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神无与血鬼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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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时间足够世间发生沧桑之变。
一场场十二鬼月间的换位血战和吞噬并肩发生，期间，童磨取代了原上弦之二，而被他分得血液的堕姬和妓夫太郎兄妹二人顺势成为上弦之六。在神无与哥哥半天狗成为上弦之四不久，上弦五之位也被名为玉壶的新生鬼占据。
至此，上弦鬼月的构成才彻底稳定下来。
在神无看来，十二鬼月大抵算是同伴来着，可大家的关系不说亲近，似乎就连不过分交恶都是一种奢求，尤其是童磨和上弦之三猗窝座。二者之间紧张的关系，在童磨给对方送去一个完整的女子头当作礼物后更加恶化。
听那个时候在场的玉壶形容起那场灾难，她都能立即还原出猗窝座在忍无可忍之下，一拳打烂童磨那张让他心生憎恶的脸的景象。
那一定是相当壮观的场面。
当然，至于玉壶在描述过程中夹杂着对无惨大人无尽的溢美之词，则是被她选择性地忽略掉了。
与各有扭曲偏执的同类们相比，神无似乎反而是唯一的异类，但她毫无察觉一般，依旧每日笑吟吟地混迹其中。
鬼大多不愿像过境蝗虫般聚集在同一片区域，他们的领地意识空前强盛。当远远闻到强大的同类气息时，大多数鬼都会选择绕路而行，更别提是具有一定实力的十二鬼月，所以上弦之四兄妹也没想到，会在这么偏僻的地方遇到眼前的上弦之二。
“不过说起来，难得看到神无妹妹这么难过的样子呢，”童磨歪着头有些困惑地思考着，似乎真的只是偶然间路过深山老林，结果恰好碰到同僚之一在进食而已，“啊，难不成又是被半天狗阁下拒绝了吗？这还真叫人伤心。”
“就是说嘛，哥哥他明明说好了陪我去祭典的！”
面对那样的指控，形如枯槁的鬼缩了缩脖子，转过头一副无辜又可怜的模样，这副受害者的姿态反而气得女孩在泥泞中跺了跺脚。
“还真是可怜啊……就像之前说过的那样，如果神无妹妹想的话可以随时再来我家玩哦，那里一直都很欢迎你的。”白橡色头发的青年带有些许咏叹般声音再次响起，让人难以辨别暗藏其中的意味。
正是这样暧昧不清的态度，让那些盲目的信徒们趋之若鹜。
原本还在因为哥哥爽约而嘀嘀咕咕的神无回过神，眨了眨灿金色的眼睛，在对上那样玉石般剔透的眼瞳后变得安静了一些。
她曾经看到过，眼底一片寂静的青年坐在高高的莲花座台之上，脱口而出的抚慰话语是已经模拟了成千上万遍的内容。洞察人心的鬼甚至不需要花费什么多余精力，便能轻而易举说出人们想要听到的话，那好似能够产生深刻共鸣的悲悯姿态又不知打动了多少寻求救赎之人。
[在发呆啊，难不成是觉得太无聊了吗？神无妹妹可以先随意四处转转哦……还是说你想让我陪同前往呢？]
察觉到那份心不在焉的华服青年微微偏过头注视着她，俊郎无暇的脸颊上甚至还有晶莹的泪珠未完全滑落，她记得，那是方才听到信徒讲述到动情时刻落下的。
“神无妹妹？”
由于迟迟没等到正面答复，上弦之二眨了眨那双七彩的眼眸，绮丽却不带温度的流光溢彩在其间转动。
[请安心，神明会宽恕一切的，愿你抵达极乐。]
风轻云淡的态度竟与那时匍匐跪拜的狂热者形成鲜明对比，明明是悲天悯人的声音，却透着无尽的淡漠和残酷。充满血腥的食人鬼被走投无路的人类供奉和信仰着，甚至被视为唯一的精神寄托。
何其荒诞可怜。
那时的神无也仅仅是嘴唇微动，最终将未尽之言吞回。
她只知道在最初的记忆里，也只有眼前的上弦会常常主动陪她一起玩。那是在遇到哥哥前很长的一段时日，长到足够她彻底顺从鬼的本性，消磨掉本就不多的怜悯之心。
眼下，这些就足够了。
“童磨大人说的我都记住啦，”神无眉眼弯弯地跑上前，分明嘴上说着敬称，但就像只亲人的麻雀一般轻快自如地对待这位人类眼中的教主大人，“只是因为这次和哥哥有约了，等到下次一定会去找您的！”
“哎呀，真是个乖孩子。”
上弦之二张开双臂拥住来到近前的鬼女，双眸微阖，喟叹一般地赞扬着。
能捏碎骨头的手掌一下一下娴熟地轻拍着那个瘦小的后背，任由女孩光洁温热的额头隔着薄薄的底衣抵在冰冷的胸膛上，伴着呼吸产生微弱的起伏。
分明被极具压迫和侵略感的气息包裹着，怀中幼小的动物却像是回到了自己的领地一般自如地伸展着，几乎要从喉咙深处发出舒服的声音，如同从未受到过眼前上弦带来的威胁。
