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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重台秋雨 ...


  •   苏显站立在高高的台上,眺望薄暮的层层乌云下显得朦胧而凄迷的卫宫城。一队乌鸦怪声怪气地叫着,掠过他的视野。

      他皱了皱眉。

      乌鸦总让人感到不吉。这种鸟披着漆黑的羽毛,平日喜欢待在荒凉的树枝或坟茔上,安静地注视世间百态,像个冷漠的看客,当出现诸如尸体一类它感兴趣的东西时,它们便会哑哑嘶鸣,半是哭泣半是嘲弄的样子,把不幸变成了一场闹剧似的。

      所以他讨厌它们。尤其是在这个时候,临风尚未从昏沉的睡眠中醒来。

      她都睡了两天了,不管多劳累也该睁眼看看他啦。

      不过,也许睡着对她来说更好些,如果她能做到美梦的话。

      “兄长?”公子熙在他身边探头探脑,迟疑地问,“您滴水未进,也没休息,在这里受凉气做甚?当心伤了身体。”

      苏显随口道:“伤便伤了,没要紧。”

      公子熙唯唯。过了一会儿,他觉得还是有必要继续进言:“兄长,您是宋国的宗子,社稷的维系,请您绝对要保重自己呀!”

      苏显一笑:“这都是胡说。想想看,我和别人有何不同?四肢五脏,皆为血肉,既呼不了风,亦唤不了雨,哪里就能维系社稷啦?不仅是我,恐怕天下无人有此殊力,何苦视己太高。……其实,即使我死了,你不仍在吗?况且,我们有的是弟弟,宗子之位有的是继承人。”

      公子熙面色惨白,吓得够呛:“兄……长,这话您……您万万出口不得……”

      “瞧你。”苏显满不在乎,“年纪轻轻,怕这怕那。行了,我大概是眼见卫国这一场乱局,有点感触吧,你不必挂在心上。”

      公子熙反而无法释然,带着哭腔道:“兄长,我时刻把敬重您当作人生的目标,把服从您当作人生的责任,决无半点非份的想法!卫国的乱局是不会在宋国发生的!……您不信我?”

      苏显猛地转过身,尖利地盯着他,目光像刀片一样将他上上下下刮了个遍,然后以格外柔和的口气安抚他:“我信你呀。我最信你了。哈哈,干嘛不信?”

      公子熙战战兢兢,委委屈屈:“我以为兄长怀疑我,要试试我呢。”

      “你太敏感了,我亲爱的弟弟。”苏显嘴角微扬。

      “宋世子。”上光的夷族侍从易斯哈匆匆跑来,操着生硬的戎语向他传达,“我主人派我告诉您,公主醒了!”

      苏显大喜:“果真?”

      他兴奋不已,立即便要奔去临风的寝殿。

      易斯哈拦住他:“……可是,世子,您见不到公主!”

      “是何缘故?”

      “不清楚。但我主人也被公主赶出来了,公主拒绝见任何人……”

      寝殿。

      临风双颊潮红,眼窝却发青,疲惫地靠在软枕里不停咳嗽。

      云泽侍奉在一旁,绞起湿绢子覆到她额头上。

      “母亲?”临风迷迷糊糊。

      “不,公主。是我,是云泽。”云泽慢慢地回答。

      临风沉默片刻:“……云泽,你还好吧?”

      看样子她恢复意识了,云泽心里一块重石落下:“好,公主,我没吃苦头。”

      临风张了张口要说话,一股奇痒爬上喉咙,她侧过脸去,咳得愈发厉害。

      云泽急忙替她捶背,默默地端了蜜汁调给她喝。

      临风撑持着直起身,边咳边道:“我不要。”

      云泽忧虑地看着她:“公主,您稍稍吃一点吧。晋世子与宋世子都在外间等着,您不吃,他们也不吃。……对了,卫世子他……”

      “别打岔。”临风扬起手,无力地摇一摇,“你们不对我讲出实情,我是连水都不沾一滴的。”

      “这……”云泽作了难。

      幔帐撩起,上光轻轻地走到她床前,淡定地注视她:“好,我对你讲实情。”

      临风嗔责:“你出去。”

      “你不是想了解实情吗?”上光不予理会,“关于你的病我最清楚,由我讲是最合适的。”

      临风思忖了一下:“我还能活多久?”

