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潮卷一》青取何之

2、离疏

　　亓官灵序想了一路，觉得自己就这么走在路上，自己脑门也没贴着收徒俩字儿，人家怎么知道自己是收徒的呢。
　　不行啊，得想个办法让人家知道自己是来收徒弟的。
　　而且而且，既然收徒，首先肯定得让人家长同意，让人家长放心，人家才能把孩子交给你啊。啧啧，我果然还是这么有责任心。
　　算了，天黑了，先找个地方歇着，明天再想办法吧。
　　“来…迎……客栈。”灵序皱着眉头认了半天才认出来这个牌匾上的几团字。
　　亓官灵序觉得很神奇，这世上竟然有比自己的字写的还差的，这字儿可能是为了省墨？都快挤成一个墨点儿了。
　　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很有好感啊。
　　仔细一想，这字丑都丑的别具一格，这不就是缘分吗？！行，就住你家了。
　　灵序进去时，堂中人并不多，在这静谧的夜里无端使人多了几分安心。他四下寻找了一番，店小二在默默扫地，掌柜的在柜台那里拨着算盘。
　　“客官您来住店呐。”店小二马上迎上来。
　　“请问你们这里还有房间吗？”灵序边说着边观察了一下四周，桌面柱身都擦的干干净净的，烛灯照的屋里黄澄澄的，灵序心里不由得放松了下来，对这个地方也更好感了。
　　“有的有的。”掌柜的放下账簿站起来招待。
　　灵序交完钱领完房牌上楼时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还是没问那牌匾的字。
　　打开门时，旁边房间的一个白衣女子正好开门出去。那女子抬头看了灵序一眼，神情似有些讶异，但很快收敛了神情，低头快步走下了楼。
　　灵序有些疑惑，那高挑女子似是与自己相熟？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的都是怎么样才能收到徒弟，就连晚上做了个梦都是一个特可爱的小孩儿奶声奶气的叫自己师尊。
　　风卷云舒，彩云遮月，月光朦朦胧胧的悬在高山上，如同月娥般冷清的不近人情。耳边隐约有蛐蛐的叫声，但睡意上头，他已听不太清。
　　一夜好梦。
　　翌日清晨，灵序把被子整整齐齐的叠好，认认真真的选了一套看起来颇为艳丽的束袖高领劲装，他想，自己总得引人注目一些。
　　可惜，某人一大早的勤奋泡了汤，他拿着梳子看着铜镜里被自己扎的歪七扭八的马尾，沉默不语。
　　……你指望他一个字都写不好的人能扎好高马尾？？？天知道，他的动手能力简直为负了。
　　……折磨到日上三竿，他终于收拾利索出了门。当然，头发是披散着的。
　　他刚打开门，就被门口站着的人吓了一跳，试问，贴脸杀是让你这么用的吗？？？再一看，昨晚那女子也在，不过站的有点远，只是用那双活动略显滞涩的眼睛注视着这里。
　　亓官灵序的起床气“咻”一下被炸出来了，他面色不虞的看着面前的陌生人。
　　那人倒是十分自来熟，直接把手搭在灵序肩上，动作浮夸神情悲愤地说：“你怎么能睡到大中午呢？你不应该很早就起床的吗？你知道我在外面站了多长时间吗？”
　　灵序往后退了一步，默默挣开对方的钳制，他有点懵：“抱歉，请问阁下是谁？为何要等我？”
　　他扫视了一下这人，这人一身月白色宽袖鹤纹丝裳，无论是材质暗纹还有上面的银饰看上去都价值不菲。银冠束发，身材高挑，面目清俊……估计是哪位富贵人家的公子吧。
　　谁知那公子又说：“半月前灵晗传信与我，说他的师弟亓官灵序外出游历，担心他师弟被人拐走，正好我也要往西去，就让我与你一道。原本以为你走的快我还想着再快些脚程追上去呢，没想到昨晚锁倾就见到你了。”
　　亓官灵序懂了，这人是他哥的朋友，可是，兄长居然担心他被……拐跑？？
　　亓官灵序觉得这个理由有点牵强，不，是特别牵强。他内心其实是不大相信的，但面上还是噙着浅笑，点了点头等这人继续说下去。
　　这位公子仿佛是觉得灵序不相信，急了，上前一步直接跨进屋内，伸手亲热的拉住灵序的手，语气情真意切的令人难以接受：“真的啊，我叫徐书，不信你问你师兄。等一下，我还有你师兄的传符。”说着便从怀里摸出来一张符。
　　……这么一看倒真是兄长的紫符，但上面内容已经看过，所以已经没有字了。
　　“嗯……原来是师兄的朋友，”灵序想把手抽出来，但没想到徐书手劲大的离谱，没抽出来不说还又被攥的紧了些。“晚辈事先不知徐师兄在此等候，让徐师兄久等了，还请徐师兄见谅。”
　　徐书道：“唉，别叫我徐师兄，与你师兄一起叫我徐兄就好。”
　　灵序就唤了一声徐兄。
　　徐书看起来很高兴，拉着灵序的手就往外走，边走边说着要带灵序吃好吃的去。
