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02话 觉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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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1月28日。
屋子里没有开灯，一片黑暗。深秋的夜晚异常地寂静，连夏天遗留下来的一两声虫鸣也在前一阵拖着长长的尾音消失了踪迹。
啪。一束小小的火苗从黑暗里燃起，然后被小心翼翼地转移到一支细长的彩色蜡烛上方。火苗轻轻地跳动了几下，随即在细细尖尖的蜡烛头上捧出一朵小小的、像橙黄色豆粒一样的火焰。小火苗静静地照亮了周围的一小片空间，下方小小的一块蛋糕上依稀写着“Happy Birthday”的字样。
“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叶子笑轻声地对着蛋糕唱起了生日歌，一直凝视着烛光直到整支蜡烛慢慢地燃尽。
这是自从三年前母亲离开之后自己一个人过的第三个生日，而过了今晚，自己就十八岁正式成年了。
“已经三年了啊……”叶子笑在黑暗的房间里喃喃自语。从十五岁母亲因为意外车祸去世之后，自己就一个人独自生活。母亲仅有的一点积蓄加上自己平时偷偷打工赚的一点钱，勉强够叶子笑平时的生活和学费。但是高中很快就要结束了，这之后恐怕……自己也没有机会继续上学了。
至于自己的父亲……叶子笑苦涩地冷笑了一下。认识自己的人谁也不知道，他竟是那个叶天木的儿子。
如果说可以把人以各个高度分类的话，叶天木绝对是站在N市顶端的人。涉足好几家大公司，在政界也拥有一席之地，以叶天木为首的叶家庞大的家业足以让N市所有的人都为之一凛。而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在十八年前自己还是家里的少爷的时候与年轻漂亮的保姆私通，并在得知保姆怀孕之后毫不留情地抛弃了她。
叶家的少爷当然是与门当户对的小姐结合。只是一个小保姆、在N市举目无亲的母亲抱着幼小的叶子笑试图找上叶天木，结果可想而知。
叶子笑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不该出生的一个孩子。母亲一个人把他带大，却在他十五岁的时候因为意外车祸撒手人寰。当时在医院看到母亲盖着白布的尸体的时候，心里甚至痛到麻木得忘记了怎样流泪。
小小的心里种下仇恨的种子，对叶家的恨意是从来都没有停止的。
“呵……”叶子笑轻轻阖起眼，溜出了一声完全不符合他年龄的叹息。
晚上躺在床上，叶子笑不知为何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身体是疲倦的，意识却是清醒的。似乎周围一直有什么在阻碍自己陷入睡眠一样，叶子笑烦躁地拉高被子蒙住头。
忽然感觉身体似乎一轻。
叶子笑并没有太过在意，继续自己徒劳的试图进入睡眠的努力。
身体又是一轻。
叶子笑把蒙着的被子拉开，开始仔细地留意这异样的感觉。
确确实实地，身体越来越轻，像是要离开床铺飘起来的错觉。
“怎么回事……”叶子笑自言自语地向下面看去，却惊讶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并不是……错觉。从自己的□□里，有另一个身体正慢慢地脱离飘浮起来。这个身体是银色的、半透明的，像是一股随时会被吹散的烟雾一样轻飘飘地从床上的□□中抽离。很快，叶子笑就发现自己完全悬空在床铺上方，瞪视着下面床上的人。床上的人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被子像麻花一样缠绕在他的身上，是刚刚他辗转反侧的证明。
这是叶子笑活了十八年体验过的最怪异的感觉——自己悬在一旁，看着自己在床上睡觉。
叶子笑一时无法思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愣愣地看着四周。过了很久，他颤抖地试图伸手去抚摸床上自己的脸，银色半透明的手指却直接穿透了皮肤。
不能碰触。
不能碰触，不仅是自己的□□，还有床，被子，台灯，书桌，书本，桌上吃了一半的蛋糕，都无法碰触得到。想要打开电灯看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无法碰触开关。伸手去握刚刚切蛋糕的锋利水果刀的刀口，手掌却直接穿过了刀尖。
