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特曼］家庭荒诞式喜剧》万向容器

7、一个关于永远的童话（1）

　　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雨丝细密而断断续续，很不利落。朝仓陆在小学操场的秋千上坐着，一下一下地晃着小腿，他年纪太小，个子不高，屁股坐在秋千上脚就挨不着地面。
　　从情理上来说，他知道放学了，是时候老老实实回家，养父母都很忙自己不该添麻烦。可是同学们一个个被父母撑着伞接走了，而朝仓陆既没有父母也没有伞。他不想面对老师关怀而怜悯的目光，自己一个人跑了出来。
　　雨会越下越大的啊。闹脾气也要有个限度，赶紧回去吧。如果被巡逻的校保安发现了，那不就更麻烦了吗？虽说如此，朝仓陆还是黏在秋千上不肯下来，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昏暗的、模糊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黑影。
　　那是谁？朝仓陆攥紧了秋千链子，冰冷的金属被捏出一手心汗，它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而依旧是一道黑影，朝仓陆终于感觉有点不对劲了，可是他还是坐着，好像觉得这样也没关系。
　　那影子终于近在眼前。一条人形的，佝偻的影子，没脖子似的，它缓慢地前行着，脚步拖沓，仿佛一个平面，却又确实扭曲着移动。视觉上的不协调让朝仓陆有些眩晕。
　　雨越下越大。
　　“——”它说。
　　朝仓陆根本不能分辨出黑影的“口”，但就是知道它说了些什么，内容却被雨声掩盖，模糊不清。他听不清、听不懂，却觉得那是个柔软温暖的词汇，因此毫无警戒，仰着脸看它，友好地打起招呼来，未发育的童声稚气清亮：“你是谁呀？”
　　它缓慢地动作起来，姿态迟缓温柔，似乎是刻意不想惊吓到年幼的孩子。漆黑的手爪抬起，黑影的边缘模糊不清，依旧像个幻影而非真实的存在。朝仓陆被它轻柔地抚摸脖颈和脸侧，孩子小动物似的把脸凑上去，手掌的主人似乎已在雨中走了很久，掌心都冷得发木。
　　“咦？”
　　被触碰过的皮肤很快温暖起来。朝仓陆困惑地咕哝了一声。
　　“诶、呀……哇啊、这是……这什么！”
　　温暖从颈侧流至肩膀。朝仓陆摔下秋千倒在地上，孩童的尖叫如幼兽嘶鸣，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淌得他大半身体暖洋洋，出血处却仿佛刮着凉风。他摸了脖子一把，满手鲜红，红色在灰白昏暗的雨天鲜明刺目。疼痛并未跟随血液涌出，他并不疼，只是出于直觉尖叫着退远，恐惧与警觉慢半拍地运作起来，警告他赶紧离开。
　　暴雨如注，雨点打得他皮肤生疼。影子朝他伸出手。
　　“小陆？”
　　他听见有人叫他。多亲昵啊！老师倒是这样叫他，许多小孩不跟他玩。
　　“小陆！”
　　那声音焦急惶恐，带着哭腔，却影影绰绰，模糊不清；朝仓陆不知声音缘何发起，也不觉这是哪个熟人的声音。有人吗？有人在这里？你在哪呀，快帮帮我！孩子过度呼吸，肺部生疼，暴雨惶急地打在他的脸上，卷走了他的体温。
　　“小陆！小陆！醒醒！”
　　黑影追上来，比他预估的更慢，看来它的缓慢动作多半出自无奈之举。朝仓陆在雨中的泥水里扑腾，血与脏污混成一团，他手脚并用，将小书包往黑影方向一丢，顾不得看效果如何，只想连滚带爬地拼命往——
　　“啪”
　　朝仓陆睁开眼睛，黑色的巨爪在他视网膜上残留了一会儿才不甘地褪去。他晃晃脑袋，发觉脑子嗡嗡作响，脸颊生疼。朝仓陆捂着脸哀叫一声：“干嘛打我！”
　　“你做噩梦了，扑腾得厉害。”来叶简洁明了地说明情况，甩了甩手，看来那心狠手辣的一记耳光多半出自她手。佩嘉扒着沙发惊魂未定：“小陆！你吓死我了！”
　　“我、我怎么了吗……？”朝仓陆晃晃脑袋，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做了什么梦，只觉心脏紧缩成一团，跳得狂乱慌急，“梦？我做噩梦了吗？”
　　“你拼命挣扎，还哭着大叫，把我们都吵醒了！我赶紧叫你，想要把你叫起来，但是你就是醒不过来，还是来叶、来叶一下子就……”佩嘉把房间另一角的章鱼玩偶捡回来塞给他，“你还乱丢东西，吓死我了！”
　　“是吗？”陆抱紧了玩偶，痛苦地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回忆得头疼，“我不记得了……”
