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03话 日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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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7月14日。
夏天正午的热气蒸烤着城市的水泥路面和两边支起巨大绿色树冠的梧桐。街上的行人很少，大多数人都乖乖地躲在开着空调的室内不愿意出门。知了拖着冗长的尾音鸣叫，给热辣的空气更添加上一层浮躁的气息。
在N市市中心的位置分别耸立着几幢公司的办公写字楼，灰色的玻璃幕墙反射出太阳的刺眼光线让人睁不开眼睛。而此时叶子笑就在最高最显眼的那一幢写字楼……旁边的7-11便利店工作。
在午饭时间的时候写字楼里会有很多职员到便利店来买饭团、三明治、便当之类的食物充当午餐，因此店里会很忙。但是现在已经过了午餐时间，叶子笑又重新回到了平时一贯的半睡眠状态。大半个身子趴在收银柜台上，看上去像是高中生的稚嫩娃娃脸半个埋在手臂里，空调吹出的冷气让身体感到一阵阵的舒服。唔……好想睡……
“哇！”刚要睡着，就感到一双指骨细长的冷冰冰的手搭上了自己的后脑勺，叶子笑惊叫一声猛地跳起来，身下的椅子应声倒地。
眼前出现一张面无表情的扑克脸。细长的眼睛隐藏在细黑框方形眼镜的后面，半垂着盯着叶子笑看。微长的栗色刘海垂在额前，有几丝半搭在眼镜框的边缘。薄薄的淡色嘴唇紧紧地抿着，显得有些神经质。即使是在这样炎热的夏天，他黑色衬衣的领口还是端整地扣上了最上面的纽扣，白皙细长的脖子在纯黑色的布料中，略略有些带着色气的禁欲气息。
“小，小白店长！！！”叶子笑意识到自己看得太久了，立刻反应过来地叫了一声。
被叫做“小白店长”的男人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嘴角，终于开口：“谁跟你说可以随便乱叫的！说了多少次了，我的名字是白羽！”
“哎呀有什么关系，反正这个名字也很可爱嘛。再说你不是姓白么？”叶子笑笑眯眯地说，“小白店长也可以叫我小叶没关系啊。”
“……你又睡着了啊，叶、子、笑。”
“唔……”
“你到底是不是在帮我工作啊，这样下去别说你帮我卖东西，就是什么时候被人抱走卖掉都你都不会醒吧。”
“咦，好过分……”叶子笑轻声地嘀咕。
两年前高中毕业之后，没有积蓄、没有收入的叶子笑也没有办法继续上大学，所以干脆就直接出来打工。而说实话，自从自己十八岁生日之后开始了“那个”工作，自己的一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里世界上面，对于表世界的生活，叶子笑觉得只要能够平凡地活下去就可以了。
“那个”工作——自然是指造梦师的事情。
抱着这样的想法，叶子笑在表世界换过不少的工作，但是都没有做很长的时间。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一到晚上就不可以工作——正在问客人想要点什么的时候忽然灵魂出窍硬邦邦地倒在地上像死掉了一样还不把客人吓死！
根据叶子颜的说法，这应该是造梦师和普通人的混血血统所造成的变异情况。一般的造梦师可以自由控制自己精神体脱离□□进入里世界的时间，而叶子笑只能在夜晚的时候自动地进入。并且造梦师是没有也不需要睡眠的，而叶子笑在白天还是会不可抑制地觉得疲劳想睡觉。总是半眯的眼睛懒洋洋的神态像是永远也睡不够的样子也让叶子笑找工作的过程充满坎坷。
直到半年前，叶子笑在这里的7-11便利店外面看到招聘店员的启示，才得到了第一个比较长久的工作。店面不大，工作的一共有三个人，一个是被叶子笑称作“小白”的白羽，是这个便利店的店长，常年摆着一张没有表情的冰山脸，并且神出鬼没时隐时现……一个是叶子笑，负责白天看管店里的工作。还有一个男人是和叶子笑相反，负责晚上的工作。
平心而论，叶子笑是感谢白羽的。当他提出想在这里工作的时候，白羽只是仔细打量了他一下，就眉毛也没有抬地接受了他包括晚上不工作在内的所有要求。甚至在白天叶子笑偷懒瞌睡的时候，白羽也只是淡淡地说几句，从来没有生气，也没有表露出一丝想要辞退叶子笑的意思。
依照一直以来的经验，叶子笑觉得奇怪。但是他也没有多想，总之有一份工作就已经很满足了。
正在叶子笑笑眯眯地试图从自己睡觉这一点上晃开白羽的注意力的时候，挂在店门口的铃铛“叮铃”响了一阵，有客人进门了。