这是……所谓的幽灵吗？我死了吗？我莫名其妙地就死了吗？
叶子笑颤抖着问自己。但是他没有吃什么奇怪的毒物，也没有割脉什么的，况且在变成这种状况之前一点预兆和感觉都没有，为什么……
然而下一秒叶子笑就没有了思考的时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后背整个背部忽然一阵剧痛袭来，让他只来得及尖叫了一声就立刻流出了眼泪。像是被满是尖钉的钢板钉在了后背上一样，从各处肌肉袭来的尖锐疼痛狂暴地袭击了他。随即很快地，疼痛逐渐向一个地方集中而去。从内部而来的，潮水一样翻涌的痛苦不断地聚集叠加，涌向了叶子笑的左侧肩胛骨位置。
“疼……好疼……”叶子笑轻声地哼着，只觉得大颗大颗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下去，又在空气中凭空消失了。颤抖着反手去摸自己的背后，左侧肩胛骨的下方一道狭长的皮肤已经凸起，里面有什么东西在争先恐后地试图向外突破的样子，皮肤动得厉害。像是无数坚硬的蝴蝶正用着铁质的钉一样的尖吻敲击着皮肤和肌肉的内部，蠢蠢欲动地想要冲破束缚而飞出。
就在叶子笑以为自己坚持不住要晕倒的时候，后背忽然传来“嘶啦——”一声诡异的裂帛声，已经达到顶点的疼痛忽然突如其来地消失了。与此同时，后面像是什么终于呼啦啦地飞出来了似的，带起一阵很大的风。周围不知为何有大片黑色的羽毛飘落，又在空气中消散。
背后有沉重的触感，柔软而冰凉。
卧室的衣柜里有一面巨大的穿衣镜。外面的月光穿过窗口温柔地照射在叶子笑身上，让叶子笑在穿衣镜中看清了自己的模样。仍然穿着睡觉时穿的衣服，然而衣服和自己的皮肤都变成了一样的银白色，在月光下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镜子里幽灵一样的男孩正用惊恐的目光怔怔地看着前面，头发乖顺地贴在脸颊边。而他的背后，是一支耷拉着的巨大的、黑色的羽翼，羽毛尖还在一滴滴地向下滴着伤口流出的血液，乱七八糟的漆黑羽毛反射着月亮的冷光。
母亲在叶子笑小的时候经常对他说，善良的人死后是会变成天使飞上天堂的。而在母亲的故事中，天使都是长着白色的翅膀，穿着白衣服自由飞翔的生物。
早早懂事的叶子笑早就不信了母亲那一套说辞，认定那只是骗小孩子的话。然而他却在这一天晚上彻底颠覆了自己积累了十八年的世界观。
然而那根本不是天使。那根本不是戴着橄榄枝、垂着双眼用白色的双翼轻轻飞起的优雅生物。那样子……那像是最暗的黑夜一般颜色的单翼，简直就是所谓“恶魔”的注释。
难道不应该出生的孩子在死后也只能变成这样受人唾弃的模样吗？我现在又该何去何从呢，妈妈？死掉的人都是去哪里的呢，我是不是因为这幅模样就注定要被带去地狱吗？
叶子笑难过地抱紧自己的膝盖，在半空中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无力的单翼斜斜地垂下，拖拽得他的后背一阵阵的抽痛。
安静地窝着没过对久，叶子笑一直等待却又害怕见到的东西出现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三个人——准确地说是三个翼人——忽然在外面齐齐地从窗口露出三张脸。
是来把我带走，然后丢进地狱的么？叶子笑在心里默默地想。
“能进去说话吗？”为首的似乎是一个女人，她向叶子笑这样问道。
“咦？啊……”
没等叶子笑表态，女人就率先穿墙飞入了叶子笑的卧室，在旁边紧跟着的两个男人也接着就飞到她的身边。
叶子笑想要向眼前的三位不速之客表达一下被乱闯卧室的不满之情，却对着这三人的样子瞪大了眼睛。
他们都有着雪一样的，巨大的，纯净像是高远天空上云朵一样的……白色双翼。
就像是传说中的天使。
叶子笑这边僵硬着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那边的三人组却率先显示出了对叶子笑的兴趣。
为首的那个女人有一头看起来细细软软的长长卷发，眼神是安静优雅的温柔。而后面的两个男人则一高一矮，像是保镖一样随时跟随着前面的女人。高个子的男人眼神锐利，面容沉静，甚至可以说是面无表情，只是默不作声地打量着眼前的情况。而矮个子的男人看起来充其量只是个国中生，还只能算是“小男生”的范畴，娃娃脸，乱翘的头发，像个小孩子一样用试探的眼神看着叶子笑。
“这家伙长得很可爱嘛！真的成年了吗？”矮个的男生忽然转头用稍稍带着嘲笑的语气对着旁边的两人说。
才不想被你说咧！叶子笑看着对方小小的天真面孔不禁在心里愤愤地想。
“……曈曈，不得不提醒你，你在这里是最没有资格说这话的。”
