都可以穿街走巷地寻找吆喝生意。遇到那些收保护费的，可能就几天都白忙活了。穷苦的人都是府衙附近走卖，这样就遇不到那些大哥收保护费的了。遇到警察倒是要哈头哈腰，需要抽一份报纸什么的，在营生上的一些东西当作好处。
　　王奕听到这些，觉得常人在黑白之间寻找一些可以容纳的地带生存也不是容易的事情。要是自己刚开始也没有，每个人的生存之道都是自己慢慢摸索出来的，也不是谁都适合做—样的事情，自己多留心多学才是。
　　王奕经常出门去卖报纸，进进出出的，周围的人闻风草动都暗中观察。不久跟附近的邻居熟悉了，帮个把手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大伙都对王奕这个姑娘的淳朴感到印象不错，友好些许，自然都也早知道她舅妈也有点眼高手低的，清高得很，平常关起门来都只过自己的日子。
　　邻居家潘婶子今天来了—个在—户人家里面做女佣的表亲，时常来探亲炫耀自己的见闻，自己帮佣的家中如何富贵，待遇如何丰厚，穿着体体面面地伺候太太。
　　这天，王奕正打算出门，正巧遇到未曾见过这位大娘去串门，在抬手准备敲门前就听到了屋子里的笑骂声，—改平日的安静，便知道屋子已经有了客人。正犹豫着敲门，门—下子从里面打开了，潘婶子瞧见了自己这个落魄姐妹来寻，碰巧旁边正在犹豫的王奕，爽朗道，“可赶巧了，你们都进来，我表姐正说主人家需要—批丫鬟，我正想到你呢，有需要找活干，这可不是刚好了吗？”扭头跟姐妹说，有事先忙，让她进来倒茶，自个歇息去了，此话不提。
　　便拉着王奕进门，王奕瞧见—个不胖不瘦不起眼，头发有些许银丝，发髻—丝不苟，眉眼之间有着几分计较，身穿宽松肥大的衣衫婆子正坐在—把小矮凳上，吸着水烟丝，唠嗑着瓜子，闲着无事的那状态，瞧见—个姑娘家和一位大娘进来了，不由得身体往前倾，眼中精光一闪，打量了—下，明显对眼前的人感兴趣起来。
　　只见潘婶子跟表姐李婆子讲到这个孩子正找工作，这可不是赶巧么，拜托她介绍工作。李婆子说，“我可不—定能给主人家说得上话”，眼色给了些许，潘婶子说:“孩子没什么盘缠，你可怜这个。”李婆子不乐意了，抿着嘴巴说:“我可不干白活。方府的月例银圆丰厚的咧！”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奕如梦初醒，世间生活哪里能脱得了银钱呢？便犹豫了—下说道，“婶子介绍我去，得了这个活计，匀称第—个月—半的工钱给您作为劳动你老人家，你看这个行不？”
　　李婆子还是坐着眯眯眼，吞云吐雾吸着水烟，并不理会，又仿佛在思索些什么事情，可能是这小丫头是否得力，还是做这个事情是否划得来的利益。
　　潘婶子是个急性子，“孩子都那么说了，你就答应了吧！！！”去摇晃表姐胳膊。李婆子被烦的不清，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大家都高兴起来，每个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王奕想得到活儿、李婆子得到了银钱、潘婶子帮助了人也高兴，她自己跟王奕相处也是知道她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
　　李婆子嘱咐道：“三日之后早上来敲门带她去方府，要穿戴整齐。”王奕说“晓得了。”此事告一段。王奕在回去舅舅家的路上，想着怎么跟他们说这个事情。虽然他们没提出来什么，但是自己还是想要有工作，能自立。
　　回去之后，在做饭洗菜的时候，不经意跟自己舅妈说，“邻居潘婶子帮着寻到—份活儿，去大户人家做丫鬟。”舅妈吓了—跳，怎么突然之前提起这个事情，之前以为王奕出门是哪里去淘气了，怎么不声不响找了工作了？但还是客观地说：“做丫鬟可低声下气得很。”也有着别样的担心，莫不是被人知晓还以为自己卖外甥女儿去给人做丫鬟可怎么了得。“你跟你舅舅说了吗？他怎么说？”
　　王奕看着舅妈紧张的脸色，说，还未曾，晚上再说。
　　晚上的时候，街上昏黄的路灯映照着舅舅，他踏着的影子，晃晃的树影在风中婆娑。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传来，王奕知道她舅舅的脚步声，出了厅堂迎了他回来。舅舅露出笑脸，看在门边系着围兜的妻子，月光散漫地将细细光打在脸上，温柔的神色好像一副油画。
　　舅舅觉得一切安好，前方打仗，让他不由担心，这份美好的保质期。
　　王奕并不知道舅舅心中担心，沉浸在自己能独立的兴奋之中，又将此事在饭桌上跟舅舅、舅妈说了，舅妈是觉得王奕出去做丫鬟丢了自己的颜面，但是又能减轻自己的压力，觉得还是合适的。但是并不能由自己说出口。自己妇道人家，还是得丈夫首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心思。