白羽立刻停止了说话，再次回到他万年不变的冷冷冰山脸状态。叶子笑也转开了视线，无聊地看着走进店里的男人慢慢晃到食物货架边。这个男人穿着白色的短袖衬衣，配一条细细的黑色领带。下面灰色的西裤把腿型衬得非常修长笔直，竟然完全没有古板严肃的感觉。男人似乎在认真地读着商品的标签，侧过去的脸只看得到优美的下颌线条。
这个天气穿衬衣还打领带，不热吗？叶子笑暗暗啧了一声下了评价。
男人似乎非常犹豫不决，终于拿了两个饭团之后走到叶子笑面前。
“欢迎光临，请这边付款……”叶子笑习惯性地说道。
“呐，这两种饭团那一种比较好吃？”眼前的男人突然一手举着一个饭团问。
“诶？”
“我是问你，你觉得那一种饭团比较好吃？”
男人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头发严谨地梳着，衣服也打理得非常整洁清爽，整个人看上去就是那种写字楼里走出来的“精英”的感觉。但是被这样一个男人举着饭团以无比认真的表情问“哪种好吃”的问题，叶子笑不禁无奈地感到了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呃，我个人是偏向金枪鱼啦……”叶子笑回答。
男人立刻走回去，放回左手里的饭团，然后又回到收银台，把右手里的饭团递给叶子笑。
“嗯，那就要金枪鱼好了。”
虽然有点奇怪，但是这男人好像还蛮有趣的。叶子笑这么想着，不禁朝着男人眯起眼睛绽开一个不加防备的笑容。
“好的，四元钱。”
男人在叶子笑的笑容下一呆，失去了反应，一直着迷似的注视着叶子笑的脸。
“那个……这位客人？”
男人似乎回过神来了，忽然身上一阵铃声大作。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刚接通，就响起了高亢的女声，连旁边的叶子笑和白羽都听得一清二楚。
“齐总！！！你到底去哪里了！我就转身出去送个资料的空当你就不见了！马上会议就要开始了你知道的吧！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那头的女人看起来很激动，叶子笑尴尬地笑了一下，看了看白羽。白羽倒是没什么反应，一副觉得很无聊的样子。
男人匆匆忙忙地应付了一下电话，重新收进口袋后对着叶子笑说：
“齐越。”
“什么？”叶子笑莫名其妙。
“我的名字，我叫齐越，超越的越。”
“哦……”
齐越亮晶晶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叶子笑，看得他内心一阵抽搐。
“……我叫叶子笑。”
齐越满意地一笑，而叶子笑仍然处在莫名其妙的状态。饭团还在叶子笑手上，齐越伸手去拿，却在下一秒顺势把叶子笑的手也一起握在了自己的手掌中。
“呃，客人……”
忽然后方传来针刺般的视线，连叶子笑都觉得后颈上汗毛竖了起来。
齐越这才抬头看向一直站在叶子笑后面的白羽，两道尖锐的目光撞在一起，叶子笑觉得好像空气中都快迸射出火花来。
“这位客人你的饭团要被你捏坏了……”而且手好疼啊，叶子笑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齐越终于把目光收回来，松开手，随即换上微笑的表情说：
“……叶子笑是吧，我记住了。今天我还赶时间，以后见。”
好莫名其妙的男人啊。齐越走掉之后，叶子笑不禁小声嘀咕着，偷偷地抬眼看向白羽。而白羽只是看了一眼叶子笑，似乎很不爽地哼了一声，又回去店后面的休息室了。
小，小白店长今天也很莫名其妙啊……
傍晚的时候叶子笑准时和店里另外一个员工交班，然后就准备坐地铁回家。正在往地铁站方向走的时候忽然被两个男人挡住了去路。
“哟，小弟，穿的不错嘛，让大哥我劫个财怎样？”穿着一身黑色，戴墨镜的高个男人把手搭上叶子笑的肩膀。
“哟，小哥，长的可以嘛，让弟弟我劫个色怎样？”同样穿着一身黑色，半个脸都被墨镜遮住的矮个男人流氓一样地把手贴上叶子笑的腰捏了两下。
“……你们俩够了啊，都被围观了。”叶子笑看看周围人异样的视线，头疼地对眼前两只活宝说。
两个人一边哈哈哈地大笑着一边摘下了墨镜，看上去像是国中生一样的矮个男孩笑得捂着肚子挂在高个男人身上，高个男人用手臂紧紧圈着男孩的腰。
“清和大哥你也是的，都三十几了人了还和夏瞳这小孩子一起闹……”叶子笑还在抱怨着。
“小孩！你说谁是小孩子啦！我只比你小一岁而已！可是入行比你还早哎这位小哥！”男孩不顾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就大叫起来。这是他的死穴，每次有人说他是小孩子他一定会跳着脚大声反驳一番，只可惜顶着那张万年十五岁的脸实在是没有多少说服力。反倒是叶子笑觉得他的反应实在是有趣，所以每次见面都要以此为素材嘲笑兼打击他一下。
