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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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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乔旖按时踏进私塾,昨晚久违的做了个好梦,她撑着懒腰从床上爬起来,看了下日头,完了要迟到了。
背着书袋,刚跨过书院的门,就看到了满院的梨花,正当时节的梨花白如雪,团做一团,把整个院子都衬出一种动人的春色。
乔旖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定身子。先生开始了他的授课,他站在台前那着教棍敲敲打打,却惊不起趴在桌上无心听课的乔旖,
她看着窗外的院子,有些担心,林娘今日没有来上课,是不是身体又出了什么问题。
心摇摆不定,在将近日半中天的时候,一个丫头敲了敲窗,给她带来了林府的的纸条。
是林娘的字迹,乔旖大喜,赶快展开,信里字迹清秀,一笔一画,就是有些深浅有些无力。林娘力气不大,可以理解,啊,林娘说她有喜事要去添席,让她不要担心,原来是这样。
呼,乔旖吐出一口气。
她的心放下了,课也重新开始了,她继续坐在桌前双手撑脸,开始听讲,她学业在班里只是算中等偏上,远远比不上林娘,她要多努力些。
想起和林娘以前一起赴考的场景,她有些开心,眼睛不自觉的眯了起来。
这天下学,她刚踏进门,就看到原本应该在做饭的姨娘眉头皱起,担忧在走廊处着看着她,
”等会别跟老爷呛,你知道他暴躁。”
乔旖微微歪头,有些疑惑,难道是她上课睡觉的事被发现了吗?
”快去,老爷在客堂等你呐。”
乔旖踏进屋里,整个房间静静的,客堂里坐满了人,
”跪下!”
一声暴喝从客堂里传来。
乔旖被吓了一跳,双腿一软顺势就跪了下去。
客堂正中摆着红木椅,乔旖跪在正下方。
地板冰凉刺骨,乔旖的膝盖被磕的生疼,她揉了揉刚才不小心被磕到的膝盖。
”你知道你做错了什么吗?”
桌上放着茶水,台上的人高高地从上方审视,脸上满是威严,一只手搭在茶水盖上,一只手扶在腿臂上,乔旖抬头看到了,旁边的几排座椅上林娘的家人。
她望了一眼就知道了,她的担心成真了,带林娘出门的事被发现了,但她现在内心里还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看着高台上的人,头上的小髻子随着声音的起伏有些晃动,但话语却颤抖又坚实,”我想带她出去看花,我没有错。”她不敢看她的父亲,只能把头往右边低了低。
高台上坐着的父亲看她不认错样子心生怒火,蹿上心头,面色黑沉一把揽手,将茶碗重重得摔在了她的脚边。
”啪”
带着温度的茶水渍到布鞋上,缓缓流动渗入地砖缝隙,濡湿了一地。
像极了那个雨夜,听到声音的乔旖本能的瑟缩了一下,害怕的闭上了眼睛。
飞起的碎片四下溅起,划过了乔旖的脸,留下了几道血痕。
乔父眉头紧锁,看着下方有些呆呆的、不顺从自己的女儿,三两步从红木椅上暴起,作势就要抬手去打乔旖。
旁边的人看到局势不对,连忙起身去拉住乔父,
”诶,乔老爷,乔老爷,不要这样,孩子要好好教,不要动手。”
”是呀,打孩子不好。”
一旁的姨娘像是想到了什么,快声对乔旖喊到,
”林娘因为和你偷跑,病重了,快认错,和你爹说你错了”
乔旖听到,一下子僵住了,神色有些空白,脑子却一瞬间闪过了很多东西,从纸条的字迹到昨天林娘的笑、还有先前林娘生病时颤抖苍白的双手。
死死的攥住衣服,泪珠大颗大颗的落下,砸在衣服上,上下唇紧紧的抿在了一起,哭出声来。
她很难过,明明只是想带林娘出去透口气的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看着上面还在争执的大人们,她意识到自己的不对,乔旖低头弯腰说到 ,声音无助而颤抖,”对不起,是我不对,是我害了她,我不会再带她出去了。”
得到满意的答案,乔父停下了动作,今天这场审判会也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结果。
争闹停止了,像一场木偶戏,每个人都随着戏剧的结束而垂下了自己的肢体。
乔父听到女儿的道歉声,神色也随和了下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从众人手里挣开,抚了抚自己有些凌乱的衣服,对乔旖骂到,
”你爷爷让你读书,是让你明事理,而不是让你每天做那些不知所谓的事!今晚去祠堂罚跪!”