      “也许是几天,也许是几年,也许……是几十年,这当由司命神决定。”上光从容对答。

      临风焦躁道:“……敷衍!我是明白的,在土墙关着的那些天我熬不过饥饿,吃下夏姞和了毒药的饭食,算算有半个月了,哪里有命活到几十年……”

      她禁不住双泪低垂,情绪的激动引起再一阵剧烈咳嗽。

      “没错。你是中了毒,而且着了风寒,可仔细调养以后就能痊愈。……为什么你认为这是在欺骗你呢?”上光眼里闪过一缕哀伤,语调依旧平稳坚定。

      “我不愿意离开你。”临风小声道。

      上光一愣。

      “我不愿意离开你。”临风声音更小了。

      云泽见状,知趣地退出殿外。

      上光叹一口气,坐到临风旁边,疼惜地抱住她。

      “你不会离开我。”他哄孩子一般拍着她的脊背,“我费尽力气才又得见你面,你忍心离开么?”

      临风顺从地趴在他胸膛上,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她伸臂绕了他的脖子:“怎么办?我很害怕……”

      “嗯,不怕,不怕。”上光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肩。

      “我想立即去任何地方,只别留在朝歌!”临风任性地抓着他的衣领,使劲揉搓,心烦意乱。

      “明天就辞行。”

      “我不想看到其他的人。”

      “谁也不看。”

      “我马上要吃到你的一片肉。”

      “……”

      上光点点头,抽出匕首递给她。

      临风黯然:“逗你的。……对不起,我竟拿你发泄。上光,过去的那些天,我觉得空落落的,好象我熟悉的天地,我熟悉的人,到头来于我根本是陌生的。我如同个傻瓜,睁着眼而无视那发生的一切。我知道了不少秘密,但我……我无法吐露……它们一经过我的唇舌,都要使我重新毛骨悚然一番。事到如今,我终于体会到你感慨人人皆戴着傩具是多么正确……”

      上光凝望着她:“你感到自己受了欺骗?”

      “是。”临风酸楚地应道。

      “风儿。”上光菀尔,“卫国的宫变,是你这一生所经历过的前所未有的惨痛事件,亲人相争,血溅萧墙,加上你掌握了颠覆你一贯印象的秘密,它们令正直单纯的你难以接受。可你得明白呀,风儿,起初的隐瞒不见得是欺骗你,相反,正是为了爱护你。有的秘密知道得少一分,会越安全一分,快乐一分。”

      临风不语。

      时间悄悄地随香炉的青烟缥缈逝去。

      别后重逢的这一对运气不太好的情侣,待在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寝殿里,感受互相的心跳与体温。

      她不再发抖。

      他暗自放松紧绷的神经,开始涌起别样的甜蜜:她素来要强,不甘示弱,即使遭了那么多的罪,也将痛苦都封闭起来,并不肯教别人同情,却肯在自己怀中坦承她的畏惧,她的不安,她任性的小女儿情态……

      于是他能够确定,在她打开他深藏的、隐秘的内心世界之后,他终于同样进入了她的私人角落。

      这是如斯幸福的一件事。

      他蓦然忆起幼时乳母给他说起的故事:混沌开辟之初,男子与女子是粘在一个身子上的,他们相亲相爱,让天上的神都嫉妒了,将他们劈作两半,一半丢到天涯,一半丢到海角。失去了另一半的男子与女子,悲哭着,哀号着,奔跑在山野河川,拿一辈子去寻找曾经的伴侣。途中他们会遇到很多也在寻找伴侣的男子与女子,出于种种理由,会同这些并非另一半的另一半结合,然而结果也是苦涩的。惟有同真正的另一半结合,他们方可获得笔墨形容不了的安宁和满足。

