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潮卷一》青取何之

1、兴起

　　今天天气不好，雾蒙蒙的，连续下了好几天雨，周围空气都是潮湿的。
　　亓官灵序在床上翻过来翻过去，屋檐上的水滴啪嗒啪嗒的，正好对着窗户，弄得他越听心越乱。
　　他一骨碌坐起来，今天师兄好像要回来，灵序往窗外探探头——天还是阴沉沉的，看不出是什么时辰，白看。
　　灵序沿着青石板路往议事堂走去，师兄回来，定是要先去议事堂的。
　　路两侧的树很多，遮天蔽日的绿意浓缩成极致的墨黑，若是夏天定然是会很凉爽的，但这种情况下就衬的环境又闷又暗，压抑至极，更别提这一会儿连着串儿往下滴的雨水了。
　　他悠闲的踱出了绿荫林，走出了长风府的境界。周围人渐渐多了起来，光线也亮堂不少，灵序心情舒畅起来，连带着看那些弟子的目光都带了些……嗯，慈祥。
　　灵序越往前走越听见有人在说什么灵晗师叔收徒了，什么灵晗师叔的徒弟可真是俊俏啊的。
　　师兄收徒了？
　　灵序向那三个弟子走去，那三个弟子忙向灵序行了个弟子礼，道：“灵序师叔好。”灵序点点头，问他们：“你们灵晗师叔收徒弟了？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啊？多大？”中间那人说：“是啊师叔，你快去看看吧，是个男孩儿，看着大概也就十一二岁吧。”
　　灵序又往前走，边走边想：师兄不是不喜欢小孩儿吗，怎么就突然领了个徒弟回来？不过想想也是，如今门内也就自己和师兄没收亲传弟子了。
　　正想着呢，一道符凭空出现，“啪”的一声霸道的贴在了灵序脑门儿上......
　　不用看就知道是师兄催呢。
　　灵序不再磨蹭，直接召出长风御剑往议事堂飞去。
　　他行至议事堂才刚踏两步台阶就被一左一右搀住了。“师弟！”“师弟啊！”一声比一声叫的亲切，正是亓官灵晗和陆漫兰。灵序有点尴尬，莫名觉得这场景和人间年节拜年时的情景有些肖像，忙不迭先稳住这两人：“啊哈哈，嗯……嗯，师兄，师姐。”
　　等好不容易从自己一众师兄师姐的包围里轮番叙完旧出来，灵序背上已然出了一层薄汗。……其实，这关也不是非出不可。
　　灵序左右张望着，没看见小孩儿的影子，这下乐子无了，他顿时百无聊赖起来。
　　掌门见人到齐就开始招呼，他装的很老成的咳嗽了两声，才开始发表他临时起草的长篇大论：“各位师弟师妹，小六在外边游历了这么长时间可算是回来了，今日我们聚在议事堂，不仅是要为灵晗接风洗尘……额……嗯，灵晗在外边儿呢，新收了个小徒弟，叫……”亓官灵晗见王镜柯又忘词了，在桌子下面捣了他一下，小声的提示他：“燕复恩。”
　　谁料王镜柯紧张的根本没听清，马上接上：“对，燕复，嗯，燕复，很好的一个孩子。”
　　刚说完就有人憋不住小声笑了起来。
　　……
　　亓官灵晗忍无可忍，起身朗声道：“我徒儿名唤燕复恩，我云游卫州时，与这孩子一见面便投缘的很，他根骨上佳，性格也可爱，我心里欢喜，便将他带回门内，收作亲传弟子。诸位师兄师姐，日后还请多关照我的亲徒。”
　　赞许道贺声此起彼伏的响起，笑颜漾漾。
　　亓官灵序也笑起来，从刚才掌门师兄开始讲话的时候他就一直在找那个师兄新鲜出炉的徒弟。这会儿亓官灵晗一站起来，他就瞄见椅子后面有一个小孩儿的腿。嗯……原来搁他师兄椅子后面躲着呢。
　　亓官灵序想，原来小孩儿这么容易害羞的吗，果然是单纯可爱啊。
　　王镜柯等人都笑完了，扒拉了一下脸，勉强整理起一些严肃架子来：“咱们接着说啊。灵晗收了亲传弟子，自然是要我们一同见证拜师典礼的，如今事宜已安排好，诸位便领着各自门徒在崇名殿旷远台前集合罢。”
　　又各自交代问候了几句，七人开始动身往旷远台集合。
　　灵序当然是要和灵晗一起走的，“灵序，你最近怎样，闭关了那么久，修为可有进益？”灵晗先问道。
　　“哥，我真的是每天都特无聊，我自己都感觉我在虚度光阴。”灵序转念一想，又如实汇报道：”修为上倒是平顺无波，也无风雨也无晴。”
　　他们是亲兄弟，私底下自然喊的要亲密一些。
　　灵序看见这小孩儿就拉着他哥袖子，几乎就是贴在他哥腿旁边儿在走，活脱脱一个腿部挂件。
　　他停下来，灵晗也站住了。
　　见灵序盯着自己徒弟颇有兴味的逗趣，想起自己还没同灵序正式介绍过，又看着自己徒弟的腼腆劲儿，饶是他再清冷的性子，此刻也有些忍俊不禁了：“怎么样，复恩好看吧。”
　　话虽是问句但这语气可是妥妥的肯定句。不过别说这小孩确实可爱，稚嫩的脸上还有婴儿肥，眼睛水汪汪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扑闪闪，红着脸躲他哥身后，一会儿没听见动静就偷偷探出来看他一眼。啊啊啊啊真的是要萌化了！！！
