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神无与上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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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鬼月有十四只鬼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童磨笑眯眯地一次又一次从物理意义上解决着好奇者的困惑。
尽管只见过寥寥数面，上弦鬼们几乎对彼此知根知底，既然那位大人不喜聚集甚至不到极为特殊的情况下不会召开会议，那他们也乐得独自寻欢作乐，但这一切似乎只有上四和上六的两对兄妹是例外。
神无，上弦之四中的妹妹，也是那位大人在很早之前亲自带回来的。
彼时的十二鬼月与现在相较而言天差地别，本就由于实力相差无几而成员变动频繁的下弦鬼姑且不提，就连上弦鬼的构成也还未完全稳定，此刻，上弦之六还是身为万世极乐教教主的童磨。再除去上弦之一的黑死牟阁下和上弦之三的猗窝座阁下，剩下的早期上弦于不久后都一一湮灭于历史的长河中。
在被传送到无限城的那一刻，青年就闻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哦呀，这可真是……]
鬼的嗅觉和视觉向来出众，童磨可以轻而易举地察觉到远处空间内其他上弦的神色，显然他们也发现了此番异常，只是谁都没有贸然打扰那位大人。
不过，看起来那位上弦之二的小姐也已经快要克制不住喷涌而出的食欲了呢。
他一展扇叶似有若无地挡住半张脸，饶有趣味地顺着那般诱人的人类气息望去，恰与从那位大人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的孩子对视上。
那双明亮如白昼的眼眸寄存了太多的好奇与探究之色，饶是如此，在和不远处陌生的鬼对上视线后，她反而极为开心地露出毫无阴霾的笑容，圆滚滚的眼眸眯成一条细小的缝，任由嘴角肆意飞扬，带着几分区别于鬼的明媚朝气。
童磨仅仅是一愣，再次回过神后便状似友好地向那孩子挥了挥手。
大抵是刚化形的缘故，略显年幼的鬼女似乎还不熟悉自己已经产生异变的身体结构。分明是想以同样的方式回以问候的，可在抬起手的那一刻，宽大而不那么合身的和服袖子便顺着白嫩的手臂滑落，长长的金色流苏就这么缠绕上那对小巧尖锐的鬼角。同样发现这一点的女孩苦恼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解开束缚住她的穗。
“这位小小姐看来还不太适应新的身份呀，这样子就算能生存下去也是很艰难的吧。”
并未老老实实低下头的童磨自然完整地看到这一切，他自认为贴心地表达了自己的亲近之意。
结果就被站在前面的那位大人冷冷地瞥了一眼。
哎呀，是被警告了吗？
哪怕依稀意识到这一点，非人的教主也只是旁若无人地笑着，余光打量着没有分毫收敛那般狂热过头情绪的上弦之二。
那位大人好像察觉到什么，平静地低下头唤出身后女孩的名字，声音中难得多了一些循循善诱的耐心，仿佛投下食物静静等待着弱小的草食动物独自上钩。
鬼王大人唤她“神无”。
小小的鬼女像其他由人类转化来的鬼一样，忘却了自己的名字与过往，哪怕再一次听到眼前这位大人为她赋予的名也仍旧陌生至极，直到抬头看向那双猩红死水般的眼眸，她才确认般地有了下一步动作。
霎时间，名为神无的初生鬼身上气息变得斑驳混乱，在面对数道来自奇形怪状的鬼的视线中，那样突兀惑心的人类气息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他们熟悉的同类气息。
被那位大人带着几分敷衍夸赞地拍了拍脑袋，神无顺从心中的依赖和信任仰头蹭了蹭那只苍白纤细的手，像是露出肚皮的毛绒绒幼崽，将那样显而易见的亲近之意展露无遗。
实在是……胆大至极。
就连向来只专注于自身实力的猗窝座也不免心下愕然。
不再被食欲支配的上弦之二完全掌控了自己的意识，在看到这一幕时强行掩去心中难以遏制的贪妄。而另一边，新晋的上弦之五正为这样交杂又纯净的气息兴奋到发颤。
