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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画作与噩梦 ...


  •   一想到要把自己交到这些怪模怪样的化妆匠手上,何荷就感觉到烦乱不安,要知道,她本来就已经为身体受虐、睡眠不足、婚姻不能自由决定以及害怕达不到司马翰王上的要求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了。
      午饭时间她走到就餐间时,艾琳、边梓文、宁海珠、申祖庚与周子斐已经先开始吃了,而何荷心情太沉重,不想说话。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食物、在车上的睡眠很好、对这次的巡演感到如何兴奋等等,除了申祖庚。他因为宿醉不太舒服,正拿着一块茯苓糕在吃。
      何荷也不太饿,她觉得也许是早上吃得太多,也许是心情不佳吧。
      她懒洋洋地啜饮着一碗红枣银耳羹,就喝了一两口。
      她甚至没法正眼看着周子斐——她那被强行塞过来的或者说是被指定的未婚夫——尽管她也心里清楚这一切并非他的错。

      大家看何荷不开心,尽量把她拉到他们的谈话中,可是何荷懒得理睬他们。
      到了一个地方,玄凤铁车停了下来。九宫城里的奴役汇报说元始青玄凤被召回九宫城执行一项紧急任务,需要暂时把玄凤铁车停留在此处至少半个时辰。
      这让艾琳慌了神,她赶快拿出行程表,盘算着这次延误会在多大程度上影响何荷与周子斐后半辈子的生活。
      最后,何荷实在无法忍受她的唠叨,终于发声了:“没人在乎,艾琳!”她猛地打断了正在噼里啪啦诉说着的艾琳。
      桌旁的每一个人都盯着何荷,包括申祖庚。看到大家这个样子,何荷马上处于自我防御状态。“就是没人会在乎!”她说着站起身来离开了餐桌。
      玄凤铁车里好像突然很闷,何荷情绪激动,走到出口,用力把门打开,即使触动了警报系统也没有注意到。

      她跳到门外的地上,本来以为会看到雪,但是外面的空气温暖柔和,树叶也是青翠一片,全部不同于通天宗的情况。
      我们在这一天的时间里究竟向南部走了多远?何荷疑虑不已。
      她沿着路面一直往前走,在明媚的阳光下眯着眼睛,一会儿,她就平静下来,与此同时也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不该对艾琳发脾气,因为她不应该因为自己的处境而受到责备,这样莫名其妙乱发起脾气是很没礼貌也没教养的表现,而艾琳这个人一向来都对于这方面特别敏感。
      她内心深处觉得自己应该回去给艾琳道歉,但是她的脚步却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往前走着,一直走到了铁车的尽头,把其他车厢远远甩在身后。
      她想,既然铁车要停留半个时辰,那么她完全可以朝着一个方向走一盏茶的工夫然后再折返回来,时间肯定都会绰绰有余。
      但是,她还是没有再朝前走,而是在走了大概四五百步之后就停了下来,坐在地上,朝着远处看去。
      她想,如果此刻自己手头有弓箭,是不是就会一直这么继续走下去,不再回来?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肯定是申祖庚来找我谈心吧?不想听,不想听。
      “我可不想听你的长篇大论。”何荷的眼睛盯着脚边的一束野草气鼓鼓地说。
      “那我尽量长话短说。”周子斐一屁股坐在何荷身边。
      “呃……我还以为你是申祖庚。”何荷尴尬了一下,咧开一个勉强的笑容。
      “不是呢,他还在吃那块茯苓糕。”周子斐一边说一边摆放好自己的假肢,“是不是觉得这一天烦透了?”
      “没什么。”何荷低头顺手捡了身边的一颗小石头远远地扔了出去。
      周子斐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何荷,关于上次在玄凤铁车上的事,我一直想找你谈谈……就是上次咱们回家的那次。我知道你与陆青关系不一般,其实,我在没有正式遇到你之前就已经嫉妒他了,比赛的时候把你扯进那些事对你确实是不公平。我很抱歉。”
      他的话让何荷非常吃惊,在天命之战结束后,她对周子斐承认自己对他的感情只是演戏,那时他确实是冷落了她,可是她并不怨恨他。
      因为,在比赛场,她必须扮演一个尽职的陷入热恋的女孩,因为当时的形势要求她那么做,而且,那时候她也确实不太清楚自己对他的感情究竟如何,而且,即便是现在,她也不太清楚。
      “我也很抱歉。”何荷闷闷地说了一句。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也许因为她曾经想过要杀死他。
      “你没有什么可抱歉的。你只是为了让我们都活下来。可是,我不想让大家就这么下去:在现实生活中不理会彼此,而一旦在众人面前、在那些言行使者与灵光鹰面前就要互相拥抱着跌倒在雪堆里……一次两次可以,多了就太无聊了,何荷,甚至会很讨厌……所以我想,要是我现在处于不同状态,比如说受伤了,那我们就可以只做朋友。”
      “好吧。”何荷说,周子斐这么说让她感觉舒服些,至少减少了欺骗的成分。
      如果你早点对我这么说就更好了,在我得知司马翰王上的计划之前,在我以为我们还有可能做朋友的时候。何荷心想。
      不过,不管怎样,她还是很高兴她们终于又能正常交谈了。