　　“做了噩梦吗？太累了吗？你平时也不这样呀……咦，小陆？”佩嘉有些困惑起来，指指自己的脖子。
　　“你不舒服吗？”
　　“什么？”朝仓陆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无意识地揉捏着颈侧，“佩嘉，帮我看看，没什么吧？”
　　“没有啊，很正常，表面看没什么问题……骨头还是肌肉疼？落枕了吗？”
　　“没有，完全不疼，也没什么不舒服……但有点奇怪，怎么说呢，感觉像缺了什么一样。”朝仓陆有点困惑地又揉了揉，“是什么呢？我这是怎么了……”
　　“……莱姆。能麻烦你给他做个身体检查吗？”来叶皱着眉开口。
　　“没问题。”
　　“看吧，莱姆说没问题！”
　　“……我是说，可以为你进行身体检查。”球形飞行器红光闪烁，发射出一栏淡蓝的光栅，光线细密地扫过朝仓陆的身体，黄灯球剧烈闪烁了一会儿后，缓缓恢复正常频率，“运算结果已经出来了。”
　　朝仓陆盘膝坐在沙发上，把下巴埋进章鱼玩偶的脑袋。
　　“你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以人类的标准相当健康，超常的健康，和你的特殊体质也有关系。不过如果以‘和平时不同’作为‘异常’的标准，你似乎处于一种……用人类比较能理解的用词，你似乎处于一种二次发育。”
　　“……诶？”朝仓陆困惑地歪了歪头。
　　“你虽然看起来像人类，但本质是奥特战士的退化、也就是返祖形态，你的基因和奥特战士的毫无区别。作为人类你本来已经经过了青春期的发育，可以被认为是人类的成人，但从奥特战士的角度，你并不能被当作是一种成年状态。自从你得到升华器完成第一次变身，进化的基因就被激活了，你也有了‘成年形态’——也就是捷德奥特曼的姿态。我早就对你身体状况的变化做出过预测与评估，但我本以为那段基因只是变身为捷德奥特曼的‘钥匙’而已，只有未激活和激活的区别，现在看来，光之巨人的基因具有某种持续性效果，在你能够进行变身后依旧在影响你的身体，而奥特曼的‘成年’也并不是简单的‘有’和‘无’，还有作为过渡的中间状态。”
　　“那个、莱姆，我听不太懂……”
　　“大部分时候不与人类共生、不将自己的力量交予人类，而是自身化为人形的奥特战士，只不过采取了某种节能的拟态罢了，和你在非变身状态下不得不以人类形式存在是有本质区别的。而你现在的状态……就是在自发地从人向奥特曼‘进化’，某些隐藏的基因开始表达出来，改变了你身体的构造，让你和那些奥特战士的拟态有些接近了。”
　　“嗯……简单来说，我会变得更加接近其他奥特曼对吧？”
　　“从性质上考虑，确实如此。”
　　“也就是说我会变厉害吧！他们可以靠自己变身对吧？说不定以后我也可以做到！不用变身器和胶囊之类的……”
　　黄球无言地闪烁了一会儿，最终屈服道：“作为一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考虑的价值。但是小陆，捷德升华器本来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是最适合你身体状态的变身器，假如你有什么异常……”
　　“总之，发育什么的听起来好像不算坏事？”
　　“……不论如何，人类的噩梦通常是由不佳的睡眠环境与不良睡姿导致的，如果长期并且频繁做噩梦则可能存在心理问题。”黄色的球体一闪一闪，几个球状飞行物围绕在小陆身边，“因此，小陆，我建议你好好休息一下。”
　　“我倒感觉自己天天在休息呢……最近不是都闲得很吗？”
　　鸟羽来叶轻轻叹了口气：“果然是前阵子压力太大了，突然放松下来反而不习惯了吧？找个机会放松一下紧张的神经吧，怎么说呢、嗯，去朝仓先生家玩玩如何？”
　　“好耶！！佩嘉你也一起去吗？一起去一起去！”
　　“什么、这么快就……白担心了。我去练剑了。”
　　“那个，来叶，朝仓先生会买好吃的小零食哦——”
　　“我要健身，不吃零食。”
　　星云庄在小小的插曲过后继续欢声笑语。怪兽陷入沉寂，曾经轰动一时的捷德奥特曼也不再出场，普通人大概更渴望英雄不被需要的日子。当然，倒塌建筑带来的经济损失和不计其数的死伤者仍然是大问题，不过灾后重建的工作也在稳步进行，总体而言，人们在向希望迈步前行。
　　这是贝利亚死后的第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