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囚影》诀泠

30、第三十章 安居乐业

　　城里的士兵捉捕游行女子，后来见到路上行人，但凡可疑都捉着。莫三小姐坐在小轿车上，看到人群你追我赶，外面的商铺都不怎么营业，便问司机：“这是怎么回事？”司机无可奈何，平常人家的小姐都是循规蹈矩的，自己家小姐可好，三天两头往外跑，时局那么乱。自己也不知道如何作答，“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莫三小姐看着情况不妙，这已经是在莫公馆附近了，若是再外面一些，真的不好说。颔首示意同意了建议，回府吧。她有些不安地摸了摸自己的白色丝绒手套，既然不出去了，手套也脱下来了。
　　自梳女冯阿妹在公关门口，徘徊踱步，她神色紧张，眉心都要皱在一起了，两只手着急握在一起。看到远处有辆黑色汽车过来，她呆呆望着，这是大人物吗？求着有用吗?当汽车驶往莫公馆大门，冯阿妹看到汽车上的并不是男子，而是一位娇滴滴的小姐。
　　乌黑亮丽的长发，像上等的黑丝绸。这种料子怕是她们在工厂纺织也难得的。穿着得体的雪银色倒大袖，粤绣牡丹松鹤，色浓艳，注重光影变化，用孔雀羽线、金线制造立体感，一件绣品抵女工十年粮。
　　冯阿妹瘪了瘪嘴，失望至极，女子有什么用呢？哪里能做主呢？太阳晒得衣服跟滚烫烧开的热水是的，身上的汗像是蒸汽，只不过蒸汽是往上走，而汗是往下滴。头发出了汗，越发油了，贴着头皮。
　　冯阿妹的自梳发髻倒是让莫三小姐留意了，郑管家也是自梳发髻。冯阿妹眼睁睁地看着小汽车的司机从摇下的车窗户，递出他的工作证明，门卫士兵再给他开门。冯阿妹失魂落魄地走在街头，跟工厂请了寻亲假。自己还能去哪里救助？没了主心骨，她只能自己思考，可能是太久没动脑子了，跟生了锈一样，转动不了。榆树皮汁固定发髻，此时像是石头，沉甸甸的。
　　她失落地走在街头，浑然忘记游行的街道并不太平，走过关闭的烧腊店，她却已经想不起店铺名称了。曾经她最喜欢店里的烧鸭腿。在工厂下工之后，她们一起快乐逛街。王奕和李达见到这个奇怪的女子，游荡在街上，身上有结界一般，虽然看起来衣着整齐，眼神却空洞无神，大家都避让。
　　杨哥赶紧爬上驴背把驴车驱使到僻静巷子，下了驴，跟王奕坦白说，自己是想帮助她们，但是活着就够费劲了，实在没法再接她回去巷子里的家，杨嫂就不答应多两双碗筷了。本来今日路过，想着拿烙饼给王奕，可是他也不比难民好上多少。这是杨嫂省吃俭用给他做的，从怀里拿出，一份油纸包着的烙饼，隐约还是温热的。
　　王奕饥肠辘辘的肚子容不得她拒绝，更何况身边还有个李达。之前身上的那点碎钱早就投了寺庙的功德箱，祈求上天的庇佑。可怜的是，没想到那里竟然是炼狱一般。王奕饿得发抖，颤颤巍巍接过了烙饼，杨哥有点歉意，自己只是普通人，帮不了太多，他突然想到什么，跟王奕说，“外国尼姑也许能帮助你，之前她们也有处于...主义...，就收容了老弱病残，或许...你可以去试试！”
　　“谢谢杨哥。”望着杨哥牵着驴车离去，王奕拽着李达的衣袖，自己带着李达怕是很流浪，想着回城了，先把李达送回家吧。李达说自己家在泮塘村，有池塘也靠近荔湾湖。稍微打听就能走回去了。
　　稍微离市中心的地方远一些的村落，显出一些质朴和乡村的宁静。李达努力辨认着回家的路况，毕竟他从小没出过城，这些路况陌生的很。王奕一边问路一边磕磕绊绊到了，泮塘村的青砖瓦屋、麻石街巷，比王奕之前读过的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也不过如此了。
　　李达看到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他有点想哭，本来一路上的担心受怕，在此刻，马上能到家了，小跑着到五约，找着自己的家。他家已经有些落败了，周围的屋子也出现了岁月的磨蚀。每一段时间都需要修缮，以保证里面的人能安全居住。道理他们都懂，做不到。
　　李达用门上的铜狮子环扣响了门，不知道爹在不在家。所幸的是，“吱呀”，门被打开了。李达爹看了好多日没见到的儿子，还是以为是被人贩子卖走了，抱着儿子热泪盈眶。
　　王奕在后面一路跟着，看到父子抱在一起，“这里祠堂还挺多的，仁威庙、梁家祠，很多不同姓氏居住？”李达爹说：“皥遐书舍建起，当时很多读书人在这里定居读书，二三约以梁氏为主，四约聚居刘氏，五约分布李、黄、余等姓氏，以五约直街为主轴。”
　　王奕看到他们家住着的瓦屋，真羡慕啊，有了瓦片遮头，就不怕日晒雨淋了。李达爹问李达：“究竟去哪里了，怎么那么久没回家？”李达想说又不知道如何说起，只憋出：“是王姐姐帮助我，带我回来了。不然我可能再也见不到爹了。”
　　“姑娘，请问方便跟我讲讲吗。进屋喝茶，李达去煮水。”王奕点点头，这房子看着不大，进去后，也有些杂乱，物件也有些历史了，估计是用了很多年。
　　王奕把路上与李达如何重逢，又在寺庙相依为命，也说李达有照顾她，毕竟她当时身体很差，现在也没好上多少，也只能干等伤口慢慢痊愈。
　　夜幕降临，王奕看到夜晚就害怕，李达爹说，“黄姓因疍民血统被逐，空屋。姑娘不嫌弃，可以住一晚。”李达带王奕去一黄姓小屋，人去楼空，有价值的东西都不在了，只剩下一地的狼藉，当时离去的人可能不情愿吧，带不走的东西都砸了。
　　李达又抱来了一些干草，铺在床上，“姐姐，这样就不会冷了。”屋顶镂空了一些，能躺在那小床上看到星星。等李达离去后，王奕关好门，上了门栓。
　　而这一晚，博济医院收治了一个昏迷在街头的自梳女，这是被姐妹发现后送来的冯阿妹，她踩到尖的石头把鞋底磨破，却感受不到痛觉，以为是自己热得流汗。已证实高温缺氧会导致前额叶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