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眼满眼注视她》宫薇

3、她有一个百宝袋

　　湛景琪神色自然地放开她，温玫蹲下来打量着呜咽的小狗。

　　这是一只中华田园幼犬，通身毛发呈黄色，面部发白，带着土憨土憨的田园气息。

　　“小狗狗，是不是饿了呀？”

　　温玫有点不敢碰它，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火腿肠，撕开包装，喂到它嘴边，一边语气轻快的小声说着：“我真不是故意踩你的，小狗狗原谅我吧～你最可爱啦～”

　　也不知它听没听懂，趴在地上，眉眼耷拉，委屈地低嚎一声。

　　“你口袋里还有火腿肠？”
　　他真是角度清奇，又会划重点。

　　“有啊。”温玫补充：“还有巧克力，你要不要吃？”

　　接着往口袋里摸了摸，掏出几块包装精致的小方块，五指朝他展开。

　　湛景琪愣住，盯着她手心的巧克力好几秒，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接。

　　温玫没管他，站起来找到他口袋，拉开，把巧克力全部撒了进去。紧接着，她又从兜里摸出一根紫色棒棒糖，熟练地拆开包装纸，一口含进嘴里。

　　他忍不住默默瞥了眼她百宝箱一样的口袋，“……”

　　“啊，对了！”
　　她忘记通知褚希了……

　　正好奇她还能变出点什么，温玫将手里喂了一小半的火腿肠递给湛景琪，语气自然：“你帮我喂喂它？”

　　湛景琪：“好。”

　　他一边点头一边从她手里接过，指尖微微蹭到她的手指，有点痒。

　　温玫用空出来的手掏出新手机，点开聊天框，她才发现旧手机把未说完的消息发了出去。

　　因为暴躁脾气大的褚希轰炸了她好多条信息，她几乎是拧着眉划到底。

　　【严？】
　　【严什么？】
　　【严思凝？你和她私聊了什么？】

　　【她怎么了？？？】
　　【你说啊！】
　　【说！！！】

　　【温玫，你耍我？故意说话说一半就是想等着我去捉你是吧！】

　　【好！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你，耍我你就完、蛋、了！】

　　隔着屏幕，她都能感受到对方咬牙切齿的杀气。温玫大呼冤枉，正打算解释几句。

　　湛景琪喂完小黄狗站起来，问她：“你还有吃的吗？它好像还是很饿。”

　　湛景琪比她高出一个脑袋，视野开阔，不经意间就瞥到了这个备注为褚希的名字。

　　这个名字他印象深刻。

　　虽然是隔壁班的一个男生，但是高中时和温玫几乎形影不离。听说还是世交，她和这个人几乎一起长大，青梅竹马。

　　他去学校的次数不多，但只要幸运遇到了，他们必定肩并肩走在一起打闹。

　　考完试那天，天气阴沉。

　　雨滴滴嗒嗒掉下来，或大或小，淅沥沥的。经过校园道路内，一颗枝叶繁茂的大香樟树，叶片上的雨水层层叠叠汇聚成一大滴，落在他没来得及遮挡的右肩上。

　　他没什么情绪地瞥了一眼。

　　原本只有硬币大小的水痕，很快晕染得越来越大，几乎湿透半边肩，润湿的衣袖贴在皮肤上，形成独有的温差。

　　放学时分，周围都是稀稀拉拉，撑着雨具看不清面孔的人群。他撑着一把黑绿相间的雨伞，慢慢往校外走着，另一只手插在外衣兜里。

　　前面一对男女躲在一把小伞下，男生将伞大半都倾斜在女生那边。

　　“褚希大王，去看电影吗？”他听见女生问。

　　“不去，一个破电影有什么好看的。”男生十分不屑。

　　“去啊去啊，今天下雨，你又不打球。”

　　“切，小爷的时间那么宝贵，是用来看电影的吗！”

