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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倒戈 ...

  •   第二天中午程丽明花枝招展地出现在操场上,“碰巧”赶上了放学的人潮。于是回头率百分之一百二成为一个保守数字——每个男生至少回头两次。和我们这些土得掉渣的校服女生相比,她是一副准明星的模样。这份气势完全不同于于鸣箫的日韩街头胡闹风格,而是好莱坞式的大气。
      简而言之,就是程丽明穿了一条露背长裙外搭高跟鞋。
      好在她已经很高了,鞋跟还不那么惊悚。但我还是在看见她之后石化了两秒,六月的冷风在我面前吹掉了两片叶子,我觉得背上满是鸡皮疙瘩。
      而我还要跟她一路走去食堂,去看那两个吃饭中的流氓。一路上各种眼神飘过来,在空气中拉起一条条横幅,上面写着“物以类聚”,“一丘之貉”之类的鄙视字眼。
      交友不慎也就罢了,亲戚也不给我长点脸。如果于鸣箫的标签是小混混,那么程丽明就是狐狸精。
      给狐狸精打了一份饭,自己也端了一份,开始在大厅里寻找人最多的地方。果然在女生挤作一团的花痴集中营深处,发现了那两个旁若无人的身影。他们霸着一张四人桌吃得很开心,而周围的其他桌子上基本都挤了六个以上的女生。
      我深吸了一口气,埋头冲了进去。
      “这儿有人吗?”没等我开口,程丽明已经把餐盘放在了颜晨旁边。对面的陆乐看了程丽明一眼,当即噎住了不能说话,只好翻着白眼往死里瞪我。我才懒得理他,直接坐下开始吃饭。
      颜晨摇摇头,看了看我,又看看陆乐,嘴角挂上了一抹他招牌式的笑容。
      近距离分析之下,似乎颜晨的脸并没有陆乐那么完美。但是这妖孽的笑容足以弥补任何缺憾。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他们的坏才各具特色。
      陆乐是把“坏蛋”俩字写在脸上的,似乎天生就是一捣乱胚子,但好像危害不大;而颜晨则相反,他总是带着含义不明的微笑,极少说话,但你总觉得他有什么大阴谋。
      当然,这是我自己的感受。而这所学校里的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人不会同意我的看法。他们会说陆乐是古灵精怪,说颜晨是温柔深沉,就算他们做了坏事,也一定会被原谅,或者,至少被遗忘。
      “不介绍一下吗?”颜晨对我说。他的声音和他的笑一样,像秋天午后的暖阳,缓慢慵懒,却有蛊惑人心的力量。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大声说话,完全被弄晕了不知所措。原来他也是有善心的,为了不让太多花痴晕倒,不说话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是遇上道行深的狐狸精同学就完全没用了。
      “我是小南的朋友,程丽明。”狐狸精的声音也不差,轻飘飘的像在心上挠痒痒。“你们是同班?”
      他们点头,然后自我介绍,谈话于是进行得很愉快,时不时还会爆出一阵集体大笑。我被晒在一边,仿佛程丽明才是他们的新同学,而我只是来看看她的亲戚。
      走的时候陆乐还挥着手说:“美女常来玩儿啊!”
      程丽明也仪态万方地说:“有空来我们学校吧。”然后像个公主一样昂首阔步地走出了校门,而我觉得我就是她的马夫。
      “姐?”我试着唤回她的思路。她显然还很开心,哼着小曲在掏她宝莱的钥匙。
      “上车再说。”她拉开车门,我只好照办。
      “姐……”我鼻子抽搐了一下,车里的香水味让我五感都失灵了。
      “骗我的吧?”她没有启动车子,只是出神地望着前方,“人家哪有你说的那么坏。”
      我暗叫不好,狐狸精就要爱上书生了……
      “陆乐有女朋友吗?”她转头看着我说。
      “没。”我摇头,心想要是有,还不早就被其他女生挫骨扬灰了。
      程丽明点点头,一脚踩在了油门上。
      “姐!”我被吓了一跳,“你不打算帮我啦?我被他欺负得很惨啊!”
      她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笑着说:“我把他变成自家人不就好了。”
      除了哭,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晚上垂头丧气地回到学校,却发现于鸣箫像个女鬼一样坐在校门边的马路牙子上,两只眼睛鬼火一样亮晶晶的。
      “这时候了怎么还在这儿?”我上去把她拉起来。
      “我有话问你。”她口气冷冷的,让我觉得像要打架的前奏。
      “怎么了?”
      “颜晨最近怎么样?”
      “隔天一封信不是都给你了吗?”我尴尬地抓着她的手,不知道该放还是不放。
      “他在信里提到你。”她的声音有点抖。
      “说了什么?”我也抖了一下。
      “自己看。”她用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掏出一张纸递给我。我一直不明白,都这个年代了,他们为什么还要用如此原始的方式交流感情。
      颜晨的字写得一般,勉强可以看。好在信很短,所以我很快找到了重点。

