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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前世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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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绸之下,波涛汹涌。
天空渐渐被墨色渲染,冷冽的风吹过树梢,偶尔传来一阵阵树叶摩挲的细碎声,冲破皇宫内的寂静。
北狄皇帝面色苍白地靠在床榻上,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躺下,眼看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就如同床案边的一盏盏油灯,摇曳的烛火似乎轻轻一吹就能昏灭。
寝殿的门突然被打开,皇帝费力地转过头去,一双白蜡似呆滞的眼球望着来者。
他的语气似乎有些错愕,气若游丝的说道。
“朕……早该……想到,一切都是……你。”
来者慢慢移步床前而立,还未开口,满头的珠翠早已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北狄皇室里最小的公主—朱徐温
“皇兄,你高看我了。”朱徐温端起一旁的汤药,慢慢俯身靠到狄王面前,舀了一匙送到他的嘴边。
狄王浑身颤抖,可是半天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一些微弱的气音,朱徐温只是这么看着,眸子冰冷,没有一丝神色。
狄王用尽全力的一挥手,将药碗打翻在地。
“你……是你,下的……毒”
朱徐温躲闪不及,一个踉跄后退了几步,待整理了一下衣襟重新站在原地,却不见恼怒,反而嘲讽的笑了笑。
“是我又如何。”
朱徐温面色狰狞,上前一把拽着狄王的衣袖。
“是我扶持你的,如今该是我坐你的位置了。”
此话一出,像一块巨石狠狠地打在了狄王的心底,他浑浊的双眼望向朱徐温,多了一抹复杂的神色。
十年前,衣白川九甘河投敌叛国,致使大宁北部一带接连失守,衣白川正式进入当时北狄皇室的视野。
同年,衣白川率军攻破北狄的邻国川木革,将这块北狄皇帝垂涎许久的肥肉送到了他的口中。
从那之后,川木革名存实亡,成为北狄的附属国,每年征收数不尽的香料,奴隶。
衣白川立下大功,本是宁国的一个叛徒,朝廷上下无不留下口舌,却受到当时的狄王重用,甚至一时之间权倾朝野。
以公孙睿为首的势力开始视衣白川为眼中钉肉中刺,首先发力,先是联合同样对衣白川逐渐庞大的势力感到威胁的几家朝臣,暗地操作害死很多衣白川手下的党羽。
半年后,公孙睿蛊惑当时的太子,以衣白川意图谋反,入宫诛杀衣白川为名义发动政变,可衣白川早有准备,早就暗中收买了太子身边的官兵。
最后太子兵败,以谋反罪被处死。
经此政变,衣白川与公孙睿的矛盾更加水深火热。
公孙睿的野心终于全面爆发出来,直接下毒将当时的北狄皇帝毒死,改旨登基。
同年,衣白川联合北狄公主发动政变,入宫诛杀了公孙睿,拥立朱徐温的哥哥朱子詹,也就是现在的狄王坐上了皇位。
自此,衣白川的权利达到了顶峰,北狄公主绞杀霍乱皇室者有功,封为护国公主。
权利就会滋生欲望,朱徐温再不满足仅仅身居公主之位,她想效仿古书上的武后登基,成为北狄国的皇帝。
此后,朱徐温与自己的哥哥表面一片祥和,暗地里已经走向对立,她收买太医,在皇帝的补药里每日下药量极微的毒,终于几年之后,药量终于达到了致死量。
如今仅差最后一步,朱徐温便可以全面掌权,成为北狄第一位女皇。
寝殿里的人很久之前就被朱徐温调走,自然不用担心有什么人看见,朱徐温从袖里拿出一张传位诏书,
朱徐温淡淡地说道:“哥哥,如今就只差你的玉玺了。”
朱子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一抹泪水从眼底滑落。
“朕早该想到……是你,可……你是朕的……亲妹妹啊,血浓于水,朕从未……害过你。”
朱徐温的语气依旧冰冷:“皇室之中,从来就没有所谓的亲情。”
“是朕……糊涂。”朱子詹自嘲地勾了勾唇,转而淡淡的问道。“若朕……就是……不给你这玉玺呢。”
朱徐温淡定地抚了抚头上的珠翠,微微一笑:“皇兄宅心仁厚,在位时便一心为国为民,可也正因如此,你也不希望死后江山无主,天下大乱吧。”
朱徐温再次走到朱子詹的床前,坐在了榻上。“介时所有人都会争这皇位,流血死人在所难免,可这最后受苦的,终究是百姓啊。皇兄可还记得前些日子,川木革的边城因为交不起税,被边军全城屠戮的事吗?”
长久的沉默,朱子詹的心在滴血,可最终,他还是喃喃的一叹,费力抬起手,指了指墙上一副山水鸟图。
朱徐温立刻心领神会,立刻上前揭开画作,果然一个暗格出现在眼前,玉玺就好好的躺在锦盒里。
朱徐温给传位诏书盖好了章,将其与玉玺一起重新放进暗格。
刚才的情绪起伏使朱子詹的面色愈发苍白,他剧烈的咳嗽起来,嘴角渗出鲜红。
“你真…….以为,这个皇位……这么好坐吗?”