　　“好吧，那你别去了。哼，要是我在路上一不小心倒个小霉，出点什么意外，你就等着回家挨揍吧！”女生语气遗憾，嗓音温温凉凉的，带着雨天独有的清冽。

　　“行行行，我去，真是服了你了，每次都拉我下水，让我背锅。”他不服地抱怨一句。

　　“滚蛋，爱背不背！”女生负气往前走，冲出了伞下舒适干燥的保护区。

　　“好好好，背！行了吧？大小姐。”男生立即往前抻过伞，紧追上去，不让女生沾湿一点。

　　雨水好像刺透到骨头里了，湛景琪终于察觉到阵阵的冰冷。

　　他始终平静地注视着这生动的一幕，面上看不出悲喜，微抿的嘴角一直维持在同一个弧度，没有变过分毫。

　　垂眸看向脚下淋漓的路面，如自己的人生费劲无趣，终是狠下心，加快了脚步，越过他们，混入前方汹涌的人群。

　　“啊！”他听见女生的惊呼声，脚下一顿，下意识回过头。

　　她身边的男生早已挥起拳头，朝作俑者恶狠狠地挥过去，“没长眼睛啊！这么大摊水偏要踩上去，找揍是不是？！”

　　不论他的眼神先前再如何平静，此刻，还是泄了几分波动。

　　她发生的事情都不会与他有关。目前为止，他不过是一个碰巧与她擦肩而过的、平平无奇的路人，和周围打着伞的什么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

　　为她出头，需要身份。

　　他想攥拳，可指尖刚动一下就停了。
　　又能如何呢？

　　湛景琪扯了扯嘴角，继续往前走，对话声渐行渐远，很快在降雨中销声匿迹。

　　……

　　“没吃的了，咱们走吧！”温玫收起手机，摆了摆手，“小狗拜拜！”

　　这次温玫不再倒着走，她不知道湛景琪为什么缄默下来。正如她也累了一般，想快些赶回去。两个人没有再不着调的聊天，只并着肩，安静走着。

　　回去比来时速度快得多。

　　走进小区门口，还是湛景琪率先打破沉默，嗓音在夜里有些倦哑，“我还以为你会把它抱回去。”

　　“小狗吗？”
　　“嗯。”

　　温玫认真思索着。

　　给它美味丰盛的食物、温暖漂亮的大屋子和主人满心满眼的宠爱，不用忍受颠沛流离之苦，不再挨饿，不好吗？

　　何况这些条件，她都能轻而易举做到。
　　为什么不做呢？

　　“嗯……有些人或是生灵，或许会为了口腹之欲，甘愿当那被圈养的宠物。但还有更多的生物，即使饥肠辘辘也要那美好的自由，哪怕明日就会死去。”

　　她不愿它没有自由。

　　“可是，它已经跟上来了。”

　　温玫顺着他指的方向回头看，小狗狗果然跟在后面，看到温玫发现了它，立即“呜呜”发出叫声，吸引她注意。

　　温玫朝它勾勾手，小狗立马迈着欢快的步伐，朝她“哒哒哒”狂奔过来。

　　“你成精了是不是？”温玫动作轻柔地摸摸它的脑袋，犹疑着什么。

　　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只有简短的两个字：开门。

　　时间是九分钟前。

　　温玫心里嘀咕，他还真的来了。

　　“小狗狗，跟我走！”

　　湛景琪和温玫刚踏出电梯，一个女生从旁边冲出来抱住湛景琪，巨大的冲击力把他撞得连忙往后退。

　　“哥！你终于回来了！外面有个人一直不走！好可怕！”他稳住身体后正想说什么，跟在脚边的小狗被踩到，凶萌地对湛可可吠叫。

　　湛可可被吓得一惊，躲在湛景琪后面，立马对着小狗凶回去，“凶什么凶！我又不是故意的！”

　　湛景琪沉声制止，“可可，道歉。”