      “……也许史小南比你更适合做一个女朋友……有时候你的确很好,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你很好……你跟她很像,我喜欢的正是这些相像的部分……但你有的只是部分,她拥有全部……”

      这是一封充斥着狗屁不通的句子的信,更是赤裸裸的陷害!
      “你相信他说的?我们连话都没说过……”我把信还给她,说话也因为极度的挫败感变得有气无力。
      “那今天中午的事怎么解释?”她打断我。
      “中午?”我的下巴差一点闹了独立,“中午怎么啦?”
      “我说过我在这里认识很多人。”她的冷漠越来越厚,变成一层不均匀的刺。我低头看着我们拉在一起的手,觉得很刺痛。“其实也没什么,是你的话总比别人要好接受一些。”她还在说,那些刺疯狂地生长,穿过我的手臂沿着骨髓贯穿了我的身体。
      “他算什么,只要你高兴……”她说着,颤抖着,试图微笑却流泪。这一笑拔出了我身体里的刺,让我轰隆隆地死去。
      “你傻了吗?”我猛地甩开她的手,“你喜欢的别人也一定喜欢吗?他不过是在逗你玩,巴不得我们姐妹反目。你跟他才认识多久?就可以为了他不相信我?你脑子进水了吧!以后这种破事儿不要来烦我!莫名其妙惹一身骚!”
      在我破口大骂的时候,于鸣箫一直在哭。她像个筛子一样站在那里抖啊抖,眼泪像筛出的珠子一样砸下来。如果在平时,我一定会心软原谅她,但是这一次我实在是太冤了,眼泪也不能洗刷我的耻辱感。
      所以我继续发泄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喘口气。
      “对不起。”她颤巍巍地开口,“都是我的错,我不会再妨碍你们了。”说完最后一个字,不等我有反应,她就像妖怪遁地一样飞快地消失了,连个背影都没留下。剩我自己像个傻子似的张着嘴,一幅怒发冲冠的样子,却不知冲谁发泄。
      “靠!”楞了半天,我只好一拳砸到大门边上的水泥墙上。
      “来了来了!说一声就行了何必砸墙呢?这么晚才回来……”门卫乐颠颠地从门卫室里跑出来开门,不知为什么开心得不得了。
      让我活见鬼吧,这个世界都疯了。

      接下来的一周里,我做梦都希望那俩人遭点横祸什么的。然而想得多了,到最后总是自己叹气。
      周五下午程丽明又来了,说是接我回家,其实是司马昭之心。我实在无法想象陆乐如果真变成我“姐夫”的样子,还是给我块豆腐了结了我吧。
      程丽明今天穿得很学生,显得比我还小。大概因为上次陆乐叫她“丽明姐”给了她很大刺激,这次卯足了劲要拨乱反正。不过她那十个令人眼花缭乱的指甲还是暴露了身份,她还浑然不觉地捂着嘴,笑得很含蓄的样子。
      “陆乐不在,他早早翘课走了。”我两手一摊,表示遗憾。
      程丽明似乎也学过表演,变脸跟换台一样方便。
      “不早说,快点走。”她不耐烦地抓过我手里的包扔进车后座,“我们要迟到了。”
      平时我很少回家,今天若不是老爸的一个朋友生日,我也不用回去赶饭局了。不过话说回来,如果陆乐没走,程丽明是不会介意迟到的。
      “姐?”坐下之后我迅速系好安全带,却发现她在发呆。听到我叫她才回过神来,开始发动车子。
      “姐,你不会来真的吧?”我小声问。
      “什么真的?”车子隆隆地开了起来,程丽明专心地看着前方。
      “陆乐啊。”我紧张起来。
      “怎么?你担心什么?”她笑起来。
      “他……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啊。你们学校里比他好的不是多了去了。”对于这一点,我有深刻体会。
      “小丫头,你是不是也喜欢人家啊?”她哈哈大笑起来,“你紧张个什么劲儿?”
      我冤!
      “别转移话题,我是不想你有事。”
      “我能有什么事?再说不是你让我帮你复仇的吗?怎么?心软了?”她笑得暧昧起来。
      “……随便你!别说我没劝过你。”我觉得已经跟她说不通了。