　　灵序往后看去，见那女子还在楼上站着没动，就提醒徐书道：“徐兄，那位姑娘不与我们一起吗？”徐书不甚在意的说：“她一会儿就跟上了。”
　　一出来迎客栈就被那耀眼的太阳光刺了一眼，好一会儿眼睛才看得见东西。
　　耀阳照我，锦鲤悦我，灵序心里高兴的紧，他心想，有运势落在我身上，拜托，快让我走运收到一个乖徒弟吧。
　　徐书拉着亓官灵序在一家拉面摊上坐下。中午时人都特别多，转了好几家才找出这一家坐的稍微松散些的。
　　徐书叫了两碗拉面，看起来同摊主颇为熟稔。灵序把疑惑藏在心里，同刚坐下来的徐书问道：“徐兄，你是怎么认出是我的啊？”
　　徐书说：“我以前见过你。”
　　灵序疑惑道：“我怎么不记得见过徐兄呢？”
　　“呃，这个呃。”徐书眼神飘飘乎乎的，“以前和灵晗一同游玩的时候他曾与我讲过你。”
　　徐书心想快别问了我编不下去了。正好伙计把面端来了，徐书赶紧把筷子分给灵序：“给，这面啊趁热吃才好吃。”
　　好在灵序看上去也没在意，低头喝了一口汤，还行。“对了徐兄。”再抬头，灵序又被吓了一跳，那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的，此刻就站在徐书身后，眼睛黑漆漆的直勾勾地盯着灵序。
　　灵序心里咯噔一下，瞳孔紧缩了一瞬，半天没回过劲儿来。
　　正在吃面的徐书就等着亓官灵序“对了徐兄”的下一句呢，没等到。一看灵序坐在那垂着头，他赶紧靠坐过去，拍了拍灵序的背，“怎么了？哪不舒服吗？”说着就扒着灵序的手腕要探脉。
　　灵序手腕迅速一翻，没让徐书轻易摸到：“徐兄，我没事，赶快吃饭吧。”
　　徐书没坐回对面，直接把自己的碗拉过来了。
　　“……”灵序挑了两下面，见那女子还在看他，有些无言以对。他好想逃。
　　灵序其实刚刚就被吓那一下给吓没胃口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客气道：“姑娘，你要不坐下来也吃碗面？”
　　徐书解释道：“她不用吃饭的。”
　　仿佛是为了映证徐书的话，她点了点头，又笑了一下。
　　太僵硬了。不是真人。倒像是，偶人。
　　亓官灵序觉得心里更毛了。
　　那女子还是看着灵序，“……请问，姑娘你一直看着我是有什么事吗？”
　　那女子道：“没事。”
　　灵序又说：“那你，可以别看我吗？”
　　那女子立刻低头看地板。
　　……
　　灵序觉得徐书此人有疑，他非但觉察不到对方身上的灵力波动，还有这个叫锁倾的女子，很奇怪，看着她眼睛时有一种很强烈的压迫感，如同深水漩涡。但目前来看，他们对自己应该是没有恶意的。
　　灵序又挑了两口面就没再动了，坐在旁边等徐书吃完。
　　两人又往前走，灵序在旁边的小摊子上买了张地图边走边看。
　　现在是在安城，再往前走是霜城。嗯，下一个地点就出发去霜城。
　　徐书见灵序一直在钻研那地图，都不太搭理他了，他心里低落，就凑过去没话找话：“灵序啊，你这次出来游历主要是干什么的啊？”
　　亓官灵序挑眉揶揄道：“我师兄符上没给你说么？”
　　徐书顿了一下，没敢看灵序的眼睛，含糊道：“灵晗只说让我在路上照顾照顾你。”
　　亓官灵序觉得这人更可疑了。
　　“徐兄接下来要往哪走？”
　　“我自然是与你一道走了。”
　　灵序觉得自己是来找徒弟的，并不是很想把心思花在交朋友上。
　　“徐兄，是我师兄多虑了，我不会被拐跑的，抱歉，我还是想一个人走走看看。”
　　徐书真没想到亓官灵序会这么直接，他尴尬的笑了一下：“哈哈，嗯，那也行，那你一个人路上小心啊。”
　　灵序松了一口气，他点点头，再度解释道：“我已经习惯一个人，还请徐兄见谅。”
　　徐书把亓官灵序送到了游船上，目送他远去。
　　他很沮丧的叹了口气道：“我是很想跟你一起的啊 。”
　　锁倾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身侧，道：“会再次遇见的。”
　　徐书望向亓官灵序离开的方向看了很久，终于开口说了一句：“先回宫复命。”说罢直接轻功越上房顶，几个来回间已没了身影。锁倾顿了一下，似乎有些僵硬，但很快就跟上了徐书。
　　不远处，一个人的身影晃了一下，确认徐书那两人已经走了之后，才从廊柱下走出来。
　　正是应该已经乘船走了的亓官灵序。
　　灵序皱着眉头回想了一下徐书的话，“回宫…复命？”
　　灵序走到一个没人的过道里，把遇见徐书后发生的事如实写在符咒上，直接传给了亓官灵晗。
　　他并不想被杂事扰乱心绪，世事纷扰与他而言不过过眼云烟。
　　霜城，希望在霜城可以遇见想遇见的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