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奎琳家的女孩》枯木水寒

2、第二章异类

　　睡梦中，她突然感到头皮一阵刺痛，紧接着便是一股难以言喻的窒息，剧烈的刺痛令她猛地睁开双眼，入目一片黑暗，她被人用枕头裹挟着头部拉动秀发，将她硬生生的从床上摔砸在地。
　　还没来得及痛叫，她便腾空而起，像是被人突然抱起，麻袋代替枕头，包住她的脑袋，无论她怎么扑腾，都无法挣脱。
　　“臭婊子！”
　　一声熟悉的尖叫声传来，紧接着便是凌厉的一巴掌，她被扇得晕头转向，脸颊火辣辣的疼痛，剧痛夹杂着窒息，令她无法呼救。
　　她隐约听到一名女生小声地问：“□□亚公主，这样真的不会被人发现吗？”
　　“发现什么？”一道尖利的声音回答：“我父亲可是这镇的镇长，没人敢说什么，只要不被莉雅那个贱货发现，我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迷迷糊糊之中，伊琳娜清楚的知道这名被称作“□□亚公主”的人是谁。
　　□□亚公主，真名叫做玛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的是什么公主，事实上，她只是雷迪亚克小镇的镇长之女。
　　雷迪亚克小镇的镇长并非本地人，据说是一名被贬的贵族老爷，所以刚上任的时候摆得谱和架子都非常大，本地居民几乎没人喜欢他，但谁叫人家是一镇之长呢。
　　玛丽延续了他父亲的性格，为人嚣张跋涉，自称有皇室血统，乃是大名鼎鼎的“□□亚公主”，经常在学院里欺负人，别说是女孩子，就算是比她高两个身位的男生，她也没放在眼里。
　　只因她手底下有一名仆从家的孩子，此人特别高大，年仅八岁就有一米六七的身高，这在高年级学生中都是大块头的存在。
　　伊琳娜猜测，把自己抱起架在身上的，就是那名男生。
　　伊琳娜不知道她们要把自己带去哪，但绝没好事。
　　她并不是一个有正义感的人，有时只是单纯的自卫。
　　住校的孩子绝大多数都是贫困家庭或单亲家庭，需要接受教廷扶持,所以才会把孩子送到学院住宿，以减轻家庭负担。
　　但这所学院的建造也有镇长的一份功劳，所以作为镇长的他，也有这间学院的门房钥匙，每到傍晚，玛丽都会带着一帮小弟利用钥匙打开门房的大门，然后悄悄的在第二天上课的教室里准备恶作剧。
　　有的时候是捉弄学生，有的时候是捉弄老师，但因为她的身份，大家伙都对她敢怒而不敢言。
　　有一次上课，一名女生只是在课堂上抢答了玛丽看上的一名男老师的问题，就被她针对，晚上专门抓来几只老鼠，把老鼠放在那名女生的被窝。
　　而那一天晚上，伊琳娜刚好就睡在那名女生隔壁，替她把那几只老鼠都抓了起来。
　　本来只是担心老鼠钻进自己的被窝里打搅自己睡觉，却没料到正因为这件事，玛丽从此把她当做眼中钉。
　　以往多次故意恶作剧捉弄过伊琳娜，但好在都被她一一识破规避，越是如此，玛丽越是被激起好胜心，本来双方关系恶化，都只局限在恶作剧的范畴，但随着之后发生的一件事，使得两人的关系到达无法调和的地步。
　　莉雅嬷嬷拎着油灯缓步走向自己的休息室，她和伊琳娜一样，都不是本地人，所以只能住在学院的休息室。
　　她曾经前途光明，在公国首府奥斯陆的教廷做事，但因为性格直率，得罪上司，被下派到了这座偏僻的小镇，当一名修女。
　　那时的她年纪还小，社会经验低，太过老实，曾为此后悔不已，直到来到这座小镇的第一天，遇到的那人。
　　那人很美，如果说自己的美是一种知性淡雅的美，那么，那个女人的美就是超凡脱俗的艳丽。
　　她的面孔很少见，是东方面孔。
　　东方面孔放在三百年前，那绝对是令无数人敬仰的存在，那个时候，东方古国正值春秋鼎盛之时，东方面孔的人出现在西方世界，是被称之为先知的存在，会接受贵族老爷们的亲切招待。
　　但今时今日，时局不同了。
　　谁都知道，现如今的东方，已经衰落得不成样子，那头曾经翱翔天际的巨龙，已经垂垂老矣，相反，曾经落后的西方世界已经借此反超，成为世界的中心。
　　成王败寇，三百年前，东方面孔的人到西方世界被称之为先知，现如今，尤其是西方世界的第一次东征之后，东方面孔的人再出现在西方世界，便只能是奴隶和下等人。
　　莉雅没见过真正的东方人，但曾经在教廷里阅读过古籍，看过东方面孔的画像，所以知晓她的真实来历，那是一名带着两个孩子的母亲。
　　两次诞下子嗣和岁月，并没有完全摧残她的肌肤和身材，她如同寒风凛冽的冬天里，□□的一束梅花。
　　漆黑如墨的飘逸长发浅浅的搭在肩头，白里透红的肌肤水嫩光泽，红唇如满堂春色般令人垂涎，眉宇之傲，深入骨髓。