      车子三拐两拐,终于在一家酒店门前停了下来。
      店的名字叫和风之夜,看门面又是日本料理。我心中狭隘的民族情绪瞬间上扬,忍不住略带挖苦地说:“最近日本菜这么流行?连老头子们都迷上了?”
      程丽明看也没看我,一边停车熄火一边说:“店是杨叔叔的,上星期才开业。”杨叔叔就是今晚的寿星,这还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和风之夜实际是一座高层的裙房,一共高四层,外面装修成白墙加黑色木檐的日本风格,内里却是五彩缤纷的浮世绘墙面,一直画到电梯里面,不由你不想看。
      跟着这群两米多高的武士仕女相扑手一路升上四楼,墙面忽然就干净了。电梯口竟然还有一小块枯山水式的园景,后面衬着玻璃水幕。水流下来汇入下面的细渠,渠上横跨一座小桥,桥的一端就在我们脚下。
      这么一折腾,日本菜似乎也没有印象中那么糟糕了。
      不过绕过水幕后我就推翻了自己先前的看法。这绝对会是我吃过最难吃的一顿饭。
      水幕后是一扇虚掩的半截木门,进去后是日式的榻榻米,放了两个矮桌,所有人都跪坐在矮桌前笑眯眯地看着我们。杨叔叔和老爹老妈们坐一桌,另一桌是所有的小辈们。
      “去坐吧,才放学吧?”杨阿姨热情地把我们往那一桌送。我和程丽明已经石化到不能动。
      因为那一桌的正中间坐的不是别人,正是万人迷陆乐同学。
      他倒是很快从初始的震惊中恢复了过来,嬉皮笑脸地踹了旁边的男生一脚,说:“让个地儿给我同学!”然后冲我们无辜地笑笑。
      我推推程丽明,让她去和这位无辜好少年挨着坐,我则赶快挑了一个远一些的位置挤了进去。还没坐稳就听杨叔叔说:“小南和乐乐是同学啊……这么巧?来来来让他们坐近点好方便聊天。”我心里格登一声,连忙摆手说不用了。谁知那些哥哥姐姐一个个乖巧的不得了,闻言立时闪开一条路,眼巴巴地看着我往火坑里跳。只有程丽明用可怜的眼神看着我,我也用感激的目光看着她,心想多少还算有人理解我。
      我狼狈地爬过去坐好,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陆乐倒是淡然,指指杨叔叔说:“那是我舅舅。”
      我想了想,指指我爸妈的方向,说:“俺爹娘。”
      陆乐“噗”了一声,但是忍住了没有哈哈大笑。他今天看上去非常乖,让人很不舒服。但是程丽明并不介意,她和陆乐显然都很适应这种应酬,而且能够乐在其中。
      之前我也和程丽明一起参加过不少饭局,不过从来没听说杨叔叔还有一个这么大的外甥。就算这些年我都不在家不熟悉情况,程丽明总不该不知道吧。但是从她的表情来看,她的震惊程度不比我低。
      还是那句话,见了鬼啦!