      “告诉我吧,究竟出了什么事?”周子斐侧头紧紧盯着何荷。
      不,我不能告诉他。于是,她用手用力地拔着身边那丛野草。
      “咱们从最基本的谈起吧。你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的命,而我连你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都还不知道,你不觉得奇怪吗?”周子斐换了个沟通的方式。
      何荷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绿色,你呢?”
      “橘红色。”周子斐说。
      “橘红色,就像艾琳的头发那样?”何荷问。
      “比那个还要稍微更柔和一点,”周子斐说,“类似……你在天命之战中的那个布包……落日的颜色。”
      落日。何荷的眼前马上出现了落日的景象,即将落山的太阳被柔和的橘色光晕环绕着,天边映出一道道彩霞。
      太美了。
      她又想起了那装点着暗幻菊的糕点。
      既然现在周子斐又跟我说话了,我是否该把司马翰王上的事告诉他呢?但申祖庚肯定不希望我这么做的吧?哎,算了,还是说些不打紧的话题吧。
      “你应该知道吧,大家都在讨论你做的画,但是我却从来没有见过你的画,真遗憾。”何荷半真半假地叹着气说。
      “嗯,我的画还真多,”他把手伸给何荷,“来吧,去看看。”
      何荷看着她们的手指交叉在一起,感觉真好,因为她知道,这次牵手不是为了表演,而是为了友谊。
      她们手拉手回到玄凤铁车旁。
      走到门边,她突然想起来了,“我得先去给艾琳道歉。”
      “嗯,别害怕,坦白地承认自己的错误。”周子斐鼓励她。

      她们回到就餐间时,大家都还在吃饭。何荷用自以为已经非常低声下气的态度给艾琳道了歉,而艾琳也优雅地接受了她的道歉,而且,她认为何荷的道歉只不过在为自己的无礼进行补偿。
      在艾琳看来,虽然何荷压力过大,但那是她的事,而关注行程表则是艾琳本身的工作,所以何荷确实不应该冲她发火。
      是的,确实,我也太容易发火了。何荷心悦诚服。

      艾琳说完之后,周子斐带着何荷穿过几节车厢去看他的画作。
      何荷想象不出他会画些什么,也许是装点着花朵的大号糕点?但是看了他的画以后才知道是完全不同的题材,他画的是天命之战。
      如果不是曾经与他共同经历过这一切的人是不可能马上理解他的画作的,何荷认为。
      水从洞顶的裂缝里滴落下来,干枯的池塘,一双手正在挖草根。这是只有何荷才能看得懂的内容。
      而其他的画作,倒是其他的外人也能看懂,金色的栖霞真境岛、阎竹正在她的裙子内侧摆放刀子,一群野狗,其中有一只金毛绿眼的野狗——显然应该是光银花,正在冲着何荷与周子斐龇牙怒吼。
      而何荷,出现在了很多的画里。在树上、在小溪旁的石头上捶打衣服、昏迷后倒在血泊中。
      还有一幅何荷说不清是在哪里,好像是她在高烧的周子斐眼中的形象——呈现在银色迷雾中的一双眼睛,何荷的眼睛。
      “你觉得怎么样?”周子斐看了看何荷,问道。
      “我是门外汉,不敢从技艺方面评价你的画作,但是就题材选择方面而言,我不喜欢。”何荷阴沉着脸,说道。
      看着这些画,她几乎可以闻到这些画的泥土味、血腥味与野狗呼出的难闻的气息。
      “我一直在尽力忘掉竞技场的事,可是你却把它带回到现实中……这些事你怎么就能够记得这么清楚?”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因为,我每晚都能看到。”周子斐脸上显出痛苦的表情。

      何荷知道他的意思。
      那是噩梦——何荷在参赛前也总是做噩梦,现在只要合眼,噩梦就总是如影随形。
      原来的噩梦——关于父亲被炸死的噩梦——已经渐渐淡去,但是比赛场里的景象却时常出现在梦中,在梦里,她无力救助云香、周子斐流血而死、光银花浮肿的身躯在她的手中变得支离破碎、加达在野狗的攻击下惨死,这些都是她最经常梦到的情形。
      “我也常做噩梦,只是,这么做有用吗?我的意思是,把它们画出来能有什么用?还不是徒增烦恼?”何荷毫不客气地质问周子斐。
      “我不知道,但是画出来以后,我倒是觉得睡觉的时候不那么害怕了……但确实,那些记忆并没有消失。”周子斐声音低沉地解释。
      “也许它们根本就不会消失,申祖庚的就没有。”申祖庚没有这么说过,但是何荷心里肯定这就是他不愿意在黑夜里睡觉以及把自己沉醉在酒海里的原因。
      “对我来说,我宁愿清醒的时候用画笔把它们画出来,也不愿意在睡觉时手里握着刀子……你真的不喜欢这些画吗?”周子斐语气中有着淡淡的失落。
      “是的,虽然这些画确实很特别,但是对于我来讲,我是真心实意告诉你,我不喜欢。”何荷用坦然的眼神看着周子斐。
      是的,这些画确实与众不同,但是我真的不想再看下去了,抱歉。何荷在心里对周子斐说着。
      然后,她转了个话题,“你要不要看看我的才艺展示?边梓文教我教的可带劲了。”
      周子斐笑了起来,“以后吧。”
      元始青玄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飞回来了,玄凤铁车也慢慢开始启动,何荷从窗户里看到大地在向她们的身后飞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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