朱徐温一张微笑的脸庞毫不掩饰讥讽之意,她道:“那总要坐上去……才知道吧。”
出乎意料,朱子詹听到此话,居然哈哈大笑起来,枯如槁木的面容上嘴角不受控制的渗出鲜血,显得格外恐怖。
“你笑什么?”朱徐温眉头一皱。
“从今……以后,数不尽……的明枪暗箭,至亲的背叛,孤身……一人,哈哈哈……”
朱徐温只觉得这笑声虚伪肤浅,干巴巴的十分恶心。
窗外寒风凛冽,竟突然间将闭的紧紧的窗户吹开,刹那间,灯火摇曳,拼命挣扎了几下还是没有逃过灭掉的命运。
朱子詹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栽倒在床榻之上,那双浑浊的眼睛终于还是闭上了。
朱徐温看着床榻上消瘦的一团黑影,暗自呢喃:“希望来生,你不要生在皇家了。”
朱徐温得意洋洋的迈步,走出殿去,刚跨出宫殿的大门,一个黑色的背影映入眼眸,身材高挺,气息廪人。
“公主这么晚了,来狄王的寝殿有何事啊?”
那身影边说话边转身,那双幽深犀利的目光对上朱徐温的视线时,她不经的心里一紧。
“本公主,做什么还需与你汇报吗?”
衣白川微微勾唇,又是那抹诡异的笑意,黑夜之下,与吃人的恶狼鬼魅毫无二致。
“自是不必,只是狄王近日病重,属下也是担心有人趁这个时间来趁人病要人命啊。”
衣白川缓缓上前,脚步铿锵,寒夜中墨色的长衫在风中凛凛作响。
直到两人的黑影慢慢在地上交融,衣白川离朱徐温不到一拳的距离停了下来。
果真如此,那双眸子似腊月的寒冰一样冰凉,生出一抹冷色的辉光,就连朱徐温这种深知他本性的人都感到可怕。
衣白川的眼睛划过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随即抬起手,朱徐温面色一僵。
那手轻轻拂过朱徐温的头发,捻起了一片枯叶的碎片。
“你害怕了?”
朱徐温立刻别过头去,后退了一步。
“天色已晚,衣将军该回去了。”
衣白川没在有什么动作,只是笑笑。
“祝公主好梦。”
朱徐温没在理会他,转身离去。
沉寂的夜空乌云流动,月亮也发不出一丝光亮,整个北狄被笼罩在一层暗色之下。
泽国,皇家别院内。
“狄王死了?”衣白风疑惑的眯了眯眼睛,收拾行李的手也慢了几分。
一旁的泽晏点了点头。
“今日早朝,狄国那边传来的消息。”
行李搁在一旁,衣白风遣散了屋内的下人,衣白风拉住泽晏的衣袖,小声问道。
“那如今谁是新君?”
泽晏垂了垂眸,而后说道。
“衣白川。”
衣白风瞳孔一惊,说不出话来,愣愣的走到坐榻前坐下,泽晏继续缓缓说道。
“衣白川发动政变,意图杀了本该继位的北狄公主,可北狄公主却在大殿之内黯然蒸发,凭空消失,如今衣白川说她毒害先王,已经下令追杀她了。”
“没有人质疑他吗?北狄国最重皇室血脉,怎么可能让一个外姓人当上皇帝。”衣白风心思复杂,眉头皱起。
泽晏叹了口气,“这十年里,北狄国朝中,上到文武百官,下到县官捕快,几乎有一大半都是衣白川的势力,他的爪牙已经根深蒂固,谁敢质疑?”
两人无奈的叹了口气。
五国之中,大宁与北狄势力相差不大,常年交战,水火不容,川木革又在几年前成为了北狄的附属国,柴胡与泽国害怕自己受到侵占,签订了联合书统一为南盟,这才有了一搏之力,如今,表面上五国其乐融融,实际早已形成三方鼎立的局面,任何一方有所改变,都会使另外两方产生忌惮。
泽晏问道:“离开泽国,你想好去哪里没有?”
衣白风缓和了一下神色,说道。
“宁都。”
泽晏点了点头,恰如那日在马车上一样,没有多问。
衣白风却似乎猜到他要做什么,轻轻叹了口气。
“泽晏兄,你不能和我一起回去。”
衣白风一旦缓和起来,纵使心中千疮百孔,面上的容颜依旧从善如流,清欢俊朗。
“为何不可?”泽晏有些急了。
衣白风淡淡道:“你可知泽王前些日子为何突然试探?”
“父皇年岁大了,整日里神经紧绷,他印象里的宁国人都是野心好胜之徒,担心你在泽国十年是养精蓄锐,一旦养好了就会徒生野心。”泽晏回道。
衣白风摇了摇头。
“他是在担心你功高盖主。”
泽晏一脸错愕,衣白风继续说道。
“作为泽国的皇子,为了泽国的存亡在别国当质子,卧薪尝胆数十年之久,此乃仁心;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为报恩师,保护其血脉又十年,此乃孝心和善心。百姓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宅心仁厚,为国为民的君主,此等举措,已经积累了很高的声望。”
话至于此,泽晏也明白了。
“可我还是太子,父皇虽然老了,但以后的日子未必不长,他怎能不担心。”
泽晏的脸上此刻已经流淌出秘而不宣的忧伤。
衣白风沉静自如。
“你若和我走了,泽王更会担心你暗中联合宁国势力筹备力量。”
……
九甘河
朱徐温带着面纱坐在一艘渔船上,强烈的愤怒与恨意涌上心头,脸红的像喝了酒。
“那衣白川……”
朱徐温强忍住心中的怒火,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狄王死后,本该根据诏书顺理成章的称帝,谁料那衣白川居然敢在登基之日发动政变,自己费尽心力结交的党羽纷纷倒戈,皇室的亲军也敌不过衣白川亲自率军进攻。
多亏有大殿宝座后的那条密道,只有皇族知晓,直通城外还未建成的皇陵,这才逃了出来。
“衣白川你等着,此仇我必报不可。”
朱徐温整理了下衣襟,走出船篷,眼看渔船离宁国的边境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