      但是后面的事情就更变态了。
      大家小心地吃,谨慎地谈,我勉强维持着这可鄙的坐姿,时刻徘徊在岔气的边缘。程丽明和陆乐聊得眉飞色舞,完全没有闲情管我。终于这种热情引起了隔壁桌的兴趣。
      程丽明的老妈笑呵呵地说:“唉呀你们家乐乐长得可真漂亮!”
      杨叔叔也一样笑呵呵地说:“是呀是呀,不知怎么长的,一点也不像他爸妈。”
      我斜眼看陆乐,发现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杨叔叔不知死活地继续说:“说到漂亮还得是你家丽明啊,你看看,完全是集合了爸妈的优点嘛……”
      我把脸埋进盘子里,不想给爹妈丢脸,希望他们别发现我。幸好金童玉女的吸引力足够大,我根本没有被讨论的价值。桌上的气氛已经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大家的笑容都变得暧昧起来,目光时不时地在这对帅哥美女身上飘过,像是在发密电一样隐讳地传达着某种意思。
      程丽明的老妈慈祥地问:“乐乐今年多大了?”
      陆乐特可爱地回答:“十七。”我这边掉了一地鸡皮疙瘩,恨不得把他嘴封上。
      程丽明老妈面露遗憾之色:“唉呀比丽明小一岁……”这句话露骨的令人发指,以至于一直处变不惊的程丽明也尴尬了一下,讪讪地说:“不用管她,我妈就这样,没个正经。”
      陆乐却是一幅好心情的样子,开心地说:“不要紧,挺好的。”

      后来我仔细想起来,也许就是这句“挺好的”,让程丽明误会了陆乐的意思。鬼晓得那个混蛋当时想到了什么,会说这么一句可以引起各种误解的混帐话。

      那天散了之后,自然是要各回各家。大家客气地告别,陆乐笑眯眯地说周一见,眼神里却带着一股子危险的气息。估计周一又是一场灾难,不过我已经是死人一个了,没啥好怕。所以对他的恐吓我表现出大无畏的精神,“周一见,记得做作业!”我饶有深意地说。
      陆乐属于经典的不学无术,成绩烂得一塌糊涂。听到我提起作业,眼神顿时由两把刀子变成两个熊熊燃烧的小型核弹,恨不得把我烧的渣滓也不剩。不过我想他可能连核弹是聚变还是裂变都分不清,这种草包,不足为惧。
      不过草包生气的时候,眼睛还真是很好看呢。

      程丽明在被她老妈涮了一把之后倒是很少再来了,我也为那天的大无畏付出了代价。陆乐威逼利诱我帮他做作业,美其名曰课后辅导,其实就是我帮他做作业。我才懒得给他讲题,能抄的直接抄,不能抄的作文啥的我大不了再写一份。陆乐开出的条件是清除我在校内社区上的恶劣影响,当然威胁也是让我永不翻身。
      我一直不解他为什么可以对舆论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后来还是肖丽出场,一语点醒梦中人:笨,像他那样的人,有百十来号的后援会粉丝团之类的不是很正常。
      我脑子里飘过那群狂热的小女生,一阵凉意顺着脊背一直蹿到头顶。
      后来事实证明我还是低估了他的影响力。
      鉴于我每况愈下的处境,我只好敦促程丽明加快进度。没想到她却在电话那头哀怨地说:我要走了。
      她稀里糊涂去参加了唱片公司的一个面试,居然毫无悬念地选上了。当然立刻出道是不可能的,公司惯例是要先培训,培训地点在北京和上海任选一处,就近入学原则。
      问题是哪个都很远,远到没有差别。
      我惊得差点从教室阳台掉下去,结结巴巴地问:“那……那你老妈放你走吗?”她那八卦老妈成为我最后一线希望。
      她疲倦地说:“吵了一周,总算说通了。”
      不要啊!“那……那我怎么办?”我终于崩溃,哽咽道:“你走了我在这边就一个熟人也没有了啊!”
      她仍然很疲倦,开始不耐烦:“我把蒋茂臣的电话给你,有事就说我是妹妹,没人敢欺负你,行了吧?”
      我暗暗内伤:姓蒋的在她们学校那一带的确可以横行一时,但是到明津这边就难说了。小混混们规矩很多,各自的地盘是心照不宣的。明津这样的学校还好,没有那么多明目张胆的混混,但是一中就复杂了,男生除了书呆子和三等残废,几乎没有几个是身家清白的。我要是真捅了篓子,恐怕他也不至于豁出去跑到这种地方来闹事——就算他真的很喜欢我丽明姐也不行。
      我摇摇头,心想我还不至于会闹这么大事,乱了乱了。“不用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姐……你要常联系我啊~”我情真意切地表达了我对她的依依不舍,天地良心,我是真的不希望她走。
      挂了电话,只觉前途一片灰暗。想我接下来的两年高中生涯都要在压迫威胁和鄙视中度过,命运是何其的不公平!我默念: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不过想想陆乐背后的粉丝团,我也不太有爆发的勇气……难道只能灭亡了?
      我趴在阳台的栏杆上,看着远处城市的灯火。下面操场上堆满了晚自习下课闲逛的人。陆乐和颜晨坐在篮球场边上,低着脑袋不知在讨论什么,时不时爆发出一阵笑声。很奇怪的是,这两个人除了彼此之外,几乎再没别的朋友。班里其他男生都很有默契地和他们保持一定距离,似乎他们身上有某种瘟疫——这种情况不能简单解释为嫉妒,因为他们两个才是最应该互相嫉妒的人。
      我呆呆地看着那两个埋在一起的脑袋,忽然生出了一个极为邪恶的念头。

