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眼满眼注视她》宫薇

19、干枯紫

　　“湛总，咱们在等谁吗？”助理曹良问。

　　湛景琪从窗外收回视线，淡淡问：“我昨天跟你说的事情办好了吗？”

　　“财务部已经在走流程了。”

　　湛景琪心不在焉的“嗯”了声。

　　曹良犹豫片刻，还是说出自己的想法，“不过老湛董大概不会同意，之前拨款考古队的事情就被老湛董发现了，他发了好大脾气。”

　　湛景琪轻抬眼，“他以为我故意和他对着干，发脾气很正常。”

　　啊？湛总难道不是故意的吗？

　　曹良委婉一劝：“老湛董想要雨禾村那片地，不会同意您拿钱去资助考古队的。这事再来第二次，他知道了怕是不好收场。”

　　考古队一来，雨禾村其他的项目通通停工往后排。那不是老湛董说往东，湛总偏要往西吗？

　　所以，即使财务部在走流程，他也不能保证老湛董不会从中作梗。

　　湛景琪眼眸冷冽下来，“那就别让他知道。”

　　曹良：“……”有道理。
　　但这不是他能控制的啊！

　　不知道为什么，湛景琪感觉自己情绪有些不对，说不上来，需要尽量克制着才能保持平静。

　　他带着点倦和累，揉了揉眉心，“你不用在这了，车留给我，你打车回去。”

　　曹良推门：“好的。”

　　车内氛围安静下来，大约是太寂静了，湛景琪甚至能听见自己微薄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他似是察觉出什么，敏锐地朝刚刚温玫消失的方向望去。

　　很可惜，什么都没有，没有他想看见的那个人，只有零零星星挎着包走进走出的大学生。

　　他指尖轻轻敲打，眼神专注地盯着那个方向。渐渐的，这些陌生人流动的画面开始加速、模糊，快得只剩残影。

　　她是回来有一段时间了？
　　还是刚刚回来的？

　　没想过……联系一下他？
　　寄笋的时候还那么热情。不，她只是太忙了，没来得及。

　　自欺欺人，你真的信吗？
　　明知感情缠人又折磨，为什么非要碰？
　　不是向来避之不及吗？

　　不会有结果……
　　不要动心……
　　不要……

　　没有永远……

　　湛景琪，你是我辛辛苦苦培养的继承人，必须做到最好……丢人现眼，一件小事都做不好，养你有什么用……你妈要和我离婚了，你去求求她……废物……小错？疏忽？你有什么资格出错？你不知道这个位置多少人盯着吗……宝宝，去叫你爸爸回家……妈妈没有不要你……只有你一个继承人，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妈不要你，也不要你妹，都是你不够乖……做不到我满意，我随时找人取代你……我走了，就当没有生过你……连你也要造反吗！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是你把你妈气跑了，让你妹从小没人要……哥哥……我离婚都是因为你……我要雨禾村……我们去河边丢石头好不好……去嘛去嘛……乖，我不走……

　　乱七八糟的思绪缠绕成丝线，密不透风侵袭着他的理智，快要爆炸！

　　呼吸频率变高变急促，鬓角沁出冷汗，他头疼地扶住额头，眼睁睁看着温玫在窗外擦肩而过。这一刻，他仍不能坦率地叫出她名字，告诉她：他看见她了。

　　她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消失不见。

　　胆小、怯懦，宛若一个躲车里偷窥的小丑，面对温玫，他总是有很多的顾虑。

　　叫她停下，然后呢？想表达的感情不敢表达，想遮掩的感情遮掩不住，算什么？

　　这种时候，他总是忍不住自厌自弃。

　　一个站在金字塔的精英，其实脆弱易碎，不堪一击。平时掩饰得再好，一旦有真挚的感情砸下来，他就会完全不知所措。

　　不，他不要再这样了……
　　不要再回避……

　　却怎么挣也挣不脱……他双手捂住双眼，重重皱起眉，喉咙里发出类似痛苦的挣扎闷哼。

　　*

　　温玫拖着沉重的步伐乘上电梯，全身倚在电梯墙上，表情蔫蔫耷耷的，眼神里没有一丝神采，似乎花光了所有力气，只想彻头彻尾的大睡一觉。

　　电梯合上的那瞬，温玫迷迷糊糊听到自己名字。

　　她懒懒抬眸，嗯？湛景琪？

　　她不想动，只勉强扯了扯唇角，“嗨。”

　　湛景琪的视线牢牢粘在她身上，带点意味不明的味道，却因黑眸太湛而掩住了复杂深刻的情绪，“你回来了？”

　　她缓慢点头，大方任他打量。

　　“什么时候？”
　　“现在。”

　　不对，应该要更早一点。湛景琪抿唇，捏紧手指，他莫名感到一股被她疏远的情绪。

　　好像又搞砸了。

　　不知怎的，他明明还可以引申一些其他的问题，可话就在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

　　刚刚仅是叫住她，就花光了所有勇气，做好的心理准备全部垮掉。

　　湛景琪不说话，温玫便也懒得开口。很突然的，气氛沉闷下来，让他心口猝然蹿上浓烈的慌张。

　　温玫先一步跨出电梯。

　　“对了。”她突然停住，淡淡回头：“借你的书我还没看完，暂时不能还给你。”

　　“先放你那。”他嗓音压下暗哑。
　　“好，谢谢。”

　　温玫把东西一丢，直奔卧室，扑向柔软的床，闭上眼，很快，呼吸声变得均匀沉缓。

　　时针顺时旋转，一分一秒过去。等她再睁眼，舒舒服服醒来的时候，全室昏暗。窗外一栋栋钢筋水泥灌砌的建筑，散着莹莹的光，不亮，却是唯一的光源。

　　一切都静悄悄，有一种被世界抛弃后的孤寂伶俜。

　　她小幅度动了动，捂着僵硬的脖子按揉了一会儿，撑着床面一点点爬起来，摸黑打开灯，这下才干净明亮起来。

　　双手捧起凉水，泼了把脸。给手机充上电，将床上用品换了个遍，通通丢进洗衣机，便一头扎进浴室。

　　半小时后，温玫裹着白色浴袍出来，贴了张面膜，拿手机设好倒计时，被旁边借来的那本书吸引。

　　她从中间打开，指尖随意翻阅。她阅读速度极快，看上去既沉浸又不走心，突然，她动作一愣。

　　手指停滞在书里夹杂的东西上——
　　是一片干花。

　　准确的说，是一朵粉紫色的玉兰花，颜色早不如树枝上的那般鲜亮，是一种干枯紫。

　　她轻轻捏住，推到眼前仔细描摹起来。
　　其实，有一点眼熟。

　　这是之前丢给湛可可的那朵，至于为什么会变成干花，又为什么夹在这本书里，她不知情。

　　温玫拉了把椅子靠着，单手托腮，指尖有规律地敲打桌面，眼睛直视着这本该出现在垃圾桶里东西。

　　看上去是专门找人做成这样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
　　程蓝心和湛景琪又是什么关系？
　　他……

　　时间一到，铃声振动，温玫不再多想，冲进洗漱间揭下面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