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神无与分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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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无站在原地，任凭朦胧的月光从茂密的枝叶间斑驳落在身上。
月夜尽头，是划破寂静长空的啼鸣声，随着那样强大的气息消失，被惊醒的动物这才放下警觉在自己的领地四处游荡，幽深的密林中传来狼群此起彼伏的嚎叫。
这本就是一处深山中远离村落的小院，在不久前强盗将原屋主一家屠尽，并把这里当作临时歇脚点。
当时目睹了这一切的鬼女并没有上前。
她想起那个总是喜欢抓着她手指不放的婴儿，就在父母的凄厉叫声中被摔在地上。或许是因为并不打算待很久，他们并没有处理掉死人的尸体，在方才那堆模糊不清的血泊底下，似乎还能依稀看到属于孩童的干瘪残肢。
她不知此时脚下沾染的鲜血属于何人。
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
“喂喂，你怎么还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那个麻烦的老东西也是，好不容易才把我们给放出来了啊！”
身后自始至终都很薄弱的气息，在刹那间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感受到肩膀上多出来的重量，女孩有些涣散的眼眸重新渲染上透亮的光彩。
“可乐哥哥！”
留着半长黑发的青年上半身仅有两条肩带似有若无地遮住肌肉紧实的胸膛，他一手拿着扇子，一手正松松垮垮地搭在女孩肩膀上。随着她小幅度地转头，突兀出现的恶鬼满意地在那双金色的眼中真切看到属于自己的影子，嘴角咧开的弧度也愈发深刻。
神无满怀期待地回过头，果不其然对上一双幽绿色的眼眸。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好多年了！”
眼下既然见到半天狗兄长分身之一的可乐，那么也就意味着……
尝试着扭过身体，这让神无更加贴近那具冰冷冷的身体，她努力踮起脚，视线试图越过青年的肩头，想在那边看到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然而，她还未来得及看清视野范围内的全部东西，就被可乐一把按下蠢蠢欲动的脑袋，“这样啊，这样啊，小神无居然这么迫不及待想要见到我吗？这可真是太让人高兴了！”
舌上有着“乐”字样的恶鬼戏谑地挡住了她的视线，转头冲着身后与他身形相仿的鬼大声喊道：
“听到没有，积怒！你在这里很多余啊！”
语气中似是挑衅似是寻欢作乐的态度自然是激怒了对面。
不远处的青年身着山伏僧袍，额头面部被红缕赤痕覆盖，赤色的瞳孔中充斥着滔天怒意。他手握禅杖在地上重重地敲了一下，随着此起彼伏的金属碰撞声，细小的闪电团在顶端大量汇聚。
“闭嘴！可乐，现在还要看到你这张脸，我也很恼火！”
在名为积怒的青年真的生气之前，神无便灵巧地挣脱桎梏，如同扇动翅膀的鸟雀直接扑了过去。
像是早有预料，始终面露愠色的青年顺势稳稳地接住了小小的女孩，在低头望她时，那双充血的眼睛同样充斥着灼热的温度。毫无惧意的神无对上那样称得上是凶神恶煞的眼神，反而习以为常地重新露出笑容。
“欢迎回来，积怒哥哥！”
她知道，那是哥哥心情很好的意思。
青年目光偏移，仿佛并不怎么耐烦地从喉咙深处发出单调的回应，本应是冷淡至极的回复，但架不住小姑娘像个泥鳅一样缠在他身边，还不怎么安分地晃来晃去。
一条胳膊被对方抓住动弹不得，另一只手还举着禅杖，积怒无法，只是用禅杖警告似地敲了下她的头顶。
说起来，半天狗每一次见面都恨不得缩起来原地消失，这让很长一段时间以为自己被兄长讨厌了的神无，频频跑去堕姬那里唉声叹气。本就没什么耐心的美艳女鬼被烦得口出恶言，恨不得把她拎着直接丢出窗外，不久后，甚至还想出了把自家完美哥哥借给这个小麻烦精的想法。
只是这个敷衍的安慰计划，在妓夫太郎和神无面面相觑的诡异沉默下，没多久就胎死腹中。
好在后来女孩意外接触到了半天狗的喜怒哀乐四个分身，这才渐渐消停下来。说来也奇怪，通过分身们的态度来看半天狗本身也不讨厌她，偏偏每次反而都像是看到什么洪水猛兽对她避之不及。
“什么嘛，小神无明明说了只要我一个就可以了，没想到积怒你也会使诈啊！”
“才没有，我也很想念积怒哥哥的好不好！”
被点到名字的神无才不想成为新一轮斗争的导火索，她熟练地躲到积怒身后抓住僧袍的一角，冲挑眉看向这边的乐鬼做了个鬼脸。
可乐嗤笑一声，迈步作出要往前走的架势，在见到小姑娘瞬间“唰”的一下没骨气地缩回脑袋后，他更是肆无忌惮地大笑出声。