      晚上寝室卧谈会时我漫不经心地开始了对其他三人的诱导。
      “那俩流氓关系可真好,走哪都能看见,跟双胞胎似的。”
      王琪含含糊糊地说:“是啊,天天一块吃饭。”
      张可欣明显很不屑:“还一起睡觉呢!”
      我跟肖丽同时喷了一地,床也被感染了,发出高亢的吱嘎吱嘎声。
      “你说啥?”我跟肖丽平复了一下情绪,一起问。
      “他俩不是一个寝的么?怎么了?”张可欣同学很不解,顺便鄙视了我们随地乱吐的行为。
      “没事……”这边两个被鄙视的人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肖丽叹了口气,抬脚踹了踹床板说:“小南,你也觉得他们有问题啊?”
      我使劲点头,又发现点头有个屁用,她不可能看到,“是啊,没问题都见鬼了。”
      王琪插嘴道:“别瞎扯,颜晨有女朋友的。”
      纯洁的张可欣同学发现自己有被忽略的嫌疑,于是见缝插针:“你们在说什么?”
      该忽略的还是会被忽略,肖丽不屑道:“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勤,这能说明什么啊?”我也帮腔:“就是就是,陆乐还没女朋友呢。”
      被忽略的张可欣同学虽然搞不清状况,但还是努力的插话:“陆乐有过女朋友的,刚分手了。”
      “什么时候的事了?”肖丽显然不知道这个八卦,我也很惊讶,这个学校里居然还有她不知道的消息。
      “这事嘛,说来话长喽。”被忽略的一下子变成了被关注的,张可欣有点得意。不过我们都知道,得意的人最容易说漏嘴。所以大家都没有打破这种得意的气氛,竖起耳朵等她爆料。
      “你们知道高一六的那个小美女吧?……对,就是那个总穿一双红鞋子的小丫头,平时特文静特腼腆。不过碰到陆乐就完喽……陆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之前一点征兆也没有,忽然就跑到人家教室门口拦着人家,说‘做我女朋友吧?’你猜那小美女什么反应?呵呵,愣了足足半分钟,然后就点头了!……我真服了她了,花痴见过,没见过这么痴的……”张可欣正义地转入了对无知少女的批判,把我们八卦的耳朵好一阵摧残后,终于记起这件事还是有个结局的。
      “大概也就过了一礼拜,莫名其妙又跟人分手了。据说那女生也没怎么着,没哭没闹,俩人现在见面还嘻嘻哈哈的。”
      “完了?”肖丽在冷场三秒钟后问道。
      “完了,你们还想听什么?”张可欣还在为那个小美女扼腕叹息。
      “嘿嘿嘿……”另外三个人会心一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张可欣想了想:“嗯……半个月前吧。”
      屋子里出现了漫长的沉默。
      她们为什么不说话我并不清楚,但我是被自己的联想惊吓到了。半个月前于鸣箫跑来跟我大闹一场,这件事确定是颜晨捣的鬼无疑,陆乐也不排除共犯的嫌疑——其实我在心里早就这样默认了。而之前于鸣箫说她和陆乐并不熟悉。
      我隐隐觉得这一切之间有不可告人的联系。这加重了我的惆怅,也使得这次诱导性的谈话在与会者的各怀鬼胎中结束。