正如情理之中意料之外那样，这个被无惨大人亲自带回似乎颇受重视的新生鬼并没有立刻成为十二鬼月之一，甚至在未来很长一段时日内，有关她的血鬼术也没有一点信息透露。
不过嘛……
童磨收起耀眼过头的铁扇，眼底满溢的趣味展露无遗。
时间对他们来说是毫无价值的东西，他有充足的时间弄清楚这一切不是吗？至少在他失去兴趣之前，这都是一个不错的乐子。
……
“五夜尽，五夜尽，扶风草叶向阳生。”
坐在高墙之上的女孩态度散漫地踢着腿，一边在幽静的夜空中轻哼着不成调的念白，双腿在宽大的和服下若隐若现，洁净的月华落下，为她周身笼上莹白的光泽。
最后一片浓云散去，那样绮丽的金色眼眸也折射出月亮的影，与眼底灿若繁星的碎光交相辉映。目之所及，是在血色弥漫中贪惏无餍进食的恶鬼，额头上巨大的脓肿遮住了大半狰狞丑陋的面容，他空洞浑浊的眼球上翻，如同盲人看不见神采。
神无百无聊赖地等着底下老态龙钟的兄长吃完一顿算得上是丰盛的大餐，在那样浓郁刺鼻的血腥味中，颇为不适地皱了皱鼻子。
她并不在意底下传来的撕扯声，仿佛对方手里拿的是什么稀疏平常的普通晚饭食材，而不是一条顺着断面还在往下淌血的手臂——当然，或许对于身为鬼的他们，这才是真正常见的餐点。
只是，神无多少开始有点后悔拉着哥哥一起出来了。
明明说好陪她一起去人类的街道凑凑热闹的，现在看着对方全身心投入进食状态的样子，时不时还用尖锐的声音说着“区区盗贼，竟然是稀血”之类的话……
没想到随手抓来的强盗之一是稀血，这年头稀血的普及率和流通率已经这么高了吗？
抬头看了眼天色，女孩蹙着秀气的眉，轻巧越下围墙，像是一根随风飘荡的羽毛无声落在尘土覆盖的地面。她赤脚趟过覆盖了前院一片土地的粘稠血液，任凭那充满亡者惊惧与怨念的气息缠绕上白皙的双脚。
“哥哥——我都已经等好久了，还没结束吗？”
她声音拉得很长，分明是在抱怨，又像只粘人的百灵一般撒娇般地抱住兄长的胳膊。
胳膊上分明传来不应属于鬼的温暖，原本警惕性极高的怯鬼仿佛这才注意到其他生命的存在，在那样全心全意的目光中，他猛地瑟缩了一下，手中剩下的食物也尽数掉落在血污中。
“请，还请不要伤害我！”
再次被兄长躲避，小小的少女难免感到几分失望，那双盛放了璀璨星河的眼眸在月华的倒影下染上几分雾气，叫人看不真切。
“真是的，哥哥又这样了……”
她毫不犹豫地阻止了兄长那只抬起后颤抖着想要挡住面容的手，纤细白嫩的指尖自然而然地触碰到那样干枯如枝杈般的手，这一切让半天狗再次退却。
发现半天狗惊恐到浑身颤抖，神无仅仅是并不意外地叹了口气，她稍微和对方拉开了些距离，也不再为难此时作出一副随时要被吓晕样子的兄长。毕竟，她可没忘记与兄长初次见面时对方转头就跑，瞬息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场景。
当时一同在场见证了这啼笑皆非一幕的堕姬没少拿这件事嘲笑半天狗，气得神无和她吵了一架后将近十几年没再去花街。而莫名其妙和小姐妹产生间隙的堕姬也立刻甩了脸色，赌气似地恶狠狠咒骂了半天狗好久。
还是妓夫太郎在两个同样闹脾气的女鬼之间来回当传话筒，直到她们勉强接受对方的道歉为止——虽然不用想也知道，中间的传话内容肯定有努力润色的成分在。
算了，反正哥哥现在的反应已经比最初好很多了。
虽是这么安慰着自己，但一想到原本制定好的计划大概是又要泡汤了，神无低垂着头，乌黑的头发顺着尖尖的耳朵滑落垂下，像是小动物毛绒绒的耳朵沮丧地耷拉在脸颊两侧。
明明她想借着这次机会让兄长紧绷的神经放松一下的。
知道兄长对使用血鬼术改变样貌颇为抵触，为此她还特地拜托姑获鸟准备了能帮他遮住面容和鬼角的白纱斗笠，然而现在这些东西已经丧失了用武之地。
“瞧啊瞧啊，是谁又露出如此可怜的神情了？”
倏地，听到那个声音的上弦四兄妹做出截然相反的反应，原本还情绪低落的神无眼神明亮起来，不忘上前一步将瑟瑟发抖的兄长略微挡在身后。
一时间，更具有压倒性恐怖的上弦鬼威压包裹在周围，形成密不透风的壁垒。
“真是好久不见了，半天狗还有……”
“神无妹妹。”
爽朗却也带有几分粘稠的声音再次响起，衣着华丽的教主出现在月色之下，那双七彩的眼眸折射出琉璃珠一般的色泽。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神无与上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