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狐狸先生（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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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姥姥看到这场景是怎么想的，不得而知。但是绝对好不到哪里去。瞬间石化的两个人。我一脚踏在椅子上，左手抓着狸宝的衣领，右手的拳头蓄势待发。而狸宝可怜巴巴地双头抱头，眼睛从衣袖中露出一条缝来。
这态势，傻子都分得清是谁欺负谁。
“你们在干嘛？”姥姥老佛爷发话了，我和狸宝两个小喽啰在神经紧张的状况下身体都不约而同地抖了一下。
“我在……”我松开拽他衣领的手，顺势在他棕色的卷发上摸了摸，并给他使了一个眼神，“我在想，他太像某个日本明星了，我好崇拜他呀因此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所以怀疑他是不是带了面具顺便讨要一个签名。嗯，就是这样的。”一口气说完，我和他一起冲着姥姥卖乖似地点了点头。
姥姥的目光转移到狸宝身上：“你是……”
狸宝半张着嘴巴还没斟酌出一个字，姥姥就已经“哦”了一声，说：“你就是没钱李吧。”
姥姥牙掉了一半，说话含含糊糊的，我一听说他叫“没天理”我就笑喷了。一边下意识地打狸宝的背一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原来你叫没天理啊哈哈哈哈！”
狸宝狠狠地瞪了一个白眼，嘟囔：“死老太婆，我说过多少遍了不准这么叫。没钱李没钱李，一听就是个乡巴佬。我虽然穷，但是我穷得有尊严，我穷得有志气。我不去偷，不去抢，我凭一张嘴一张脸一个胆，我容易吗我。”
姥姥把雨伞撑在院子里，换了鞋，进厨房去了。我无意瞟了地板一眼，才发现湿淋淋的一行水珠延伸到厨房，准是姥姥的衣服也打湿了。我正要去给她拿干净衣服，狸宝忽然扯住了我的手，轻声说：“帮我求个情，子初，我会好好犒赏你的。”他眨巴眨巴眼，软绵绵地说，“拜托。”
我做了一个鬼脸：“别以为我那么好收买。”
没过多久，姥姥尖锐的嗓门贯穿了整个房屋：“子初！糖洒了一整个厨台全都是的！你做事不会小心一点啊！”我纳闷了，今天没有做什么放糖的菜啊。只有一个可能，我把糖当成盐放了。我拍拍脑袋，转头问狸宝：“你觉不觉得我做的面味道怪怪的？”
狸宝点点头，忽然恍然大悟：“我说呢怎么这么甜，你是不是把糖和盐弄混淆了呀？”
我心说不好，真的错了，但是面子要紧，连忙诡辩：“这怎么可能嘛，我身为调料铺的女儿，这种东西怎么会混淆啊。我只不过，只不过觉得放一点糖会比较好吃些……”说道后面我自己听了都心虚，话说得也越来越没有底气。
姥姥从厨房走出来，看见狸宝，说：“店铺要关门了，你怎么还不走？”
狸宝诚诚恳恳地说：“老佛爷，空间房给我住几个月吧。”
姥姥迟疑：“可是子初都这么大了……”
狸宝再度恳求：“您也知道我是正大光明的老实人，绝不干偷鸡摸狗的缺德事。我还能够在店铺里打打杂，帮帮忙，至少我还能够分清糖和盐。”说着他得瑟地往我这边看了一眼，“老佛爷，您就首肯了吧。你看今天这么大的雨，我也走不了啊。”
姥姥说：“那你是不是该把十年前那一年的房租先缴清？没钱李，我看你是个年轻上劲的小伙子，允许你将来赚了钱再还，可你却一溜烟跑了。现在你这家伙撞壁了亏空了又回来找我了，你倒以为我是活菩萨啊？你呀，整天就知道保养你那张臭面皮，不多读读书，去外面城市打拼打拼……
狸宝听不下去了，打断她：“行行行，好姥姥，我一定痛改前非。您这么教导我，是不是首肯了呀？”