真是个奇怪的孩子啊。
行事风格难以捉摸的上弦之二不止一次在心里想着。
“看起来，神无妹妹和半天狗阁下最近也有在努力提升能力呢，找到了不错的食物。”
空气中稀血的味道已经弥漫出很远，他没由来地开口，眉头微微上扬，依旧是那样一副充满真诚关怀的样子。
“虽然还是这么弱小得让人怜惜。”
听到这番完全不负责任的话，饶是神无也难得沉默了一瞬，从眼前这位的怀中抬起头，难免换上颇为复杂的表情：“确实，要真用您的标准来衡量，这世界上也就只有那位大人和兄……上弦之一大人不算弱小了吧？”
虽然确实完全无法和眼前这位相提并论，可再怎么说，他们兄妹两个也是上弦鬼啊。
青年修长的指缠绕上女孩翘起的头发，目光落在纠缠不分的苍白与乌黑之间，不置可否。
十二鬼月在一定程度内都能够对自身进行拟态，不过他们对自身外貌都不甚在意，也只有极少数时候因为任务需要才会进行些许调整。像堕姬那样频繁在人类之中出没，长期维持人类拟态的，更是少之又少。
神无则是另一个例外。
[血鬼术·百拟物华]。
通常来说，能够改变自己和其他生物的一切生理特征，一定程度上甚至连习性和生物本能也可以一并在短时间内进行更替。
很久以前，为了试验能力的范围，神无还曾尝试将自己变成一只黑色的豹子，虽然事后引发了一连串不小的麻烦，不过事实也证明，这个血鬼术仍有极大的开发空间。
就像最开始他料想的那样，刚被转化成鬼的女孩似乎潜意识里对自己的定位还未从“人类”中脱离，因此身上竟依然散发出格外纯净的人类味道。
如果拥有改变生物习性和本能的能力，那岂不是可以……那一刻，几乎所有上弦鬼都透过彼此各异的神色中看到这样的信息。
对生命漫长且拥有自愈能力的鬼来说，紫藤花是外表光鲜的剧毒，太阳是注定亡命的绳索，只要能克服这样的弱点，介时的强大已不可战胜。
然而彼时，弱小的鬼女甚至还无法完全克服食人的本能。
直到第一次失控，大颗大颗眼泪像断了线一样地顺着白皙柔嫩的面颊落下，她的双手和嘴边都溅上血色，如同朱红色的口脂。就连鬼舞辻无惨送她的那件深色和服上的刺绣花纹，也已经彻底被湿润浸染，鲜艳的赤红与沉默的绯红交织着，涂抹出异常绮丽糜烂的色彩。
脆弱易折的花在风中摇曳，散发出吸引群蜂的香气，也难怪那位大人还需要其他鬼来严密监管这孩子，甚至将他也视作防备对象之一。
很快意识到这一点的童磨，自然是不想错过此番注定充满意外惊喜的成长过程。
随着神无对血鬼术的熟练掌握，隐藏起额上的鬼角和眼中的上弦数字对她来说轻而易举，不提逐渐显露锋芒的攻击力，就连身为鬼的气息和口腹欲也能更加完美地受到控制。
只不过，鼻息之间少了最初那样香甜可口的人类气息，上弦之二多少还是有些遗憾的。
鬼的恢复力都格外强大，童磨不是没想过尝一口诱人的源头，只是在一次付诸行动前，他就被原本已经交付了信任的小姑娘猛然推开，敏锐得简直就像是看到他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举动一样。事后，他还被那位大人碾碎了浑身的骨头作为惩罚。
本来他是极为可惜的。
要是这个毫无防备心但也足够机敏的孩子属于他，想必会有更多乐趣吧。
这么沉吟着，在神无看不到的角度，童磨毫无感情色彩的眼睛落在半天狗身上，在目睹了对方仓惶躲避的神色后，又即刻露出那样一如既往的笑容：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半天狗阁下和神无妹妹难得的团聚时间了，不过，下次这么有趣的事一定别忘了叫上我呀！”
“那是当然的啦，童磨大人也别老闷在教里嘛，那样子多无聊啊。”
仿佛是被话里的内容逗笑，在鬼女略显控诉的目光中，童磨揉乱了那头原本柔顺的黑发，接着向半天狗挥手道别后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像来时那样无声无息。
那样熟稔的态度是哪怕刻意不去想也难以忽视的。
不过几尺之外，面若般若犹如老者的恶鬼不知何时停止了惊恐的颤抖，那双混浊胆怯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夜幕的方向。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神无与血鬼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