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甚》小熊奶茶

23、第二十三章

　　凊竹扶着荀扬坐到一棵树下，自己也坐到他旁边，拿着荀扬的竹杖在地上写写画画，不时拧眉沉思，抹去一些痕迹再重新开始。
　　一代王君命令他做的事情为了荀扬拖到了现在，还好没出什么意外。
　　不过等荀扬复明后自己就要离开。
　　是悄无声息的走，还是道别呢？道别的那一刻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还是直接离开吧……
　　凊竹侧头看身旁的荀扬，他已经靠在树上睡着。他的睡颜很平静，在这荒山野岭中极不协调。
　　凊竹默默的看了一会儿，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他的身体有些冰凉僵硬。轻轻向荀扬的方向挪了一下，靠上了荀扬的身体。
　　凡人的身体是温热的。既然自己已经与凡人无异，为什么还这么冷呢？
　　迷迷糊糊中，他疲倦的沉沉睡去。
　　两个人睡得很熟，彼此依靠着似乎连呼吸都纠缠在一起。
　　风大了起来，周围的气温骤然下降。树叶，枯枝上甚至出现泛白的冰霜。
　　有一股黑色的浓烟贴着地面飞快的涌向树下熟睡的两人。
　　突然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随即，一只脚恰巧踩上那股浓烟，浓烟仿佛被禁锢住，再也动弹不得。
　　浓烟转而升高，汇聚成一个女人的样貌。长发在风中飞舞，表情狰狞的望着凊竹，要往他身前扑去。
　　九神族之首的弃神！要是吃了他……
　　忽然她感觉手腕被拉住。
　　回头看，什么都没有。
　　愣了下，她视线慢慢下移，正对上一双可怜兮兮的大眼睛。
　　“姐姐，我迷路了。你可不可以陪我回家？”
　　女人不耐烦的抽手，却发现居然纹丝不动。她意识到眼前的孩子可能不是普通的生灵。
　　手腕被握住的地方传来灼烧的剧痛，女人惊恐的尖叫。
　　只刚要出声，便被压制成了微弱的呜咽。
　　“嘘！别出声。若是吵醒了他们……”
　　女人望着那双骤然血红的眼，不断的点头。
　　“那好。…大姐姐，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凊兰漠然地看着女人在自己面前被幽蓝色火焰吞噬，兀自发呆。
　　照她的说法，哥哥失去神力的消息已经被传播了出去。他知道不可能瞒住，但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
　　为什么呢？
　　凊兰把这段时间遇到的人都考虑了一遍，突然觉得谁都有嫌疑。
　　要不都杀了吧！
　　烦躁的呼出口气，凊兰漫不经心地想着。
　　看了眼依旧熟睡的凊竹，他泄气一般的看了眼手腕上的三个细镯子。
　　这镯子是凊竹剥离灵魂分化，就是用来压制他的杀性。要是想动用七成以上的神力，必然会损害凊竹的灵魂。
　　唉，真是烦恼呢……
　　凊兰挠挠头，跃到树上坐稳，边揪着树叶边眯着眼仔细看凊竹在地上写的字。突然他眼神一变，手下用力，捏断了一根树枝。
　　他把玩着手上的断枝，靠在粗壮的树干上打起盹来。小小的一团在树叶和夜色的遮蔽下看得不甚分明。
　　这一睡就是两个多时辰，等凊竹醒来已经到了后半夜。
　　凊竹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夜风很凉，吹在脸上减轻了热度，很舒服。
　　凊竹坐在原地发了会儿呆，等清醒的差不多了，转头去看荀扬。
　　可哪里有荀扬的踪影！
　　凊竹只觉得脑袋‘嗡’得一声炸开，几乎魂不附体。他起身寻找，刚站起来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忙扶住树干。
　　稍微缓解了些，凊竹直起身，正巧看见荀扬从树后高高的草丛里走出来。
　　一颗心终于落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惊出了一身汗，被风一吹冷得彻骨。
　　他顾不得这些，急忙快步迎上去，抓住荀扬的手臂急切的问：“你去哪儿了？”
　　荀扬被他握得痛，听出了他声音里的紧张，不禁安慰道：“别担心。我只是突然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个方向，便想去看看。”
　　嗯？
　　凊竹一愣，他怎么会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难道是自己的神力在他身体里让他的感知提高了？那他感知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既然没有伤害荀扬，想必是无害的生灵吧？
　　自己居然什么都感觉不到。想到这里不禁一阵后怕，向草丛的方向看了看，认真嘱咐道：“以后要是感觉有什么异样一定要马上告诉我。”
　　听凊竹说得郑重，荀扬把想出口的话咽了回去，点点头表示知道。
　　凊竹终于松开荀扬的手腕，抬头看看高耸的望神峰，“现在已经过了三更，我们恐怕要快点儿了。”
　　“我们走吧。”
　　两人并肩向峰顶走去。
　　兰兰从树上跳下来，缓步走向荀扬去查探的草丛，压制的神力骤然放松。