声音却大到站在旁边的姨娘忍不住要捂住耳朵,旁边站的林家阿婆也有些嫌弃的往后站站。
乔旖看着恍过头的日光,眼泪不自觉的滑下,她第一次觉得时间是如此漫长,
门外树影婆娑,在光的映射下,深深长长的,随着自由不定的风,摇来摇去,打在客堂的地砖上。
但她又不能什么都不做,她不想失去林娘,也不想失去林娘这个朋友。
她打定了注意,鼓起勇气转头询问林父,眼睛红红的,声音里含着呜咽,
”阿叔,这次是我不好,我能再去看看林娘吗,我想和她好好道歉。”
乔旖眼睛里泛着水光,控制着自己即将要奔涌而出的情绪,等待着林父的审判。
林父听到之后,叹了一口气,
”去陪陪她吧,但记得这样的事以后不能再做了。”
说罢便抹了一把胡子,转头向乔父作揖,面色平缓的说道,
”乔兄,既然事情结束了,那我们也应该回去了,以后有时间了再来叨扰。”
乔父这时的话反倒变得温和了起来,他跟林父客套了几句,送着其他人跨出客堂的门沿,向外院走去。
队伍长长的,踏的门板咔咔作响。
乔旖看着众人离去的身影,吸了吸鼻涕,用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强忍着伤心,踉跄一下 向北面的祠堂走去。
祠堂在整个乔家的最北面,是她平常最不愿来的地方,因为这里的香火气总是充满着严肃。
她跪在台前,烛火把供桌前的牌位照的亮亮的。
哭了很久,眼睛肿的像个核桃,连平时不太明显的双眼皮也被撑大了。
”我真是一个糟糕的人,如果我每次选择时再多想一下,是不是就不是这样了。”
乔旖想着这件事的每一个始末,心中的颤抖加深着懊悔,越想越止不住对自己恨其不争的怒意。
等着日头缓缓下去,月亮出来时已经有了好几个时辰,乔旖的腿早就麻了,她跪了很久,不敢站起,像是在为自己赎罪。她的母亲外出去拜访舅舅了,家里的姨娘也不敢劝乔父,只能来看看她,为她悄悄送来些吃的。
月亮被乌云遮过,到子时了,乔旖撑着地慢慢的从垫子上爬起,一步一步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不大不小,前面有一颗丁香树,房里只有一张小床、柜子和桌椅,承载着她的所有东西。床飘着窗纱,放着她以前最喜欢的软垫,但乔旖今天并不想看见它,只见她颤抖着酸软的腿,打开柜门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了小时候与林娘一起做的纸鸢。
这个盒子还是林娘送的,乔旖感叹着,看着纸鸢上糊起不平的纸缝,看了很久。
清晨,日光熹微,她站起来理了理自己复杂的思绪情绪,拿冰敷了敷跪完的膝盖,捶打着小腿希望林娘不要看出什么破绽,再从箱子里拿出粉膏按了按昨晚哭红的眼角,
姨娘推开门,大步跨了进来,递来几枝刚剪的芍药花,粉白的花片层层叠叠。
”去年来的时候林小姐说我们家的芍药好看,旖旖你带过去,让她多看看,心情一好,病就好的快了。”
姨娘摸了摸乔旖的头,”你也不要太担心了,急坏了身子。”
乔旖接过花将它放到怀里,平日里矫健灵动的身躯今天却怎都迈不出步子。
姨娘为她梳好头发,乔旖出了门。
街上——
人潮涌动,商贩和行人来来往往,小摊贩大声叫卖着货物。
商贩看着她神情沮丧的苍白面孔,担心的问, ”诶,乔丫头,今天怎么看着不高兴呀。”
乔旖歪了歪头,揩了揩快要流出的泪水说道,”没事叔,我只是摔了,疼的。”
乔旖不想露出破绽,她甩了甩胳膊,拉住袖子,挤出一个笑容告别了商贩,又失着魂走了。
她该要怎么面对林娘呢?
第一句该说些什么呢?
林娘会不会生气赶她出来,会不会赶她走,会不会以后再也不见她了。
思绪交缠错杂,乔旖一时间竟无法控制自己走马灯般的想法,陷入更凝重的后悔和自责。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林府门口,
林府石砖门墙上印着白漆漆的辛夷。
到了,乔旖连忙拿手背抹了抹眼泪,扶了扶鬓角的散发,从大门跨入,旁边的仆从有些奇怪的看着她。
乔旖低着头不敢看仆人的眼神,快步向林娘的院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