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决战：无尽征程》木子木乔

61、云香所在的玉虚峰

　　何荷与周子斐走到最后一节车厢，那里有椅子和桌子，最有意思的是车窗被元始青玄凤收缩到了翅膀底下，这就使得玄凤铁车的视野豁然开朗，就跟户外一样，站在车上就可以呼吸到新鲜空气，视野也更加开阔。
　　大片的原野上成群的奶牛在悠闲地吃草，与林木茂盛的通天宗截然不同。

　　车速慢了下来，何荷以为她们这是要到驿站了，没想到玄凤铁车并没有停下来，而且，随着铁车的运行，一道足足有五十尺高、顶端有成卷的带刺铁丝网的隔离墙出现在她们面前，相比之下，通天宗的那个违障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何荷扫视了一下隔离墙的底端，是用巨大的铁皮围起来的，根本不可能钻过去，也不可能越过去打猎。
　　随后，她看到了沿着隔离墙均匀排列的瞭望塔，上面站着好些来回巡逻的护卫，与鲜花满布的原野特别不协调。
　　“这里与我们那里很不一样啊。”周子斐呼了一口气，说道。
　　何荷想起云香以前给她讲过的话，曾经大概了解他们玉虚峰的统治确实比通天宗会更加严苛，但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竟然会严苛到这个程度。

　　不久，前方出现了麦田，一望无际。正在收割的男人、女人与孩子们都头戴草帽遮住炽热的阳光，玄凤铁车经过的时候他们直起身好奇地看着，算是一种暂时的休息。
　　何荷看到了远处的果园，想着那里是否就是云香曾经劳动过的地方，在那里，她在树木间跳来跳去，像个可爱的小精灵，把果子从最细的树枝顶端摘下来。
　　一片片的小棚子散落在不同的地方，竟然比通天宗的青藤区房子都要破落很多，这让何荷很是惊讶，本来她一直以为，青藤区肯定是整个九幽国最贫穷落后的地方的了。
　　棚屋里没有人，所有的人都去收割粮食去了。

　　玄凤铁车一直在慢慢地前进，这真是出乎何荷的意料之外，她没想到玉虚峰竟然这么大。
　　“你觉得有多少人住在这里？”周子斐看着何荷张大以后就一直没收拢的嘴，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就微笑着问何荷。
　　“不知道啊，你知道？”何荷摇了摇头。
　　以前在府学上学的时候，夫子说过玉虚峰是一个很大的门派，仅此而已，并没有提到具体有多少人数，又有多少孩子是在月圆节仪式上等待着抽签呢？
　　云香是怎么样被抽中的？抽中的当时，她害怕吗？她想到了什么？怎么就没有人愿意代替她呢？
　　何荷想到云香，顿时觉得眼前这大片大片、一望无际的原野也没什么看头了。

　　这个时候，艾琳叫她与周子斐去穿衣服，何荷没有反对。
　　她走到自己的雅间，任凭化妆匠们给她摆弄头发，涂脂抹粉。边梓文拿了秋叶图案的裙子走了进来，何荷鬼使神差地想着也不知道云香看到这种颜色会有多么喜欢？

　　艾琳把何荷与周子斐叫到一起，最后熟悉一遍她们的行程，还告诉她们，巡演过程中，在有些门派，当胜利者们在城市里穿过的时候，广大民众会夹道欢迎，异常热烈，但是在玉虚峰，所有的人会集中在一个广场迎接胜利者的到来，因为在这里没有像样的热闹中心，民众们散落各处，也许是不愿意在收获季节浪费很多人手。

　　当玄凤铁车慢慢地驶入到驿站时，边梓文为何荷最后整了整衣服，把橘色的发带改成了金色的，把何荷隐藏在衣服领子里面的轩辕暗鹦鹉放在了衣服外面。
　　驿站上并没有欢迎的官员，只有由八名巡捕组成的小分队引领着何荷她们坐上了一台又长又宽的机车。
　　当车门砰地一声在她们身后关闭的时候，艾琳嗤之以鼻，不满地喃喃发声：“有没有搞错？竟然这么对待我们！人家还以为我们是囚犯呢。”
　　不，你们不是囚犯，我才是。何荷看了看她，心里默想。

