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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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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晕在眼前旋转,父母的脸若隐若现,模糊中听到他们的对话声。
“怎么烧的这么厉害?”
“没事,别担心,啊……”
父母还在说着什么,吴玲已听不真切。
光晕中淡出李慕的容颜,那张在她看来过于英俊的脸,向着她的方向绽放大大的笑颜。他张开双臂,轻柔地唤着她的名字:“玲儿,玲儿”……他的周围浮现出那日的甜蜜,紧紧地牵手,温暖的拥抱,香甜的额头吻,还有他那句“我爱你”。
吴玲情不自禁地向他奔去,奔去,可是不论她怎么卖力地奔跑,他都远远地在那里。他定是等地失望了,脸上的笑容开始凝滞,容颜慢慢模糊起来。
吴玲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恐惧感围绕周身,使她不自觉地加快呼吸。
她的动静吵醒了靠在椅子上小憩的父亲。
吴父看到她醒来,马上伸手摸向额头,长舒了一口气。
“烧退了。”
吴玲脸色灰白,说话都显得有气无力。
“爸。”
“你昨天下午回来就发烧了,到现在都快两天了,再反复烧,明天我们都准备叫救护车了。”
“妈妈呢?”
“昨晚她就没合眼,我让她先去睡了。饿了吧?都一天多没吃东西了,爸给你下碗面。”
看着父亲的背影,吴玲心中无限悲凉,这么温柔体贴的爸爸,怎么会去做伤害别人的事呢?
吴玲披着衣服,虚弱地挪到餐厅,一阵面香从厨房飘出,勾得她的肚子呱呱直叫。她没心情吃饭,可生理的本能告诉她,她现在需要能量。
父亲看到她虽披着衣服,但敞开着,慌忙督促她穿好,刚退了烧,身体虚弱,最怕受凉。他将热腾腾的面摆在吴玲面前,盯着她拿起筷子,一根根地吃起来。
是的,一根根地吃起来,她本是不愿吃什么的。
“爸……”
吴玲犹豫着,想亲口问问他,十年前,他有没有做过那件事,那件导致李慕的母亲丢掉性命的大事,那可是要承担刑事责任的呀。
可是她问不出口,也怕听到父亲的回答。
“怎么了?”
“没,没事。”
“再吃点,趁热吃。”
吴玲勉强点头,再次挑起一根面条,放入嘴中。
上午,吴玲躺在母亲的腿上,母亲抚摸着她的秀发,慢慢地有节奏地,一下又一下。
父亲站在一旁,看着这温馨的画面,心中十分满足,他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像现在这样,一家人在一起,不分离。
“这两天身子虚,和单位多请两天假,彻底养好了再回去上班。”
是母亲的声音。
吴玲直视前方,双眼空洞,淡淡地说:“我辞职了。”
母亲的手顿住了。
“什么?”
吴玲补充道:“我辞职了。”
母亲不可思议地和父亲对视。
吴玲坐起来,表情郑重。
“我辞职了,以后我和李氏再没有关系了。”
母亲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是,这……你不是说那个李总很器重你吗?这好端端的,怎么就辞职了?”
吴玲眼帘低垂,默不作声。
“你到是说话呀,为什么?”母亲急切地问。
“因为……因为……”
吴玲缓缓抬眼,看向父亲,那种欲言又止的神色使得父亲莫名地紧张起来,紧张到想逃。
“我,我,我去做饭。”
父亲逃避着女儿的目光,退出卧室,身后传来母亲的声音。
“这才几点呀,做什么饭呀你?”
趁母亲没注意,吴玲背对着她躺倒在床上,头深深埋在枕头里,不让母亲发现已溢出眼眶的泪水。
父亲的躲闪与无措,像证据般砸向她的心头,痛得她无法克制。
整个下午,吴玲都是在被子里度过的,半睡半醒,浑浑噩噩。
一个下午的时间可真长啊,每每她觉得已经睡了很久,可睁开眼时,发现不过才过了几分钟。
她不禁想,如果下半生都这样度过,不失为是一种很好的惩罚。
夜幕降临,吴玲还没有起床的意思。妈妈进来好几次,反复确认她身体无碍才放心。知道她辞了工作,心中不快,问原因也不说,只能向着她说些宽慰的话。工作嘛,辞了就辞了,再找就是了,没什么比身体的健康重要。
吴玲闭着眼睛,没有一丝回应,直到母亲走出她的房门,她才睁开双眼。
工作是可以重找,很多坎儿过不去,大可以重新来过。,可是父亲的这道坎儿,没法儿重来,他的罪要怎么赎?
吴玲从床上爬起,因为躺得太久,半侧身体麻木到僵硬,缓了好久才勉强站起来。她像瘸子一样挪到窗边,本想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还未开窗,就瞥见楼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李慕。
他默默地站在那里,盯着楼门口,出神。
楼门射出的光映亮了他半边脸,可能是因为寒冷,他的唇没了血色,眼中也没了光彩。
“他,冷吗?”
