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优雅为名》九夜疏雪

6、执事的誓言

　　如果玫瑰失去了靡丽的血红，将是怎样的情景？
　　如果爱缇斯公爵温柔如情人一般的澄净紫眸褪去了万千的情愫，将是怎样的惊心动魄？
　　洗去殷红色彩的花朵会为曾经的娇艳悲恸哀哭。
　　但是，公爵几乎褪去了所有情感的紫瞳却更显妖娆，那是蔑视一切的冷漠所特有的致命的吸引力，像永生一般诱惑着世人为他而癫狂。纯净的没有一丝异色的紫眸中，流转着比海妖塞壬最动听的歌声更加极致的美梦。妖紫的魔瞳仿佛凝结了古堡千百你年来所有的阴寒冷漠，没有任何人事物可以打破那近乎永世沉眠的平静。
　　这就是是漠视万物的神一般的骄傲。
　　“艾维拉，出去”明明是那样柔和如天鹅绒的嗓音，此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华丽的声线，就像是被血族猎食过少女颈畔的鲜血一样肆意的流淌。
　　“不要再让我重复了，艾维拉。”爱缇斯毫不节制的释放着上位者的威压，那是血族中血统高贵，魔力强大的个体的特权。完全不顾及年轻的金发血族原血红的双眼早已褪去了狂乱，顺应着本能狼狈的几乎无法自持。
　　强权与杀戮，是血族最忠诚的朋友。
　　爱缇斯是血族。
　　“是，公爵大人。”艰难的回答着自己的主上，明明是那样无力道摇摇欲坠的状态，却依旧不会忘记应有的礼节。
　　以优雅为名，是血族的骄傲。
　　步伐虚浮而凌乱的离开餐厅，艾维拉用尽全力唤醒神智，控制着那以初拥为媒介传承的冲动。
　　嗜血呵……
　　这永恒到底是先神的恩赐，还是世代相承的诅咒？
　　容貌肖似艾维拉的血族几不可查的轻抿唇角，指下的音符愈加悠扬，催眠一般的诱哄着听着陷入永世不醒的沉眠。似乎永远不会停息的音律让爱缇斯微微颦起了形状美好的眉头，嘴角却轻轻牵起，勾勒出一个魅惑众生的浅笑，
　　敏锐的察觉到了公爵的微微不耐，面色冷峻的血族用漂亮的滑音结束了乐章，带着不愿再次被琴键禁锢的乐律的精魂不舍的留恋。
　　“虽然《镇魂》的催眠功效可以让我的小黛黛睡个好觉，但是……”爱缇斯温柔的将稍显纤细的少年抱起，优雅的姿势就像正在向公主发誓将守护其一生的骑士，让人几乎要认为不久之前的冷漠只是错觉，那温柔如情人的目光从未离开那双炫紫的妖瞳。“你知道的艾维伦，我不喜欢别人懂我的东西。”不容置疑的专制语气跟柔和的嗓音竟奇异的杂糅在一起，仿佛骑士的誓言一般，不容许有一丝一毫的违背。
　　“主人，请原谅艾维伦的失礼。”并未辩解什么，拥有绚目金发的血族只是优雅的站在钢琴前，永远一丝不苟的黑色礼服找不到半点褶皱，雪白的手套比初冬的第一场雪更加纯净。自称艾维伦的年轻血族有着远远超越年龄的沉稳，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打破他完美的面具……
　　让人不由得想知道，当那沉静如深海般的湛蓝眼瞳中的镇定被慌乱取代时，会是怎样的情景。
　　“主卧室和客房都已经准备好了，主人与客人是否分开休息？”艾维伦垂下眼帘略略低头，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带上了人最严厉的主人都无法挑剔的顺从姿态。
　　完全没有理会艾维伦恭敬的请示，爱缇斯只是用盈满温柔的紫瞳凝视着怀中精致的少年，略略颦起的眉头证明黛彼如塔斯并没有遇到什么美妙的梦境。微微蜷缩的纤细肢体带着初生婴儿般的脆弱与纯洁，汲取温暖般试探的靠近，让任何见到此景的人都不忍放手。
　　径自抱着怀中的少年离开餐厅，优雅的公爵大人少有的没有回应艾维伦的礼节，只留下一个妖娆如同墓地盛开的血红玫瑰一般，张扬到从不知收敛为何物的骄傲背影。
　　优雅欠身的艾维伦被丢弃在光影流转的空旷房间，上身前倾的角度精准的就像血族亘古不变的信条。没有丝毫瑕疵的完美礼仪却得到了被主人无视的结果。
　　抿紧了苍白的薄唇，艾维伦直起上身，笔挺的礼服包裹着看似冷硬的心脏，微弱的仿佛下一刻就会停止的心跳却带着比血族的尖牙更加锐利的疼痛。
　　“主人……”飘渺的语气幽魂一样游荡在空旷的城堡中，仿佛月神怜悯世人的叹息。
　　主人……
　　我的，主人呵……
　　违背了执事信条的我，确实不值得您亲自惩罚……那如同爬满荒坟的藤蔓一般紧紧束缚着脆弱心脏的誓言会代替您，惩罚没有遵守规则的执事。
　　惩罚，我……
　　高等血族的精血，对可以吸取血液承载的生命与力量的血族而言，是比海妖的歌声更加极致的甜蜜诱惑，是比人类对于永生的渴望更加迫切的冲动 ，即使是天赋卓绝如艾维拉，又怎么能敌得过游荡在血液中的灵魂间，那世代相承的意念。
　　血族，血族，以血为名，就是注定了将要与那咸腥酸涩，粘稠而芳香的液体纠缠永世，那浴血而生的所谓永恒，到底是先神的恩赐，还是失去生命的“食物”以死为名的诅咒？
　　杀戮呵……那是比生存真实百倍的存在。
　　艾维拉，与强大的血族的精血只有一步之遥，却因爱缇斯的不悦而被硬生生的隔离，那几乎吞噬了心脏的嗜血欲望，需要怎样疯狂的杀戮才能平息？
　　艾维伦优雅的举步离去，无声的步伐仿佛堕落天使的黑羽落地。而那六对纯黑如夜的堕落之羽下，燃烧着的便是红莲一般殷红的地狱之火。腥红的火焰跳动着血液一样的脉搏，带起在地狱中生生世世受苦的灵魂飞舞飘荡，在永世不息的地狱之火中烧成灰烬。
　　所谓，地狱。
　　爱缇斯公爵的古堡带着奢华的气息沉寂在正浓的夜色之中，绽放着靡丽的梦幻之光。
　　而那光芒，却穿不透地狱的浓云。
　　所谓，地狱。
　　鲜血喷涌，残肢遍地，阴暗潮湿的石壁在暗黄烛光的映衬下闪着恶魔一般不怀好意的寒芒。
　　年轻的金发血族，孩子一样环抱着双膝，静静地坐在石室的一角。无神的双眼怔怔的望着无间地狱一般的情景，蓝宝石一样的眸子就像被雨水洗过的天空，在浓重的血腥中显得异常的澄澈。原本夺目的俊颜只剩下痛苦与呆滞。
　　艾维拉同样湛蓝的双瞳闪着深海一样的沉寂。仿佛参透了生与死的罅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