　　机车开到审判殿后面，何荷她们下了车，又被示意赶紧进到楼里面去。
　　这里正在准备宴会，何荷闻到了香喷喷的食物的味道，但她也同时敏锐地闻到了一股难闻的霉味。
　　巡捕们没有留时间让何荷她们四处观看，而是直接把她们押送到了前门，这时候大家已经听到广场上响起了国歌。
　　有人在何荷的衣服上挂了一只魔声宝，用这个宝贝可以使得声音变大，扩大到很远的地方。
　　周子斐拉着何荷的左手，当沉重的大门吱吱嘎嘎被打开时，何荷她们听到了玉虚峰的掌门正在介绍她和周子斐。
　　“笑得开心点！”艾琳捅了捅何荷，对她说道。
　　何荷与周子斐开始向前走。

　　按照程序，活动一开始，先是对何荷与周子斐进行一番介绍，然后玉虚峰的掌门致欢迎辞，而何荷她们则按照九宫城事先准备好的文稿表示答谢，如果胜利者中曾经有人与玉虚峰的人结为盟友，那么最好还发表一些个人感言。
　　所以，我应该就云香与臧苍发表一些感想。何荷想。
　　本来在家里的时候，何荷就想过要把这些感想写出来，可是每次她都只能对着一张白纸呆呆地不知道该如何下笔。
　　每次想到他们，她就不由自主地忧伤不已。
　　幸运的是，周子斐准备了文稿，稍微做一点点改动，就可以代表他与何荷两个人。

　　欢迎活动就在他们的审判殿前面进行，这座楼由大理石建造，在何荷看来，也许它曾经辉煌过，但是岁月的侵蚀已经使得它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即使在纵横镜里也能看到它爬满了绿色爬山虎的墙面即将倾颓，广场四周排列着一些破旧的小房子，多数已经无人经营。
　　何荷敢肯定这里肯定不是富人们住的地方，但他们究竟住在哪里倒是暂时还没弄明白。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想这些有的没的好像很不合适，何荷收敛了乱七八糟的念头，把心思放到了眼下的这个欢迎会上。
　　时候到了，我要让所有人都相信我有多么爱周子斐。她心想。
　　可是，这庄严的欢迎仪式时间安排得实在太紧凑了，何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才好，但是，她想着，既然是要表示爱意，那吻他一下肯定是不会错的吧，于是她就踮起脚尖在周子斐的嘴上轻轻啄了一下。
　　观看者们发出热烈的掌声，但也只是掌声而已，没有九宫城那些人的吹口哨声、起哄声或者赞叹声。
　　日头正烈，但是广场上却挤满了人，不过很显然都是些普通的民众而已，广场上的建筑上挂满了代表九宫城的彩旗，但是在何荷看来，却依旧掩饰不了玉虚峰的破败不堪。

