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前请杀死我》面冷

2、第 2 章

　　他们会被集中送往盖比利亚学院，那里被改装成了战时临时医学院，他们将在那里快速学习如何给伤员包扎以及进行简单手术。车上都是医学生，其中兰榭除外。

　　何铮把沾了污秽的外套脱下来，里面是一件白衬衫。他扶着椅背把外套放得远一点，无奈道：“看来现在需要帮助的是我了。”

　　兰榭已经抬不起头了，勉强比了个手势表达歉意。何铮并没有生气，欣然接受，然后，低声问他：“您是，兰榭.劳伦兹吗？”

　　兰榭费力地偏头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是这样，您很有名。”何铮伸了两根手指，抵在他太阳穴上，轻轻揉捏，“我在学校的课程是奥尔德.劳伦兹教授教的，他和我们提起过，他有一个很天才的医学生侄子，大学第一年就能和他一起完成一场手术了。我见过您的照片，先生。”

　　“是吗。”兰榭轻轻偏头，躲开了这种冒犯的接触，“但我更希望我在拧螺丝上更出名。”

　　何铮收回手指，他仍然笑着：“您很幽默，或许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车在傍晚的盖比利亚学院前停下，橘黄色的夕阳像是一片油画，它映照在学校前的那条河流里，闪着波光粼粼的金粉。兰榭有气无力爬下车，他们跨过河上的小桥，看见大门上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一句话“为了，伊格兰斯。孕育我们的伊甸园。”

　　每个进入的人都被要求铭记这句话为信仰，哪怕在几百公里外的战场上。这几乎成了条件反射，每天早晨，兰榭都会被同一间宿舍的学生高喊的“为了，伊格兰斯。孕育我们的伊甸园。”吵醒，他骂骂咧咧扔了一个枕头，蜷缩进被子里，一觉睡到中午，再去免费食堂要一杯黑咖啡和黄油面包，在图书馆泡一整晚。

　　这样混吃等死的日子持续了半个月，一个周日的午后，何铮找到了他。那时兰榭在看一本关于机械手臂制造的冷门书籍，甚至作者都不详，而且只提供了设计和猜想。他如痴如醉，以至于何铮叫他他都充耳不闻。

　　等到夜幕降临，凉风从玻璃窗外刮进来，兰榭缩了缩身体，才终于抬头看见了坐在面前的何铮。

　　他很诧异：“你也来看书？”

　　何铮微笑着摇头：“我在等你。”

　　兰榭更加诧异：“你什么时候来的，等了多久？”

　　“不久。”何铮把外套脱下来，递到他手边，“也就天黑前到天黑后。晚上很冷。”

　　兰榭没动，他金色的眼睛里写满了犹豫，何铮干脆站起来，替他披上：“你不问问我找你干嘛吗。”

　　“哦。”兰榭后知后觉，伸手抓住衣襟，“你找我干嘛？”

　　他没梳头，金色的头发显得乱糟糟，大概也没洗脸，油光满面。何铮哑然发笑，有些无奈：“你逃了半个月的课了，教授说，下一次再看不到一个叫兰榭.劳伦兹的学生，就告诉亚多克上校，让他把你抓到前线去挡子弹。”

　　晚上的灯光是暖黄色，何铮坐在正下方，整个人显出一种温柔的神气，使得他的话毫无压迫感。

　　然后，他俯身靠近，很轻声地说：“如果下次你去上课，我送你一本书。”

　　兰榭打着哈欠靠在椅子上，懒洋洋道：“哈，就和小孩的父母说'今天写一篇去游乐场的观后感'如出一辙，你不会真以为我是什么好学生吧？我不爱看书。”

　　似乎猜到他的回答，何铮笑意更深：“有关于，机械的。真是可惜，我以为你会喜欢，既然如此......”

　　他说着站起来，却被另一个人猛地抓住了手：“虽然我不是什么好学生，但是我也希望用知识武装自己。”

　　何铮笑吟吟看着他。他抬手，很快掠过兰榭头顶，如同蜻蜓点水一般。指尖还留着软绵绵的触感，他只是笑了一下，说：“有片樱桃花瓣。下次见面把头发梳开好吗？你的眼睛很好看，我说真的，先生。”

　　兰榭目送他走了。他翘了个二郎腿，恍然发觉没有还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