      第二天就收到了还在火车上的程丽明的短信。
      “陆乐怎么样了?”
      我正在周伟的课上装好学生,看到这条短信不禁为之气绝。我回头看一眼陆乐,后者正在堂而皇之地睡觉。我没好气地回短信:睡得跟猪一样,看样子没事。
      估计火车上非常无聊,程丽明的短信源源不绝。
      “我跟他说了我走的事,他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呢?”“我现在一闭上眼睛就想起他,你就别劝我睡了。”“我也想回去啊,难道现在要跳车?”“没办法,为了事业总要有所牺牲。”“他还没听过我唱歌呢,唉,走得太急了……”
      我奄奄一息地趴在桌子上,茫然地看着周伟。他精力充沛,丝毫不觉得他讲的东西有多么无聊。尽管他讲得很卖力,人也很养眼,但我还是进入了异常状态。帅哥像是一部丢失音轨的大片,镜头也开始一卡一卡的,甚至出现了老式胶片的划痕和斑点。
      等我从周伟的口型判断出他是在叫我时,一切都晚了。
      “手机。”他淡淡地说。
      我也没有反抗,因为没有反抗的理论支持。
      “上课专心点,要考试了你不知道吗?”他语气里听不出生气的感觉,我发现他其实是一个难以捉摸的人。那张每天都在微笑的面孔其实只是一张面具,你无法猜测他究竟想干什么。他从不训斥学生,一般的小事他都不管,而大事由杨主任来吼叫就足够了。
      但我现在判断不出这对于他来说是大事还是小事。决定事件性质的权利永远在老师手里。

      下课时周伟举着我的手机朝我晃晃,示意我跟他去办公室。
      我恨办公室。
      “学校有规定。”他在办公室门前停住了,没有进去。门后传来一阵女老师尖利的笑声。
      “我知道。”
      “明知故犯?你这样可以被记过的。而且,你也不希望我们因为这种事去烦你爸妈吧?”他转身,举着那只手机。手机幽蓝的外壳上映出我的脸,看不出丝毫忏悔的诚意。
      我点点头:“我该怎么办?”
      他对我的反问感到意外:“怎么办?下次不要在上课时拿出来,杨主任发现了你我都倒霉。”他把手机丢给我,转过身去推办公室的门。“告诉陆乐以后上课少睡点觉,晚上都在干什么啊!”
      门轻轻关上了,我还愣在那里。半晌,才记起短信的事。赶忙找了个角落打开手机,发现果然积了一堆短信。
      “人呢?不理我了?”“我知道你不希望这样,我也不知道会这样。我真的很乱,这真是不可思议。”“我是说,我可能真的喜欢上他了。”“……”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一行微微闪烁的小字,隐约可以看到程丽明迷离的表情。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很挫败,像是输了一场重要的比赛。
      姐姐,你是女王啊,你怎么可以喜欢上这么一个头脑简单只会装帅的笨蛋呢?在我心目中,混混头儿蒋茂臣都比他强——至少他还有肌肉。
      我噔噔噔跑回教室,一直跑到陆乐面前。对他怒目而视三秒钟,却说不出一句话。下课时他非常清醒,伸出他的大手在我面前晃了两晃,说:“大小姐,您没事吧?我今天不需要你做作业。”
      我浑身哆嗦,用尽全力低声说:“周老师让我告诉你以后上课不要再睡了!”
      回到自己座位上,就听见他在后面喊:“你手机拿回来了没?”
      我没好气地点点头,趴在桌上打盹。程丽明那张迷茫的脸在闭上眼睛后愈加清晰,我只好睁着眼睛发呆。
      生活啊,就是苦难和更大的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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