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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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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榭叹了口气:“你走吧。”
何铮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也没说出口。他转身去开门,接着,整个人僵直在了原地。
—不知什么时候,教授站在了门口,正看着他们微笑。
“蜂巢”分为两个地下区,A区有地下五层,那里用来进行微光细菌的研究和培养。B区地底是一个五层楼深的大坑,去那里的权限极难获得,也没有几个人知道那里用来干什么。
教授把何铮带去了A区,门外有持枪卫兵。兰榭在外面等了很久,直到日落才见到何铮出来。他是一个人,没有任何人陪同,包括教授。
何铮像个陌生人,怔怔看了一眼外面的树林,兰榭走到他面前,发现他脖子上有红色勒痕。
“他们打你了?”
然而,何铮只是摇摇头。他的眼神不再温和而有力,像是蒙了一层雾,显得格外奇怪。
兰榭要伸手去摸那道痕迹,却被何铮拦住了。他又发现,何铮手腕上也有勒痕,右手静脉上有一个细小针孔。
他看着从门口出来的教授,皱眉道:“你们给他注射了什么?”
“镇定剂。”教授微笑,“他冷静下来了,已经不再想要离开了。”
他揽住何铮的肩膀,冲兰榭点头:“好好做研究。我想,在这批武器研究成功之前,你们都不再适合见面了。”
乔伊曼来给兰榭送资料的时候,实验室的门敞开着。他是教授派给兰榭的助手,但这只是明面上的说法,实际上他只是来监视这位天才医学生的。
文件,书籍散落一地,整个实验室塞满了手札和稿纸,乔伊曼简直无处下脚。他也不知道兰榭去了哪儿,只好弯腰收拾起来,愤愤道:“上帝,他真是邋遢!”
当他说完这句话以后,实验室的桌子下面忽然冒出一颗乱糟糟的金色头发的脑袋。兰榭和他对视了片刻,两个人面面相觑。
“呃……”乔伊曼把资料放在桌上,尴尬道:“劳伦兹医生,教授请你去一趟A区。”
兰榭答应下来,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就要出门,又忽然折回来翻开抽屉,拿出一把落了灰的木梳,扒拉了几下头发。他把头发梳开,露出明亮的金色眼睛,像伊格兰斯古时神话里的天使雕塑。
从马其梵前线战场抓到了一批勘探兵战俘,对外宣称关押在马其梵战场监狱,实际上派车秘密送到了“蜂巢”。在这些法卡罗战俘中,有一个叫爱洛斯?安德烈斯的人,他是勘探队的队长,但或许军衔比这更高,因为在他的上衣内侧口袋发现了一封密信,里面的人称呼他为“安德烈斯上校”。但这封密信的内容就本身而言,没什么价值。
兰榭第一次去A区,就是去看这个被关押在地下“蜂巢”某一个房间的敌军上校。教授答应给他一些进出A区地下一层的权限:“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撬开他的嘴,如果一个月后他还是不开口,孩子,就拿他去当实验品吧。”
这些话是当着爱洛斯的面说的,但他吊儿郎当笑着,并不在意,也不惧怕。
兰榭开始了和这位上校长达一个月的厮磨。起初房间里会有其他助手,几天后,只剩下他们两个。
兰榭连装都懒得装了,他直接盘腿坐在地上,津津有味地翻看《机械与人体关联猜想》,寂静的地下房间里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被绑在椅子上的爱洛斯忽然开口:“你很爱看书?”
医生瞥了他一眼:“与其和我聊天,不如赶紧交代你们的下一步计划,不然一个月后你会死得很惨。炭疽杆菌知道吗?到时候用在你身上的比这恐怖十倍。”
然而,他只是哈哈大笑:“我说了也不会放过我的,对吧?我永远不会出卖我的祖国,这点你放心。”
“你会死的很惨。”兰榭叹了口气,“这点你也放心。”
每隔五天,“蜂巢”会进行一次全面消毒,穿着防护服的人们都会被赶出去,有带防毒面具的士兵进去喷洒药液。
这是兰榭得以见到何铮的唯一机会。在被电网和栅栏围起来的“地牢”里,除了那些黑色建筑,只有一条很小的河,上面的木桥踩上去吱吱呀呀地响,桥下有一些野花,是这个黑色世界里的唯一色彩。
何铮总会说最近很累,当兰榭问起他在干什么的时候,他又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你在瞒我什么?”兰榭眯起眼睛看他,“你也背着我签了什么东西?”
何铮摇摇头:“我只是记不清了。”
昨天吃的饭菜,手中正在做的事情,河边野花的颜色,栅栏之外是什么,都像隔了一层水雾。看不清了,遗忘了。
兰榭忽然意识到,教授给何铮注射的也许并不是镇定剂。
何铮很疲惫,兰榭问他还记得什么,他摇摇头,苦笑。
忽然,他恍然大悟似的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递给了兰榭:“我记得这个是要送给你的。”
一串红色豆子手串,他们戴在医生纤细苍白的腕骨上,显得格外鲜艳。
何铮沉默了一下,扶着疼痛的额头说:“希望……给你幸运。”
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何铮,两周之后,这个名字被彻底从“蜂巢”的名单上抹除了。
他到最后也不知道何铮是否还活着,也许像兰榭说过的那样,他成功逃出去了,回到了自己的故乡,回到了那个春光和煦的东方国度,回到了苏州柳树下的白墙黑瓦,继续当他的医生。
稿纸的最后一页上写:“他(何铮)给了我一条红豆手串,当然,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这是红豆。他大概忘记了红豆代表的并不是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