      上光对此深信不疑了。

      因为这时的他怀抱着这个人儿,情不自禁联想起的是月光下的湖心莲花,是晨曦中的山巅雾岚,是轻雨后的含露草叶,是一切让人安详让人沉醉让人迷恋让人向往的宁淡。他们的身与心无言地自然地交融在一处,拥抱、亲吻或抚摩,都那么熟悉,像是在前世和在更迷茫的混沌中便经历过。

      “我睡了。”临风说。

      “睡吧,风儿。”他宠护地任由她将他的胳膊压得酸痛亦不敢略动一动,“睡个无梦的觉,明天便是好天气了……”

      临风含混地嘟哝着,陷入梦乡。

      他替她掖好被角,蹑手蹑脚地退去。

      当他的脚步刚消失在殿门,临风倏然张开眼帘,用绢子捂了嘴。

      又一口血。

      她苦笑了一下。

      “你要带临风走?!”景昭吃惊地瞪大眼睛,“这不行,她尚且体虚,根据医师们的诊治该多加休养,留在卫国是上好之策。”

      上光早打定了主意:“卫国初定,接下来的事务繁乱芜杂,我们耽搁在这里有诸多不便,带她走,也便于她养病。”

      他回头瞧了瞧苏显,苏显嘴角保持上扬,不置可否。

      景昭脸色一沉:“这可不妥。她是因我卫国无辜披祸,我岂能让她拖着病躯抱憾归去……何况,临风她……”

      待在他身后的公孙展迫不及待道:“公主是唯一可能聆听到先君遗言的人,她必须得告诉世子,先君留下了册命,使世子顺利登基!”

      上光目光转向他,严厉地说:“你是何意?”

      公孙展倒也不怕:“公主走不得!公主必须宣告,世子是承先君遗命,不可质疑的继承人!”

      “若她没听到卫君的遗言呢?”上光压抑心头火苗,“他们虽一墙之隔,但公主不见得就得到了卫君遗言!”

      公孙展道:“得到要宣告,没得到也要宣告,公主应该在这混乱之际助世子即位!公主有义务这么做!”

      苏显不咸不淡地插句嘴:“哟,这是要扣押质子?”

      上光齿寒:“莫非你等还要逼迫公主?!她目前状况危急,不容劳累!何况,她不喜欢说谎。”

      “得罪。”公孙展强硬势头不减,“外臣不惜擅自杀死公子朔,为的就是让世子顺利即位,这也是太史家一门的性命换来的,所以外臣绝对不放弃!即使……即使不得已要挟持公主……”

      上光大怒:“你敢!”

      公孙展击掌,台阶下涌出百十个全副武装的士兵,霎时间杀气腾腾。

      上光、苏显齐刷刷瞧着景昭。

      景昭沉默。

      “这是何必。”脚步声响,侧殿的帷幕开处,临风扶着朱红的柱子慢慢前行,“兄长,我来传达舅父临终时托付的意旨。”

      景昭左颊上的肌肉不易察觉地跳动:“妹妹,先保重自己要紧。”

      临风一哂:“不。这是头等大事。卫国刚经过大乱,急待兄长即位,好振兴伯业。您即位必须有的一物,我恰知它下落。……国君之璧,埋在太庙神主下,舅父曾叮咛再三,嘱您挖出。”

      景昭似有所弛,四顾晋宋二世子及众多士兵:“父君果然为奸小们胁迫,杀太史,逐世子全不是他本意。”

      “岂止。”临风面无表情,“卫君有令,诛姞氏全族!……好在,兄长不等令到,刀已先到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景昭错愕地张着口。

      她在讽刺他?

      临风瞥了上光、苏显一眼,道:“干嘛忙着走?你们不参加新卫君的即位典礼,讨杯酒沾沾吉利吗?”

      她的确是在讽刺他。

      “我就不想走,我英明的兄长要当卫君了,我不知有多欢喜呢!”临风反倒展颜,朝着公孙展细细打量,“刚才我听到是你让公子朔伏诛的?杀得好!你可真是大功臣哪,杀掉个十几岁的孩子,了不起呀!兄长请务必奖赏他!”

