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橱窗》那一季的年华

8、意外

　　本来是秦悦要回去的，现在变成了两个人都回去了。第二天我连假都没有和老板请就急匆匆的和秦悦往车站去了。火车一路驶过，我心急如焚。秦悦坐在我旁边，也不说话。大炳和我说那天晚上他们三个带着老花一伙把王琨拦下了，原本只是想吓吓王琨，谁知道王琨拿起砖头就砸了老花。老花是小城里出了名的混混，出手狠辣，基本上没人敢惹。结果事情闹大了，老花一伙气急败坏，把王琨打成重伤，事后老花跑了，小高成了替死鬼，因为是小高花钱找老花的。

　　一下火车我就直奔医院，也顾不得秦悦还在后面了，这回弄不好小高真得蹲监狱。医院里散发着浓烈的药水味，好不容易找到了王琨的病房。

　　“医生，这人怎么样了。”我一把拉住正在给王琨输液的护士

　　“你是他什么人啊？”护士一脸的莫名其妙

　　“你别管我是谁，他到底怎么样！”

　　护士狐疑的看着我

　　“他脑部受到重击，可能会有严重的脑震荡，苏醒的机会不大！”

　　什么，严重的脑震荡？苏醒机会不大？我一下子蒙了，他妈的王琨这小子也太不禁打了吧！那小高这次不真的死定了！

　　看守所里，天空灰白灰白的。生锈的铁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显得很空旷。大院里长满了草，灰土色的墙上写着“从新做人”几个大字，经过风吹日晒已经看的不清楚了，但还是那么醒目刺眼。阴暗的房间里，小高静静的坐在床上。

　　“怎么回事啊？” 我忍住愤怒，倚在墙上

　　“没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没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这鸟地方啊！没怎么回事你小子怎么穿这鸟衣服啊！”

　　“老大，我没想到会这样！”

　　“你没想到？你没想到的事情还多着呢！你会坐牢你想到了吗！”

　　小高别过头去，盯着墙上可怜的窗户

　　“我走的时候跟你怎么说的，你他妈怎么答应我的！”

　　“我只是想吓吓他，谁知道会这样！”

　　“吓吓他？老花是什么人你他妈不知道啊！你他妈什么人都敢找啊！”

　　“现在已经都这样了，你跟我喊有什么用！” 小高怒吼一句，房间里余音不绝

　　我拳头抵在墙上，头抵着胳膊，心里早被堵的水泄不通，一阵闷痛。小高睡在床上，背过身去，我听见他在小声的抽泣。

　　我失魂落魄的往看守所外面走，心里一片狼藉，大院里几个犯人在除草，风吹的垃圾四起，几个塑料袋飞了起来，我抬头去看，天空依然昏昏沉沉的，我的眼里，湿了一片·········

　　小高的爸爸到处塞钱，厂里的活都停了，整天为小高的事情奔波。但这回并不是钱就能解决问题的，王琨还躺在医院里呢，他不醒小高监狱是蹲定了！我突然觉得命运很荒唐，荒唐的让这种事情发生在我的生命里，这不应该是电影里的情节吗？怎么那么像古惑仔系列啊！

　　八月十二号，天空晴朗，我没有再去上班，也再没有去看小高，我觉得我自己什么也不想做，只想躲在自己的房间里，透过那扇窗户欣赏这座小城的安详，我想，我需要安静。大炳和浪哥因为王琨的事也受了牵连，被学校取消了复读资格。他们也没有再找我，我想应该全都累了吧。医院里阿见还在躺着，巧合的是王琨就躺在阿见的隔壁，事后想想我不禁苦笑：这到底是什么狗屁安排啊！

　　我开始有些厌恶接电话了，因为我发现有什么不好的消息都是从电话里传出来的。我落榜了，而且是二次落榜，是挺悲壮挺牛逼的落榜了。因为第一我没有考上一本，算是落榜；第二连二本都没学校要我，这也是落榜，那天秦悦打电话和我兴奋的说她拿到了通知书后我才觉得大事不妙。

　　“枫，我通知书到了！”

　　“什么通知书啊？”我还在睡梦中，迷迷糊糊的

　　“就是大学录取通知书啊，你的呢？到了没？”

　　什么！通知书！大学录取通知书！我像被闪电击中一般，全身麻木。说实话，从高考到填志愿，从填志愿到现在，我头脑里根本就没有这个概念！

　　“不知道啊，我没收到啊！”我急得一身汗

　　“什么，还没收到？本二的通知书早就发了啊！”

　　“我怎么知道啊，我就是没收到啊！”