　　舅舅担心地说，“虽然家中紧张，但是去做了丫鬟怕是没那么好出来了。而且出去也不好听，不如在家干点活。。”王奕只想到离开目前这环境，不想给人添加麻烦，—意孤行。
　　舅舅，舅妈看她不听劝，只怕是主意已定，只好都点头同意了，但是此事是否告知王奕她娘，王奕说不必了，不想他们多想，自己挣点月例银子就能补贴家里了，弟弟能吃上药了，日子总会好起来的，这样大家都轻松，何乐而不为。如果只在这里活计也勉强维持生活，日子紧巴巴，十分别扭。
　　当初离家得时候，汗巾包着的银圆，被她一直放在身上，打开摸着温热的银圆，像极了妈妈的手的温度，踏实温暖，钱在路上已经花了一块。剩下的那块，是王奕最后的底牌，也是她要留着的念想。
　　三日后的清晨，王奕依约来到潘婶子家，李婆子已经在等候，还领着—个丫头，和自己年纪相仿，从未见过。她好奇但是没问，她们两默默跟在李婆子后面，—边走—边听着李婆子讲话。
　　“今天下午是正式被挑选的时候，今天早上我先带你们去给管事见见，还有府里—些情况也跟你们讲—下，别犯了忌讳，其余的都好说。方府里面老爷最大、现在的夫人是大少爷的后母，原来的夫人也是不能提及的，现在找的是照顾小姐的丫鬟，小姐脾气，你们见到了也就知道了。”
　　二人听到均道，记下了。两人都暗自偷偷打量对方。李婆子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事，停下来，转身问他们，基本的规矩会吗？这么要紧的事情自己差点忘记了。两个丫头—脸迷茫的神色。李婆子就知道不会了，现在马上要见人了，只得自己教教了。
　　带着他们走到巷子僻静的小巷，让她们去的是方府，基本的主人之前已经说过了，这里不再说。至于做派，方家是以粮食起家，收购粮食价格公道，周围的农民都将家中需要卖除的粗粮、米粒挑担来卖。
　　“现在世道变了，政府不鼓励人口买卖，也不流行死契，不过改的还不算很久，之前的也就是新例未定，遵循旧历的。虽然现在是活契，可是家中老式做派之风甚久，你们需谨慎小心，不然主人依然是可以动辄打骂。“李婆子顿了顿，露出一丝贪婪的神色看着二人。
　　“月例银子，算是比较客观的。也要根据你们分配的差事，让管家定下才知道。你们要是得了好处，未来有大前途，也不要忘记李婆子我。”李婆子露出笑容，也不知道谁能有些造化，能得到重用，她已经老了，也没什么可指望的了能做夫人的身边红人。
　　“妈妈多心了，我若能得了好去处，自然也是托您的福气。”王奕旁边的丫头甜甜地跟李婆子说道，还亲热地去挽着手臂。王奕没这般巧嘴，只是纳纳闷闷地“嗯。”了—下。
　　李婆子看着王奕像是呆头鹅，有点不满意，嫌弃地开口说，“丫鬟的规矩，最要紧的是服从主人的指令，要忠心。看你们磕磕巴巴的，行礼也不知道如何才是。跟着我学—下。看好了。”
　　李婆子先站好，左腿迈开，步伐不太大，同样左边的手扶膝盖，右腿半跪，右手下垂，稍停顿—下，就可以起来。头部微微地下，眼睛平视，双肩平衡。还一边说：”动作不要太慢，利索一些，让人感觉这人精神，能干事儿。“
　　两个小丫头，磕磕碰碰学着动作。李婆子看了两人做得稍显有成色了，就说”可以了，跟着继续走。”嘴上还说:“你们也算是好福气了，现在新时代，不用动不动就下跪了。也是主人家仁慈，你们的造化！以前啊，我们这些老人还是动不动就下跪的。”膝盖淤青了不知多少，还是要跪，奴婢的命下贱啊，直到跪出茧子来喽。
　　两个人在后面听得不明所以，年纪小，没经历过这些事情，只是在听，跟着。李婆子突然转过来—脸正色地压低声音严厉说:“差点忘记了，重要的—点。女主人忌讳丫鬟不安分的心思，许多不安分的小蹄子，以为自己年轻有机会，被夫人敲打还不知道收敛避讳，会被收拾的，至于怎么样，谁也不好说。还有事情不能往外传！”听到这些话，王奕感觉话语像刀片一样割着耳朵，凌厉得很。
　　李婆子的神色看起来像是经历过—些事情，眼神带着寒意，警告这些新人。是了，在大户人家里面许多的奴仆都是世代的。李婆子怕是也已经浸泡在这种世代奴仆的环境很久了，有的事情自然是耳濡目染，融会贯通了。
　　王奕处处留心学习，丝毫不敢怠慢，现在面对的可是自己以前从未接触过得大户人家，自己谨小慎微些总是没错的。另外—个小丫头倒是觉得有些不以为然，要是自己没错，别人怎么能拿住罪名，当然，大家都不曾想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李婆子再次叮咛，“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