BINGO！高个男生忍不住说了一句正中叶子笑心思的话。
“什么嘛！清和哥太过分了！我已经长高很多了！至少比这家伙要好吧！”被叫做“曈曈”的男生立刻炸毛，吵吵嚷嚷地抗议。
高个的男人这次干脆只是动了动嘴唇，安静的看旁边的男生一眼，把要说的话吞了下去。
“要说什么就说啦！”男生用手肘撞了一下男人，很不满意对方欲言又止的态度。
这个动作被叶子笑注意到了。虽说现在的身体无法碰触现实世界里的东西，但似乎互相之间还是可以碰触的。
男人忽然在脸上绽开一个温柔又暧昧的微笑，直直地注视着别扭闹脾气中的男生。
“干，干嘛啦……”男生似乎变得有点尴尬，眼神也开始躲闪起来，刚刚还像小公鸡一样气呼呼地大叫，现在却不敢抬头看眼前的人了。
男人伸手，揉乱了男生一头本来就翘来翘去的短发。短暂地在头顶抚摸几下之后，细长的手指顺畅地向下，停在了男生后颈的位置。
男生已经不说话了，只是死死地低着头，手指不由自主地攀上了男人衬衣的下摆。
正在叶子笑目瞪口呆地欣赏眼前的这一出闹剧的时候，为首的女人终于开口了。
“你好，叶子笑。很抱歉打扰你了。”
“哦，你好……不是，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叶子笑更加目瞪口呆了。
“我是叶子颜，你同父异母的姐姐。”
这句话彻底像惊雷一样炸糊了叶子笑的神经。
叶子颜，他怎么会不知道，应该说，N市没有人不知道。叶天木和夫人凌霄育有四个子女，两个小儿子尚且年幼还在读书，而长子叶子凛，次女叶子颜，这两位叶家后代年纪轻轻就以父亲的光环以及自身令人称羡的才华而为人所知。叶子凛仅25岁就接管了父亲旗下一家公司并经营得风生水起，而叶子颜也一直作为叶子凛的得力助手，以令人惊艳的美貌和不可多得的能力而与叶子凛一样为人所称道。
活在阳光中的青葱一片的家庭，谁也不知道在暗处叶子笑这样一株阴暗的草也是叶天木的后代。
对叶天木的恨从来都没有减退过。因为生理性的厌恶，叶子笑从来都不跟叶家的人接触，对于叶家人的了解，也仅限于各人的名字以及道听途说的传闻而已。但是从来都没有过交集的人，如今为什么要来找自己？叶子笑没有想到答案。
“我来介绍一下吧。这边这位是端木清和，表世界职业是作家，这位是夏瞳，表世界职业是学生，是我特地找来处理现在事件的人。”叶子颜对着一高一矮两个男人挥了一下手，“他们平时经常吵架，但都是不错的人，你可以信任他们……”
“先等一下，我能问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表世界’又是？”叶子笑终于忍不住发问。
“叶子笑，下面听我说。”叶子颜忽然非常认真地开始讲述。
“你是……造梦师。”
表世界，里世界。□□，精神体。梦境，记忆。监控装置，追踪。
一个个陌生的词在叶子笑的面前构筑起一个他从来没有想象过的奇异的世界，要不是自己也变成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是正常的状态，他一定会觉得叶子颜是在讲一个故事而已。
“原本监控装置是由作为区域首领的爸爸所掌握的，但是一年之前他已经把装置的使用权交付给我，让我完成一周一次的必要检查。
“昨晚上正好又是进行监控检查的日子。就在我看完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发生的令人惊讶的事情，你猜是什么？
“那是一个红色的光点，不，已经不能称为光点了，也许应该称为光团。光团在N市的西北角忽然出现，大小是正常光点的好几倍，颜色也是一反常态的血一样的鲜红。我刚开始以为是哪个造梦师意外出现了失控暴走的事故，但是那光点旁边却没有显示任何的可读信息，那也就意味着有新的造梦师诞生了，并且还是个非常不得了的造梦师。所以我立刻就着手调查具体的地点和这里的屋主信息，没想到居然是和爸爸有关的人……
“我猜是由于你是造梦师和普通人后代的原因，你的身体发生了我们无法预想的变异，比如说背后的翼。因为根据到现在的记录为止，你是第一个造梦师和普通人产生造梦师的例子，所以我也没办法告诉你变异的规则。但是放心，我并没有告诉爸爸。”
叶子笑觉得眼前有点晕，好像活了十八年的世界都是假的，被活生生地剥下外皮之后的另一个世界，却又陌生得让他无所适从。
“叶子笑，我会拜托这边的端木清和和夏瞳教你一切的事情。
“叶子笑，变成强大的造梦师吧。”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02话 觉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