　　草丛里几名魔族跪倒在地剧烈喘息，惊恐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小孩。
　　荀扬沉默地走在路上，上山的路并不好走，尤其对他这种瞎子来说更为不宜。
　　为了方便，凊竹拉住荀扬的手腕指示道路。
　　荀扬没有和凊竹说，这一个月他在梦里就感觉到一股温和的力量不断游走在四肢百骸，很舒服。
　　让他的身体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变化，具体却说不出来。
　　就在刚才，那股力量突然增强，他不禁惊醒。醒来后感觉到了一股阴冷的气息，可等他去了那股气息又消失不见。
　　还没来得及细想，凊竹就醒了。
　　荀扬能感觉到身体里的那股力量一直存在，更让他别扭的是，那股力量在不断的迫使自己靠近凊竹，触碰凊竹。
　　似乎只有碰到凊竹才不会躁动，这让他尴尬不已。
　　现在倒还好，可等明天以后该怎么办？
　　凊竹觉得自己浑身疲惫不堪，脑袋混沌，说不出是哪种难受，冷得他想哆嗦。拉着荀扬的手腕，隔着薄薄的衣料感受到他手腕的温度，让他稍微舒服了些。
　　这一路，沉默而漫长。
　　中间还不得不休息了几次。
　　不过好在还是在天将破晓时到达了望神峰顶。
　　他们，到了。
　　……
　　望神峰顶凊兰和魔族战斗后的痕迹已经消失，被风吹得和原来无异。
　　只是凊兰一击后留下的深达几米的裂痕尤在，引着人们不断猜度。
　　凊竹往那裂痕看了一眼，扶着荀扬走到边上。
　　此刻天将泛白，云雾缭绕中隐隐透出金色的霞光。
　　天越来越亮，眼看太阳就要跃出地平线。
　　凊竹伸手去拉覆在荀扬眼睛上的发带，突然想到他刚复明恐怕不能注视这么强烈的光。可现在发带已经解下，来不及阻止，凊竹只得闪身挡在荀扬面前。
　　荀扬试探性的睁开眼睛，入眼的便是面前的凊竹。
　　凊竹面对着他，风吹动着长发在身后肆意飞舞，解下发带的手还未落下，手中黑色的发带飘动。云海在身后翻涌，他整个人都笼罩在朝阳里，沐浴着金色的光芒，朦胧看不分明，仿佛随时会消失不见。
　　难以描述的惊艳。
　　只见凊竹对他轻笑，侧过身子露出了他身后的世界。
　　太阳已经出来，霞光万丈，温暖的让他有想哭的冲动。
　　从望神峰上往下看，云雾缭绕，烟波浩渺，若隐若现。伸手似乎能抚摸到云，拥抱住天。
　　这一刻，时间是静止的。
　　荀扬近乎膜拜的注视着面前的风景，似乎在一瞬间看遍了沧海桑田。
　　荀扬在原地站立良久，直到天大亮才回过神。
　　难以抑制恢复光明的喜悦，荀扬终于想起身边的凊竹。
　　刚刚自己忽略了他。荀扬偏头去看身边的凊竹。凊竹一直陪着他站在原地，默默的看着荀扬的侧脸出神，想着他明亮的眼睛终于不用被自己的诅咒束缚，心里放松下来。
　　虽然水作骨说今天太阳升起时就可以复明，但他心里还是紧张的。
　　不是不相信水作骨的医术，只是这是弑神的惩罚，他怕没那么容易解决。就连把神力给他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不过现在看来是没问题。
　　荀扬看着凊竹，像在地道时一样轻轻触碰他的手心。
　　看见凊竹猛然回神后，神情严肃而认真的开口：“谢谢你，凊竹。”
　　凊竹摇摇头，道：“你我之间不需要说谢。”
　　“可还是要感谢你，让我恢复光明。”荀扬微笑着面对凊竹，眼中似有波光闪动。他轻轻说：“我看见了，和我想得一样。”
　　凊竹眼神一黯，明明是他应该说抱歉的，是他剥夺了荀扬千年的光明。
　　如果可以，现在他希望能陪他看遍这个世界。
　　只是似乎暂时是不可能了……
　　两个人又说了会儿话。
　　荀扬因为复明十分兴奋，没有注意到凊竹的异常。凊竹也没有说破，强撑着身体陪着。
　　等荀扬终于心满意足，两人准备打道回府。
　　荀扬依旧拿着竹杖，下山的路不太好走，可这和失明时拿着是不一样的心情。
　　凊竹怕他发觉自己的神情不对，刻意低着头落后一步。
　　荀扬心情慢慢平复，精力也逐渐集中，认真的看着四处的风景。这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那么的新鲜。
　　忽然，身体里那股力量又骚动起来。他感觉到几股阴冷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涌向凊竹站立的地方，速度非常得快。
　　来不及开口，荀扬转身一把推开落后一步的凊竹。凊竹不防，脚步虚浮，竟一下子被推到在地。
　　荀扬眼睁睁的看着凊竹站立的地方出现一个面目狰狞的野兽？
　　这个野兽通体暗黑，毛发油光锃亮，牙齿尖利，周身围绕着黑色的雾气，正对着前方的凊竹咆哮。
　　咆哮声低沉却极其骇人。
　　荀扬目瞪口呆，看向皱着眉一脸凝重的凊竹开口问：“这是…什么东西？”
　　凊竹不答，脑袋在震惊下清醒了许多，一动不动的和眼前魔兽对峙着。
　　魔兽有主，他不能大意。
　　“凊竹！”
　　随着荀扬的惊叫，魔兽一跃而起，对着凊竹的喉咙张开大嘴就要撕咬下去。
　　凊竹就地一滚，躲过魔兽的袭击。
　　魔兽压低身子，喉咙里发出警告的呜咽，一双带着杀意的眸子紧紧盯着凊竹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