　　老实说，莉雅自己也觉得自己是少有的美人胚子，可在这人面前，她却少见的觉着暗淡无光，她就像东方古国最傲丽的公主，如莲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如冬梅，逊雪三分白，雪输梅花一段香。
　　她很懂礼貌，也很勤劳，并没有因为是外乡人而孤高自赏看不起人，经常邻里之间互相帮助。
　　但再美的花也抵不住烟雨的摧残。
　　各种流言蜚语接踵而出，东方面孔的漂亮女人，带着两名孩子，来到这么一处偏僻的镇子，一来就买下了一栋房子，这说明她们并不缺钱，相反还很有钱。
　　于是人们猜测起她们的身世。
　　有人说，这个女人是大元帅东征时期俘虏的东方人，被当做营妓，诞下两名野种之后，趁乱偷钱逃脱，一路逃亡，逃到了他们这偏僻的地方。
　　还有人说，她是某位贵族老爷在黑市上买的玩物，估计是被玩腻了，所以才花钱放逐到这里。
　　其中后者的说法最令人信服，东方古国的腐朽令西方世界尊严大盛，奴隶市场便兴起了贩卖东方人的热潮，西方的贵族老爷们家里要是没几名东方面孔的奴隶，都不好意思出去见人，女性玩物更是数不胜数。
　　她很有可能是一名在奴隶市场被某位贵族老爷买下的玩物，被玩腻或是被正室所得知之后抛弃到这里的。
　　许多去过大城市的镇民，都说这是贵族老爷们抛弃玩物的常见路数，给一笔不菲的酬劳，就当是作为奴隶唯一的价值，然后把她们放逐到世界最偏远的地方，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要是有孩子，一旦被正室所得知，还会雇佣杀手斩草除根。
　　镇子里少有的外地人莉雅，算是唯一能同情他们一家的人，因为作为外地人，作为同样生活过大城市的人，莉雅非常清楚，越漂亮的女性，越容易遭受流言蜚语的侵扰。
　　她自己曾经也是这么过来的。
　　于是她对那名瘦瘦小小却非常成熟的孩子伊琳娜深感同情，在许多事情方面，能多提待就多提待。
　　伊琳娜很早熟，或许是因为出生在这么一个家庭的缘故，她非常独立，学院期间，不管遇到什么问题，她都能自己解决，从不麻烦自己的母亲，不管是班上的人对她的冷嘲热讽，还是恶作剧什么的，她都能非常完美的解决。
　　而且莉雅还发现，这女孩有着超乎常人的胆大心细，这其中，胆大就表现在，就连许多男生都害怕的昆虫毒物，在她这就像是玩具一样被她肆意揉捏，而心细则体现在她的功课上。
　　她很聪明，理解能力很强，学习能力也很强，在音乐和神学上有着极高的见解，她能清晰地指出，神学上的各种优缺点，并且巧妙地利用优点，细致地描绘出其中的巧妙之处，增添到自己的论文里。
　　比如，上帝创造出的人类都是有罪的。
　　依照她自己的解析，这句话的缺点在于，既然上帝知道人类有罪，那为什么要把他们创造出来。
　　可她并不会这么写，论文上，她会这么说：上帝明明知道人类有罪，却愿意创造人类，简直是大慈大悲，愿意给人类放下屠刀，改邪归正的机会，我们应该信仰上帝，因为他给我们带来重新来过的希望。
　　就这样，这封写满冠冕堂皇之意的《信仰论》就这么被递交上去，经过莉雅的稍微润色之后，回响很高。
　　上位者都喜欢听赞扬他们的话。
　　对于教廷而言，赞扬上帝就是赞扬他们。
　　莉雅觉得，如果可以，她真的应该更上一层楼，前往更高的学府进行深造，未来一定能成为教廷的中流砥柱。
　　她不想这孩子一辈子都窝在这穷山恶水里，她有更好的未来。
　　只是这孩子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她非常不擅长交际。
　　或许是早熟的原因，同年龄段的人都在唱儿歌，玩雪花的时候，只有她一人在阅读书籍，拼拼图。
　　在别人玩耍的时候，她自己则独自窝在树荫底下，研究昆虫的习性，这使得她成为孩童们心中的异类。
　　孩童心底里的恶，有时与成人无异。
　　耳濡目染，他们知道伊琳娜是杂种，再加上她许许多多异于常人的表现，给人的感觉更是异类，于是，许多同学私底下都说她是杂种，是没人要的野种，是没有父亲的孩子，是奴隶的子嗣，变态的女巫。
　　在别人眼里的异类，在莉雅眼中却是可以理解，她们一家在这小镇中备受歧视，她不像别的孩子一样，就算一辈子碌碌无为，也能啃老过完下半生，她必须努力自强，否则她根本活不下去。
　　所以她往往需要花费比别人更长的时间去学习，去获取更多的生存技巧，以求得未来更高的地位。
　　莉雅愿意帮助她，所以给她争取到了一次递交论文上报教廷的机会。
　　如果能得到教廷下发的，来自蒂洛法尔的招生名额，那么这个孩子的前途就算是彻底打开，那里或许很遥远，也很残酷，但只有最危险的地方，才配得上这名心有不甘的女孩。
　　莉雅有种预感，她一定能在那座世界的中心掀起波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