　　掌声渐渐平息，玉虚峰的掌门致欢迎辞，简单的欢迎辞后，两个小姑娘捧着大大的花束走上前，周子斐先致谢，然后再由何荷致谢。
　　周子斐没有拿出他的文稿，而是以朴素的语言讲述了臧苍与云香怎样闯入前八，他们怎么样帮助何荷使得她存活下来，从而也间接使他活了下来，这恩情他与何荷将永远铭记在心，以后一定要报答等等。
　　在把他文稿里的话说完了以后，他犹豫了一下，也许他认为下面的这些话艾琳并不愿意让他说。
　　“我无法弥补这一损失，但是为了表达我们的感激之情，我们希望臧苍与云香的家人每年都能接受我们一个月的获胜奖赏，感谢他们使得我们的生命得以延续。”
　　人群里发出了低低的议论声。以前并没有这样的先例，何何甚至不知道这是否合乎九幽国的律法。
　　她觉得周子斐肯定也不知道，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他也没敢问。
　　至于死者的家属，他们只是吃惊地盯着周子斐与何荷。当臧苍与云香故去的时候，他们的生活也彻底改变，但是这份补偿会再次使得他们的生活发生改变，因为，胜利者一个月的奖赏就足够维持一家人一年的生活。
　　这就是说，只要何荷与周子斐活着，他们就不会挨饿。
　　何荷看着周子斐，他冲她凄然一笑，笑容里满含着悲伤，而何荷则满含感激，感谢周子斐用这种方式说出了她想说的话，也做出了她想做却未曾认真想过要落实的事。
　　天气很热，她的内心更热，她不由自主地踮起脚尖再次吻了周子斐，这次的这个吻一点都不勉强。

　　玉虚峰的掌门走上前赠给她们每人一个大大的瓷盘作为留念，何荷不得不放下花束。
　　欢庆活动即将结束时，何荷发现台下云香家属站立的地方，云香的父母还有她的五个兄妹的脸上都挂着无比的忧伤。
　　他们都跟云香长得很像，不高的身材，明亮而清澈的眼神，就像一群黑色的鸟儿，而其中一个妹妹正牢牢盯着何荷看着，她大概九岁，与云香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甚至翘起胳膊站在那里的样子都很像。
　　尽管得到礼物对于他们来说是好消息，但是看得出来，她一点都不高兴，甚至目光里透着责备。
　　是在责备我没能救出云香吗？或者，是因为我还没有对她表示感谢？何荷不由得心慌，继而感到一阵羞耻。
　　是的，云香的妹妹想得没错，自己怎么能站在这里被动地一言不发而把一切都委托给周子斐呢？
　　如果是云香赢了，她肯定不会让自己悄无声息地白白死去的吧。
　　何荷想起当时在比赛场时，自己是多么认真地在她的身上摆上花朵，决定不能让她悄然死去，可是，如果自己此时无所表示，那不就意味着当时的所作所为都毫无意义了吗？

　　“等一下！”何荷抱紧瓷盘急忙向前跨了一步。虽然她规定的讲话时间已经结束，可是她觉得她还必须要说点什么。
　　她觉得她欠他们的太多了，即使把所有的奖赏都给了他们一家人，她先前的沉默也是不可原谅的。
　　“请等一下。”何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但一旦开了口，她就发现内心深处的话都自然而然地吐露了出来，好像那些话语已经存在她心里很久了现在就等着一个出口能顺畅地跑出来。
　　她回了小女孩一个歉意的笑容，扫视了云香的其他家人，然后凝视着臧苍的家里人（一个驼背的老妇人和一位高大健壮的女人，估计是他的姐姐）：“我想对玉虚峰的‘血祭’表示感谢。我只跟臧苍说过一句话，可是就因为这一句话他就放了我一条生路。虽然我之前并不认识他，但是我一直尊重他，因为他孔武有力，他独立自强，他拒绝与他人结盟，只是靠着自己的力量求得生存。那些能手们在起初的时候想过拉他入伙，可是他拒绝了。我为此而尊敬他。”
　　那位驼背的老年妇女，应该是臧苍的奶奶吧，第一次抬起了头，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人群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她又转向了云香的家人：“我觉得自己与云香早就相识，她将永远和我在一起。无论什么时候当我看到美好的事物的时候，我都会想起她。我在花色的花朵里看到她的身影，在轩辕暗鹦鹉的鸣叫里看到她的身影，最主要的是，我在自己的妹妹何丽的身上也看到了她的影子。”她的声音颤抖着，朝着云香的家人们弯腰致谢：“谢谢你们，我对不起你们……”，又抬起头对着群众，“也谢谢你们把本来应该给云香的馒头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