　　“你快上网查看看，看看是否被录取了！”

　　“哦哦哦。”我慌忙的打开电脑

　　我翻过我的准考证，迅速的输入网址登录江苏考试院！找到我填报的三家大学，可结果却让我如受雷劈！

　　第一家：考生号**************，未录取！

　　第二家；考生号**************，未录取！

　　第三家；考生号**************，未录取！

　　我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重新输入考生号查了几遍，可结果都是一样的，心里一阵狂跳，最后我不得不悲哀的接受一个事实：我彻底的落榜了。

　　电话那头秦悦还在追问着怎么样，而我握着电话的手已经开始颤抖，哐啷一声，电话跌落在了地板上，电池跌的蹦了出来，翻了几个跟头然后安静的躺在了地板上，我的心也随着那一声响，碎了一片·········

　　夜，深了；墙角，凉了；窗户，模糊了；小城，谢幕了。该怎样去形容那一双无助的眼睛，眼膜深邃，泪光闪闪。那是一个曾经以为自己能够无往不胜的少年，那是一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少年。而现在，他只能在深夜人们都安然入睡的时候，静静的数着那些年少时光，慢慢的用泪水冲去本不该发生的一切。高考，完了；爱人，走了；兄弟，残了，蹲监狱了；大学，没了。他真的不知道他还拥有什么。而这些，是不是只能算是一个意外，如果是，代价太过沉重。

　　“这怎么办啊，得想个办法啊！”

　　“能有什么办法，都怪他自己不争气！”

　　“你说什么呢，孩子正难过呢！”

　　“················”

　　我躲在房间里，听着爸妈在外面争论着，我爸为我的事专门请假回来了。我妈天天安慰我说没什么，肯定会有学校上的。其实我还是挺在乎的，虽然当初我抗拒高考，但对于大学我一直都很向往，我一直相信大学时光会是人生最精彩的时光，在大学里，可以做我高中时不敢做的事，总之我把大学想成了天堂。我也不知道是我的眼光好还是我的运气背，其实按我的高考成绩，填个好的二本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可老天和我开了个玩笑，我填的三家二本院校分数都超过了一本线，死的一点悬念也没有！

　　“爸，妈，我出去走走。”我突然推开房间的门，看见争的面红耳赤的爸妈。爸妈还是有点吃惊的，因为我毕竟都好几天都没出房间了。

　　“哦，好，出去走走吧”妈回答的有点迟疑，不过听她的语气还蛮高兴的

　　其实外面太阳火辣辣的我真不知道我能去哪，我站在一颗香樟树下，空气还是非常灼人。此时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稀稀拉拉的车辆飞快的驶过，扬起许多尘土，若是从你身边走过，还能感受到发动机的温度。我慢慢的蹲下身子，看着那些曾经看了无数遍的风景，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心里说不出的迷茫。最后我干脆坐了下来，马路对面的冷饮店里，人们神情自若，却不知窗外的人，愁断了心肠·····

　　我决定去看阿见，因为我觉得我好久没听阿见吹牛了。以前一听到阿见吹牛我就特高兴，阿见吹牛对我来说简直成了一门艺术！

　　刚走到阿见的病房外，就听到阿见在咆哮

　　“到底怎么回事啊，都一个月了，怎么还不能出院啊！”

　　“不是说半个月就能好的吗？”

　　“医生，你告诉我我的腿到底怎么了？”

　　“妈，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我的腿怎么了”

　　“········································”

　　“你们说话啊，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我没有走进阿见的病房，因为我没有勇气。我怕阿见问我同样的问题，我该怎么回答，告诉他他惨了？还是继续骗他？不！这都是我不愿做的！我停下的脚步开始往回走，阿见的咆哮从深邃的走廊里传来，回荡不绝。禁不住鼻子一酸，眼泪便又滑落鼻梁········

　　如果一切都是意外，那么是谁在安排。开始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文字去形容自己的青春，好像一切都错漏了。青春不再是民谣里歌唱的甜美岁月，也不是小说里描写的年少时光，青春好像被穿了无数个孔，被高高的挂起来了，却不知那些被穿孔的伤口在慢慢腐烂，终有一天，青春整个轰然倒塌。

　　刚走出医院，摆脱了浓烈的药水味，一个陌生的电话又响起了

　　“喂，是林枫吗？” 电话里的女人语气凌厉

　　“我是，您是哪位？”

　　“我是杨玉樱的母亲，我想和你见个面················”

　　如果一切意外

　　都是命运的安排

　　那么命运

　　请你教我

　　我要如何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