　　她没吭声。

　　“我说的两个条件都忘了？”其中一条就是听从他的安排，不乱发脾气。

　　湛可可嘴一撇，不情不愿，气鼓鼓的，“对不起。”

　　温玫蹲下身检查了小狗的情况，确认只是受了惊才会无序乱窜后，松口气。轻柔安抚好小狗的情绪，便站起来看向湛可可，嗓音温柔平淡，微笑一下：“没关系，我等会儿就把它送走。”

　　湛可可僵住：“……”

　　干什么？
　　好像她容不下一条狗一样！

　　“我又没说要把它送走……”扭捏了一下，最终小声说：“对不起……”

　　湛景琪和温玫对视一眼，他神色歉意，“这是我妹妹，不懂事，请见谅。”

　　温玫：“没关系。”

　　褚希早就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快步走过来，打量着温玫，“没事吧？”

　　温玫摇摇头。

　　湛可可得了势，呼喊着，“哥，就是他！一直在门外不走，好吓人！”

　　湛景琪早就看见了他，只不过他知道，褚希除了温玫，向来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两个男人淡淡地对视，不显山不露水。

　　“抱歉，吓到了令妹。”褚希先一步收回视线，又看向湛可可，笑了一下，“小妹妹，我是警察。”

　　所以，她不应该怕他才对。

　　“哦——不像。”湛可可很不给面子。

　　温玫跟着偷笑，附和着，“他确实不太像。”

　　谁让他顶着刺挠寸头，头发又短又硬。那表情嘛，又凶又狠，看起来就脾气大，不好惹。

　　也确实不好惹。

　　自褚希出现后，湛景琪便没怎么说话，微微磕着眼，像被抽离了灵魂，没什么活力。

　　“这是褚希。”她开始两边介绍，“这是我邻居，湛景琪。”

　　两人互相点头，便是招呼过了，没有太热络。随后她想起褚希过来的目的，便客气开口：“你们先回去吧，我还要送褚希下楼。”

　　兄妹两人往回走着，湛可可忍不住八卦，“哥，你什么时候和邻居关系那么好了？”

　　他淡声回答，没有什么情绪，“以前和她是同学。”

　　“难怪。”湛可可小声嘀咕着，偷偷往回瞄了电梯方向一眼。

　　温玫再乘电梯，只不过身边换了一个人。

　　“他喜欢你。”褚希言语笃定。
　　“不可能。”温玫同样。

　　褚希轻哼一声，语气里带着点不屑，“也好，反正我讨厌他。”

　　温玫：额……

　　“严思凝怎么了？”他认真起来。

　　“她下个月十号回来。”她不动声色观察旁边人的神情，“咱们去机场接她吗？”

　　褚希冷笑，“那个没良心的女人，谁爱去谁去！”

　　温玫：“……”
　　她就知道是这样。

　　拜托，现在是谁因为一个名字的开头就屁颠屁颠跑过来啊？不过她早就习惯了，不算意外，更懒得戳穿他，“那她回来了你打算怎么接近她？”

　　某人面无表情，“没有打算。”

　　“我有打算！”温玫连忙抢答。

　　褚希：“？”
　　他眯着眼将视线定格在她身上。
　　怎么感觉好像有阴谋？

　　“你看看你的脚下，是不是有一只又萌又乖的小狗狗？”

　　褚希将视线往下移，嗤笑出声，“丑得要死。”

　　“……”

　　“你知道吗？虽然严严看上去冷淡不近人情，但是她对宠物特别有爱心！”

　　“以前她养过一条狗，后来走丢了，听她描述就和这只狗特别像！”

　　褚希皱了皱眉，“我怎么不知道？”

　　温玫理直气壮反驳，“你连她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知道她养过狗？”

　　褚希：“……”

　　温玫咬了咬唇，开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分析，“你看啊，到时候你就可以用这只狗接近她，是不是很赞！”

　　“呵呵。”他冷笑。

　　原来是想让他养狗。
　　不好意思，温玫说的鬼话，他半个字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