吴玲不自觉地将手伸向他所在的位置,冰凉的玻璃触碰到她的指尖,让她打了个冷颤。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吴玲贴着窗户喃喃自语,由抽噎到不能自制的哭泣,使她失去了支撑身体的能力,摔坐于地。
她的肩膀因为抽泣而颤抖,同时颤动着门口父亲的心。父亲走到另一扇窗前,看到了楼下依然伫立的身影。
“事情很明了,但是取证还需要时间。”
李慕的办公室里,律师叙述完这两日的调查情况,吴玲的父亲吴忠平和李慕母亲的死脱不了干系。
昱舟看向李慕灰败的脸,眼中满是担心。
李慕眼盯着地面,冷冷回道:“继续查。”
律师颔首,退出。
昱舟迫切地问道:“慕,真的要查下去吗?”
李慕斩钉截铁地说:“查,当然要查,有罪的人要为他当年的行为付出代价。”
“可是,这样一来,你和吴玲再难走到一起了。”
李慕沉默,这个问题在他心中已有答案,一切和玲儿无关。
李慕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会等她,用我的一生来等。”
父母走进家门,吴玲马上迎上前来。
“怎么样?”
母亲不以为然地说:“没事儿,就是有点心慌。说了没事儿,你爸非要去趟医院。”
父亲严肃的很。
“不能大意,现在是关键期,有什么不舒服,就要马上检查,对症治疗。”
母亲笑笑,有三分无奈,七分幸福。
父亲继续说:“我还挂了个肾内科,下午再去趟医院。”
母亲这下有些不乐意了。
“前一周不是才刚查吗?怎么又去?”
父亲没有解释,丢下一句“再去一趟吧”,便抽身离开了。
母亲还在唠叨,“你爸这两天神经过敏,好好的,老去查什么?”
吴玲忙安抚母亲,父亲是医生,检查身体的事还是要听父亲的。
来到厨房,父亲已经开始准备食材。
“爸,我来帮你吧。”
吴父没有拒绝,将菜篮放到他们中间。
“你也长大了,这些活是该学学了。”
吴玲站在父亲旁边,学着他的样子择菜,可是她的心思完全不在择菜上。
她犹豫着,终是开了口:“爸,我想问你件事。”
父亲的手一顿。
“十年前,你,你有没有给李家的人看过病?”
父亲沉默着,择菜的手恢复了动作。
“别问了,爸爸心里清楚。”
吴玲看着他的侧脸,看着他银白的鬓角,嘴唇开始颤抖。
“真是你吗?你怎么会……会……你知道那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父亲停下手中的动作,沉默着,沉默着。
他长叹一声,转向女儿,抚去她脸上的泪痕,温柔地说:“我的玲儿是大姑娘了,能照顾好妈妈了,对吗?”
吴玲听着有些发慌,“爸?”
父亲轻松一笑,“放心,爸爸知道该怎么做。来,今天爸爸教你做这道妈妈最爱吃的菜。”
夜深了。近几天来,吴玲第一次进入梦中,连续几日的辗转难眠,耗尽了她的精力,今日她终于能短暂地入睡了。
恍惚中有人来到她的床前,似在抚摸她的头发,又似在低声哭泣,她想醒来,却被梦魇吞噬。
一个激灵,吴玲猛地睁开眼睛。天已大亮,虽睡了一夜,但身上仍觉疲累。她慵懒地坐起来,缓了缓心神,正要下床,发现床头放着的几页纸,还有一封信。纸上密密麻麻地记录了照顾母亲的各项事宜,以及母亲需按时服用的药物。
是父亲留下的。吴玲的心脏开始狂跳,泪水不自主地夺眶而出。
信,还有信。
吴玲的手像不听使唤一样,半天才将信从信封中取出。
“玲儿,我的女儿,爸爸此生最大的幸福就是有你,有妈妈。
我爱你们。
我生命的价值就是陪着你们,照顾妈妈,看你长大。我盼着看你穿上婚纱,亲自将你的手递给你认定的那个人。
我盼着你生子,盼着和你妈妈一同老去。这些都是平常人再平常不过的生活,可惜,我无法享受了。”
吴玲奔跑着,在车来车往的马路边,在寒风簌簌的街道上。她奔跑着,一刻也不停歇。外套裂开着,寒风灌进来,拉慢了她的速度。
“我犯了错,我有罪,我应该受到法律的严惩。
玲儿,爸爸对不起你,今后的日子,你免不了要受别人的非议。你是个要强的孩子,是爸爸耽误了你。
爸爸只有主动去自首,才能稍有慰藉。”
吴玲奔跑着,好几次差点摔倒,汗渍布满额头,她仍奔跑着。
“孩子,替我照顾好妈妈,多开导她。我赎了罪,夜里也能安眠了。”
吴玲奔跑着,终于跑到了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