知道自己又被戏耍了的鬼女瞪着圆滚滚的眼睛，对着罪魁祸首怒目横视，那样子倒是有了几分积怒的影子，这让总是难以平息情绪的怒鬼难得感到满意。
“可乐，适可而止！在那之前，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再次被同体呵斥的可乐兴致缺缺地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啧，一副假惺惺的样子，真叫人恶心……方才被那个虚情假意的家伙盯上的时候，你才是最按耐不住的那个吧？”
只是回想一下那样伪装出来的喜怒哀乐之情，就叫他们倒足了胃口。
积怒沉默不语，本就青筋暴起的脸在盛怒之下变得更加扭曲不堪，眼见着好奇心过盛的女孩就要仰起脸询问个究竟，鬼青年索性抬手顺势向内测按住她的头，阻止继续向上望的动作。
“重要的事？”
然而，女孩的思绪早就被积怒前面的话带跑，自然是没注意到两个分身之间打哑谜一样带刺的话语，猛然间，她好像意识到什么：
“等一下，重要的事不会指的那位大人……”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神无跃跃欲试地看向总是负责下最终决定的怒鬼，“是要远行吗？还是潜入呢？”
“拜托了哥哥！带我去吧，求你了——这是我一生一次的请求！”
旁边听着这话颇为耳熟的可乐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说小神无，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你到底打算有几个一生啊？”
“……掉一次头算一个？”
距离上一次她参与有趣的任务已过去不少时日。
那位大人本来就不会给她单独下达命令，在知道她居然还被鬼杀队的柱砍掉头后，更是在盛怒之下砸碎了杯子，空中悬浮的长满了眼睛和嘴的肉块飞速探向一同前往的半天狗，所幸最终并没有降下惩罚。
神无半开玩笑地开口，结果一回神就对上两道沉寂的目光，就连向来肆意妄为的可乐也难得露出意味深长的神情。
“是吗，是这样啊，小神无居然是这么想的！”
毋庸置疑的是，神无是全心全意将信任交付于哥哥的，也因此，当青年兴致勃勃将手伸向脆弱敏感的脖颈时，她并没有闪躲和遮挡。
女孩微微仰起下巴，任由粗粝的指头沿着看不见的线摩挲过喉咙，直到那里隐隐传来熟悉的幻痛，才不自觉做出吞咽的动作。尽管在缓慢恢复后，皮肤上已经看不出任何痕迹，但不知多久前的经历多少还是给她留下了疼痛的影子。
似乎是还嫌不够，可乐在她耳边继续用着循循善诱的语气低喃:“明明没有在害怕但是却在发抖啊小神无！是还在生气那个老头把你丢下的事吗？真是奇怪啊……”
“够了！”积怒烦躁地向地面戳了戳禅杖，细密的金环发出清脆而琐碎的碰撞声，却难以安抚躁动的情绪，“这可不是去玩的！”
被斩落头颅就会灰飞烟灭，这几乎是所有鬼的弱点，只是上弦鬼月大多通过不同的方式克服或是隐藏了这样的弱点。比如堕姬和妓夫太郎兄妹二身一体，只有同时砍掉两颗头颅才会让他们彻底消亡，再比如产生分身后怯鬼哥哥的脖子格外坚硬，难以被轻易砍断。
神无也是如此。
只要分出一定精力维持着血鬼术，即使被斩首也不会立刻死去，先天就具备的再生修复能力会帮助她把头接回原来的样子。不过这个过程极为缓慢，甚至要调动全身细胞的活性——也就是说，如果在这期间再受到伤害，其他部位的再生进程也会滞缓。
上弦四兄妹都擅长于隐藏自己的气息，所以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和哥哥一同配合完成潜入监视任务，当然，上次也不例外。
那不是一个多么艰险的任务，甚至可以算得上是轻松过头了，神无在过程中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只是在快要准备收尾的时候，不知怎么，忽然遇到了一个嗅觉灵敏过头的猎鬼者，察觉到异样的人类在发现他们的踪迹后刀剑出鞘，毫无犹豫地向半天狗挥刀。
明亮的火焰缠绕在刀身发出滚烫的温度，视线一阵天旋地转，直到她回过神，本来站在她身旁的半天狗已经飞速躲闪到身后。
她没有立即去和让自己受伤的罪魁祸首清算这一切，只是气呼呼地抱起自己的头，任由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在地上，一时间，和人类别无二致的外形竟让年轻的猎鬼人莫名其妙产生了自己在欺负普通女孩的错觉。
[竟对弱小之辈挥刃相向，实属恶贯满盈！你意欲何为！]
充满愤怒的陌生声音从身后响起，那是神无与兄长分身的另一个少年姿态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真正意义上见面。
作者有话说第3章 神无与分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