姥姥铁面，干脆，说：“不行。”
狸宝双眼一闭，一仰头就直直地栽倒了下去，摔在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也不知道他耍什么把戏。
姥姥慌了，连忙跑来蹲在他旁边，把他的头支起来然后猛地摇晃他的肩膀，一边说：“怎么啦怎么啦？”没见到他醒过来，她又冲我叫，“傻愣着干啥，帮我看看他怎么啦。怎么一下子忽然昏了，是不是受了刺激……”
我分明看见他的尾巴在摇呀摇不亦乐乎，一定是装死，可惜姥姥看不见。这家伙一定是想要我们留下他。于是我冷静地告诉姥姥：“他是食物中毒，解毒的方法很简单，犯不着请大夫。只要把他倒吊起来，用绳子扎住他的脚悬在房梁上，然后狠狠抽他的腹部，直到他把吃的东西全部吐出来就没事了。”
狸宝恰巧这当口又醒过来了，肯定是听了我的恐吓怕我真的说到做到。他从地上弹起来，笑盈盈地和我们挥手道别，说：“我没事，没事。老佛爷，明天见。”他跑进大雨里，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姥姥吼：“发什么愣，去睡觉！明天还是你管铺子，早起！”
“不要啊……”
不要有用吗。如果有用的话，为什么这连着下来一个月都是我在打理调料铺啊？八月的烈日明晃晃地挂在空中照耀，南方的夏日闷热湿黏黏的，额头上又渗出了细小的汗珠。我瞟了一眼时钟指向十二点，在空调遥控器上狠狠按下了“开”。姥姥您别怪我不省电，谁叫您这些天都一大早出门逍遥去了，落下我在铺子里喝西北风。我多乖啊，您叫我喝西北风我就喝，我就喜欢一边凉快去。
大中午是不会有客人来的，这是我一个月总结出来的经验。但是有一个人例外。那个人是从早上拉开店门一直坐到晚上打烊，还名正言顺地说什么给我当招牌，吸引年轻顾客。我呸。这家伙今天换了一件休闲的白色T-shirt和花花绿绿的短裤，赤着脚蜷在沙发上看下三滥的肥皂剧。赚赚裹着一身毛衣，热得在地上滚来滚去，仰着肚皮挠狸宝的裤腿。狸宝烦了，目不转睛盯着电视屏幕的同时腾出一只手来拎起赚赚颈后的毛，一把把它甩到我脚下来。
“子初，管管你家的猫。”
赚赚被甩习惯了，熟稔地四爪着地，爬起来后又开始在我的腿上来回蹭。我叹气：“赚赚啊，你真没有骨气。人多说有什么样的主人有什么样的猫，你别给我掉链子。”我刮刮它湿漉漉的鼻子，“听到没？”
赚赚瞪着蔚蓝的眼睛无辜地看着我，歪了歪头，喵了一声。
“子初，把空调温度调低一点。”
“不行，你没听过二十六度最省电了吗？”
“吹不到，吹不到！”
“你怎么像个小孩一样呢——别，我知道你一定想说我的年龄后面加一个零还没有你年龄的五分之一多。对不对？”狸宝哑口无言的样子让我心里大大快活了一把，他油嘴滑舌的功夫不浅，总是能够与我势均力敌。
“你怎么这么不讲理？”电视机里的女主角哭着喊。
“对呀，你怎么这么不讲理！”狸宝学舌。
“你还没见过我真正不讲理的时候呢！”说着我干脆地关掉电视机电源，“去，今天你去做饭。”
狸宝跳起来：“去就去，我敢做你敢不敢吃？”
我说：“你敢吃我就敢！”
狸宝邪邪地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甚至不消用刀子就可以把赚赚生吃掉的。”
“滚。”
很久之后我回忆起来，总觉得这段时间是最美妙最快乐的。我们可以为了小事无休无止地拌嘴，而不是打不破的铁铸成的沉默；我们可以心无城府地互相打趣，而不是用恶毒的语言互相羞辱；我们喜欢对方，但是没有背上“爱”这个沉重的包裹；我们犯不着彼此信任彼此依赖，因为此时的我们是自由的。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狐狸先生（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