这两个男人就是当初叶子颜委托的教授叶子笑关于造梦师的工作的端木清和以及夏瞳，算是叶子笑在里世界的老师。一般造梦师都是单独行动的，但是这两个人无论到哪里都是紧紧地粘在一起，像连体婴儿一样。
不过，他们并不是兄弟，而是恋人关系。
对于他们的事情，叶子笑并没有问太多，他本来就不是喜欢过问别人隐私事情的人。但是多少还是能够知道一点。端木清和是X+X型，即造梦师和造梦师的后代。而夏瞳是Y+Y型，也就是普通人和普通人的后代。夏瞳出生的时候端木清和刚十五岁，按照造梦师的规矩被派遣去用自己的精神力封印压制夏瞳的精神力，此后也一直负责在暗中观察监视夏瞳的状况变化。然后在夏瞳十五岁的时候，端木清和把他的压制解除，并且教会了夏瞳关于造梦师的一切。
至于两人是怎么变成的恋人，叶子笑也就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了。
“曈曈，别闹了，乖。”端木清和一手摸上夏瞳头发乱翘的脑袋，另一手拍拍眼前气鼓鼓的小脸。
夏瞳虽然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但还是乖乖地站好不说话了。
这不就是小孩子么……叶子笑无奈地想。不愧是清和大哥，完全了解应该怎么哄这个别扭小孩……
“子笑，上次你跟我们说的那个东西的事情，我们跟叶子颜商量过了。然后我们提出了一点可能的结果，今天讨论一下吧。”端木清和向叶子笑说明来意。
“好，那先走吧，直接去我家。”叶子笑回答着，领着两个人向地铁站走去。
“按照你的描述我们查询了一下现存的资料，然后我们一致认为那个最有可能是传说中的‘食梦者’。”三个人坐在叶子笑家的客厅里喝着冰镇的果汁。端木清和在手里的小本子上写下了“食梦者”三个字。
“食梦者？那是什么？”
“就和造梦师是制造梦境之人的意思一样，直接从字面上理解，食梦者就是以梦境为食的人。资料上有关于食梦者的记录，但是很少。似乎和造梦师相比，食梦者的数量非常至少，真正见过食梦者的人目前我还没有找到。”
他们所讨论的，正是叶子笑一直以来所困惑的东西。
大约一年之前，也就是叶子笑的力量觉醒成为造梦师不久的时候，曾经在里世界见到过一个奇异的人。
当时的叶子笑还不能熟练地用单翼飞翔，因此动作显得有些吃力和笨拙。正在努力地让自己不在空中乱打转的时候，叶子笑忽然在层层高楼后面看到一个黑影。
两人的距离很远，远到叶子笑并不能看清他的脸，而只是看到他瘦长纤细的身形笔直地悬浮在空中。
起初叶子笑以为是不认识的造梦师，但很快就发现了异常。
那人没有翼。不用说白色的双翼，还是黑色的单翼，他完全没有。身后是空的。
并且造梦师的身体是银白色的，而他的身影却是黑色的，甚至比周围的夜色还要更黑些。
尽管叶子笑没有看到他的脸，却直觉地认为他的脸是转向自己这边的。
而且正在盯着自己。
叶子笑甚至觉得那目光像是有形有质的针一样一根根朝自己飞快地刺过来，整个人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
于是从呆愣中回过神来之后，叶子笑果断了选择了——逃跑。
顾不上是不是飞得东倒西歪，顾不上单翼的羽毛是不是因为急速的动作而大把掉落，叶子笑只是慌乱得一心想要赶快逃走。
再回头的时候已经飞出百米之外，那个黑影也早就不见了。
此后在里世界又见过他几次，但是每次自己都是远远地一看到那个修长的黑影就逃走了。叶子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没来由地觉得心里害怕，好像一旦被那个黑影抓住了就会被抽筋扒皮一样。
前一阵叶子笑终于忍不住把这样的事情告诉了关系不错的端木清和以及夏瞳，希望他们能帮忙调查一下。而今天，两人就是来向叶子笑进行调查报告了。
“总之，叶小哥，我们决定还是跟你一起飞一趟，看看能不能遇到那个可能是‘食梦者’的黑影。遇上的话直接揪住那家伙问个明白就是了。”夏瞳对叶子笑说道，一旁的端木清和默默地点头表示赞同。
“一起飞是没问题啦，可是要直接问他……”叶子笑迟疑着，不好意思承认自己从心里怕那个不知名的黑影。
“没关系的，我和曈曈都在。”端木清和以安静的眼神看向对面不安的双眸，温柔的手掌轻轻地落在叶子笑的头顶，带着让人安心和沉静的重量，“没关系的。”
“我知道了。”叶子笑暗暗咬一下嘴唇答应，眼神默默地转向窗外。
天已经全黑了，月亮还没有升起来。叶子笑知道，时间快到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03话 日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