      公孙展被她的视线烧灼,不由低头。

      景昭的颜色也不好看,忙挥着袖子:“你们都下去!”

      公孙展领士兵们隐出殿外。

      临风离景昭、上光、苏显远远地站在窗前,隔着窗棂惆怅地望着秋风中瑟瑟颤动的树枝。

      半日,她幽幽地道:“兄长,我若不说,抑或不晓舅父遗言的话,你确实要默许他们逼迫我说谎吗?”

      景昭动容:“不!风儿……我……”

      “解释是不需要的。”临风摆手,“我能体会你的难处。姞氏一党虽除,余孽尚存,即便你杀了公子朔也没用。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把姞氏尽量丑化,尽量恶化,包括许……我帮你,我绝对帮你,到了这个地步,帮你才对卫国有益。兄长努力吧,舅父的期望实现与否全在你了。”

      她不等他作答,顾自要走。

      很快她又停住。

      “兄长放在我这里的秘密……”她说,“直到我死亦会保守。请别再拿猜疑践踏我们的关系了,我会替自己不值的……”

      她曳着长长的裙裾缓缓地下了台阶,穿过方场,没入灰蒙蒙的天色中。

      酝酿了几天的秋雨,跟着她的足迹,冰凉地砸向地面。

      苏显看了看上光,上光只注视着早见不到了的临风的背影,若有所思却一动不动。

      “值得?不值?”于是苏显玩味着这两个词,自言自语地走开。

      晚饭后,上光换了一袭青衣,坐在几案前修书给父亲,同时召集智囊团商议一个他设想的计划。

      师雍、大夫元和公孙良宵围坐一圈,都盯着他,惊诧而慌乱。

      “我想,你们会阻止我。”上光平和地说,“但我决定了。”

      一旦他决定,阻止是不起作用的。师雍与大夫元二人深知他隐藏的固执一面,故此缄口;然而公孙良宵很生气,嚷嚷起来:“世子这么做不对!您是堂堂储君,哪能自污清白?以后谁说得明其中原委?对吕侯公主也不妥!”

      上光一笑。

      师雍沉吟道:“小臣们……支持您。”

      “嗯。”上光拍拍他的肩膀,“难为你们了。”

      正谈着,易斯哈神色仓皇地跑进来,用快咬着舌头的周语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世子!世子!……公主……公主……”

      上光腾地站起来:“公主怎么?!”

      易斯哈越激动越说不利索:“公……公主……”

      “镇定!”上光急中生智,拿戎语喝道。

      易斯哈醒神,也拿戎语哭哭啼啼地报告:“公主……在那个高台子上……公主要死……”

      上光顿足,一头扎进雨帘。

      他刚冲到卫宫的最高建筑——重台下,另一边苏显穿着睡袍仓皇地跑过来,见了他一把拽住,咬牙切齿道:“临风在哪?!”

      上光顾不得多言,干脆拖着他一起往台上攀登。

      “公主!求求您!”云泽的声音在雨中显得微弱而干涩,“公主,求求您了!”

      苏显一个踉跄,猛地跨上最后几级阶梯,望到黑暗中有人静静地坐在重台栏杆上,不由地双膝发软,小心翼翼又绝望道:“临风……是你么……”

      那人如泥塑石雕,无知无觉。

      “啊……”苏显想要靠近,却怕刺激到她,一时束手无策,气塞喉头,哽咽着说,“临风,你这是……你真糊涂……有苦恼可以向我倾吐呀,你糊涂啊……”

      云泽无意扫了一眼,失声道:“宋世子!您……您脚受伤了!”

      原来他本已睡下,得到讯息后来得匆忙,未及穿鞋,一路赤脚的结果便是让坚硬的阶梯碰破了脚指头,鲜血和着雨水,流得一片殷红。

      苏显不管,满心惟有临风的安危:“临风……你下来吧,临风!”

      “你……赶快去治疗……”终于,临风有所松动。

      “你和我一起去!”苏显趁机要求,“我请你照顾我,好不好?”