　　灵序蹲下来，看着那小孩儿，笑的特别灿烂。
　　有一说一，灵序和灵晗的相貌也是非常出色的，亓官灵晗生的温和儒雅，性子冷清却不失温柔。亓官灵序则是极张扬恣意的那种艳丽，即便是在人群里也能一眼看见并且印象深刻的那种，耀眼的如同耀阳一般，眼波流转，眼里的意气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的。
　　事实上灵序也确实只是个十七的少年。
　　灵序打了个响指，把手攥成拳伸到复恩面前，抬了抬下巴示意小孩儿开奖。复恩这会儿倒是不扭捏了，他打开灵序的掌心，是一把果糖。
　　小孩子嘛，都很好哄的。那小孩儿一见这个好看的大哥哥对自己笑还给自己糖，就认定他是好人了。
　　这孩子抿嘴也对灵序笑了一下，灵序乐的心里砰的炸开一簇小花，他喜欢这孩子喜欢的不得了，直接塞了一大把糖装进复恩的腰包里了，顺便还揉了一把头。
　　嗯，手感真不错啊，毛茸茸的，还暖暖的。
　　兄弟二人又边叙事边赶路，正讲的起劲时，灵序突然感觉有人拉自己衣服，低头一看，是这小孩儿。
　　灵序蹲下来好奇的问道：“怎么啦？”复恩抬高小手递过来几颗糖，眼里明澄澄的晃着仰慕之情：“谢谢师叔。”灵序又抬头看他哥，灵晗朝他晃晃自己手里刚被塞来的几颗糖。
　　小孩儿都这么可爱的吗？！还知道给师叔师尊分糖！！！咳，突然感觉自己是有那么一点点孤寡了。
　　众人在广场上站好队列，灵序几人顺次坐上高台上的锦座，乌泱泱的人头排在下面，这些皆是修真界选拔出来的新锐，他们眉宇间的盛意和心府的灵气是独属于他们这个年纪的风采。
　　未来是这些年轻人的啊，灵序叹道。刚念叨完就平白挨了一巴掌，灵序捂着头憋屈的看向身边的凶手，亓官灵晗笑道：“小小年纪怎么这么老气横秋的，你也正值韶年，不要一口一个年轻人的。”
　　灵序坐在椅子上想着自己的心事，这会儿安静下来了，倒是有个门派长老的自觉了。接下来就是典礼的一些细节，最后玉碟呈上，宣布燕复恩为亲传弟子，同门师兄弟中排行第九，走过长阶递上拜师礼，磕过头以后就要唤师尊了。
　　玄色夜幕上唯有月色空明，微蓝的月光染的周围的云都变得虚幻起来，星光几许，如同一场盛大扑朔的梦境。亓官灵序坐在亭子里擦剑。擦着擦着便走了神，周围静极，只有池塘里的鱼偶尔游过会激起一串波纹，期间伴着风穿叶隙的簌簌声。
　　……要是也有一个可爱的奶团子拉着自己袖子叫师尊就好了。
　　偌大的长风府平日只有亓官灵序一个人，除了每月有几个洒扫地子来打扫之外，连个外门弟子也没有。尤其是兄长外出游历时，他不爱走动关系，也没人可说话……今天怎么回事，怎么总觉得这长风府凄凉孤寂，叫人熬不下去这枯度的余日。
　　灵序想，我也要收个徒弟。
　　思及至此，他干脆直接御剑往兄长的仰风府飞去。
　　“哥！”
　　“在呢，小声点儿，复恩刚睡。”
　　灵序一听马上就放慢了脚步，轻手轻脚的在院子里坐下了。灵晗出来给他倒了一杯茶，漫不经心的问道：“怎么了，大半夜的这么急。”
　　灵序急切地说：“哥，我也想收个徒弟，我好喜欢小孩儿啊。”
　　灵晗把茶杯放下，抬眼笑道：“三个月之后就是招新大会，到时候你不就可以收徒弟了吗。而且，收徒弟可不是玩儿的。”
　　灵序一口气把茶喝完，沮丧的说：“可是我现在就想有个徒弟，你看啊，那么可爱的小孩儿在身后喊你师尊，想想就是一件高兴的事情。”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灵晗又把茶给他添满。灵序皱着眉叹了口气，接着说：“咱们霄云门招生一般都是权贵家的弟子优先，有些孩子有天赋却没有家族撑腰的都被挤到名次最后了，好好的天赋被埋没。”
　　灵晗支起一只手撑着头，看着灵序失落的神情，心下有了几分了然：“确实。掌门师兄虽明令禁止这些，要求一视同仁，下面却仍有人暗渡陈仓。”
　　灵序垂着头认真想了一会儿，打定主意道：“不如我也外出游历一番，看能否遇见中意的徒弟。”
　　“你没出过几次门派，外面的接人待物还是要谨慎一些的。往西走走吧。”亓官灵晗似乎早就料到般，云淡风轻的就给他指了条明路。
　　灵序一听就知道灵晗给他算了天命，那双眸子蓦地亮起来，他连忙道谢，郁气一扫而空，语气真挚无比。
　　起身告别时，灵晗又交代道：“灵序，入世不是易事，防人之心不可无，善意也不能平白泛滥。若有事，便传信与我，兄长在家里等你。”
　　于是在兄长府中歇了一晚，虽然激动的并没有睡着就是了。翌日同各位师兄师姐讲了外出游历的事，被塞了一堆法器符纸乱七八糟的东西，亓官灵序满怀期待的向西出发去寻找徒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