      临风不吭声。

      苏显坚持:“临风……”

      “你想死就死!”上光陡然道。

      苏显、云泽顿时傻眼。

      上光慑迫地直视她的方向:“跳下高台,落个清净!你就是这么考虑的?原因呢?为了同景昭赌气?为了逃避疾病?为了教你的父母伤心哭泣?还是为了让这里的几个人下半辈子都再高兴不起来?你真是自私,真是怯懦!跳吧,别怜惜你自己了!”

      临风迷惑更迟疑:“你……你……”

      “我如何?”上光轻蔑地哼道,“我说错了?来,来,你怕啦?”

      他走到栏杆前,照她的样子爬上滑溜溜的栏杆:“我陪你!你说,几时跳?跳到哪?说了不离开你,我是不当那食言小人的。”

      临风端详他一阵:“你能吗?”

      “能。”

      “是死呢。”

      “我知道。”

      “我有了病,又中了毒,活不长的。你没必要葬送大好将来。”

      “要不要是我的事。”

      “胡说。”

      “胡说不胡说还是我的事。”

      临风呆了一呆,忍俊不禁似的:“呵,你倒任性了。”

      上光也笑道:“教你带坏的。”

      两个人在下着雨的高台上,面对死亡竟然开始谈笑风生……

      过了一会儿,上光提一提衣裳:“湿透了……我们回殿中去烤烤……”

      临风埋头:“……唔。”

      他将她横抱在臂弯,温柔地拥着她下了台。

      苏显目送着他们。

      “宋世子,我替您包扎。”云泽提醒他。

      哪用得着她,时刻关注着兄长的公子熙引了一群侍从候在台下,等得正不耐烦。

      苏显仰天,雨水滴进嘴里,有点点苦。

      他索性褪去外袍,丢弃在地,像个失了魂的人似地飘到台下。

      公子熙迎上来扶他,结结巴巴地道:“兄……兄长您……哭了??”

      “是雨。”苏显淡淡遮掩过去。

      对一个遭受过磨难的人来说,什么是最美好的?

      那就是在风雨中带着痛苦和愁烦睡去,却在晴明中苏醒,发现所有灿烂都在她面前绽放,所有新鲜都在她面前盛开……

      临风在轻微的摇晃中结束了缥缈的梦,阳光斜斜地洒在她脸上,除了温暖还是温暖。

      “睡饱了?”上光亲昵地拂去她额上的乱发,“雨过天青,碧空如洗,今天是适宜远游的好天气。”

      “远游?”临风不解。

      上光撩起帘幕:“对。这车会送我们去鲁国,仲秋我们在那里结婚,冬天我们就在那里度过。”

      临风听得痴了:“……结婚?”

      “结婚。”上光肯定,“我们的婚期不正是仲秋嘛。”

      临风挣扎着坐起:“私自结婚会受非议的,对你不好,对我也不好。”

      “我们两个结婚,好不好由我们议论。”上光说。

      临风依偎在他胸膛:“无子、不顺父母、多言、盗窃、淫、妒、恶疾,犯了这七出之条的女子是没资格结婚的。我现下的状况,恰犯了七出之一的恶疾,你担心其他人拦阻你娶我才故意这么做的。你忘记了?我也算学习过礼刑的,这瞒不过我。”

      “我没瞒你。”上光解释,“我写了信给父亲和母亲,请他们与你的父母妥善协商,依旧将婚礼隆重举办,但那是来堵攸攸之口的壳子罢了,我们真正的婚礼,会同期在一个美丽平和的村庄举行。”

      临风抿嘴。

      “所以……”上光严肃地宣布,“你最好抓紧时间痊愈,吉期在两个月后!”

      临风颔首。

      上光搂了她:“把过去的污秽和不快全扔在路上吧,风儿。从今天起,我们在一处,一定要快乐、称意,你答应吗?”

      “答应。”临风赞同。

      上光解颐:“……我们结婚时,你想邀谁作宾客?”

      “你说呢?”

      “同时说吧?”

      “显。”两人异口同声。

      说完,他们相互微笑。

      马车在散发着泥土清香的大道上前进,滚落一地清脆的铃声。

      可能,以后的日子都会这么阳光耀眼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重台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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