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眼满眼注视她》宫薇

18、八年前

　　褚希沉着脸，故意撞开凳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冷冷道：“你们吃，我还有工作，先走了。”

　　他一刻都待不下去。

　　三个女人没一个是顺他眼合他意的，随便拎出一个都能折腾死他。

　　“喂！你走了谁买单啊？”程蓝心叫住他，语气不满。

　　“我、买。”褚希阴恻恻睇她一眼，眉骨跳动。

　　他作为全场唯一的男士，决不可能让女士买单，就算其中某个人太伤他心了，他也不可能不管不顾，一走了之。

　　不然还不知道程蓝心那个女人会怎么在背后编排他！

　　“那还差不多。”程蓝心合上菜单，张口道：“我要吃帝王蟹。”

　　他刚踏出去的步子很快收回来，双手拍桌，桌上物品震了震，褚希恶狠狠道：“程蓝心，不准乱点！！”

　　谁不知道云景楼的帝王蟹最奢侈，都抵得上他两个月工资了！

　　好贵的！
　　给程蓝心吃了，他能呕死。

　　“干什么那么粗鲁，吓我一跳。”程蓝心拍了拍心口，拧着眉抱怨，“我才点了一个帝王蟹，怎么就乱点了？我还没点其他的呢。”

　　“那你点其他的，帝王蟹不行！”
　　“你凭什么那么霸道！？我就点！”
　　“我出的钱，我说不行就不行，换！”

　　温玫换上看戏的表情，为自己斟了一杯热茶，继而，又缓缓抬手为严思凝斟了一杯，贴心地放到她面前。

　　严思凝挽唇一笑，“谢谢。”

　　“我不换！”程蓝心现在看褚希，哪哪都碍眼，脱口而出道：“不要你出钱了，你赶紧滚！”

　　程蓝心闭了闭眼，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一想到为了一顿饭钱把自己气成这样，就觉得巨亏。

　　只要这个抠男现在、立刻、马上从她眼前滚得远远的，大不了她程蓝心买单！

　　严思凝扶了扶额，无奈插了一句，“点吧，我买单。”

　　他们这么吵吵闹闹无休无止的，吵到天黑都没有结果。

　　程蓝心从包里翻出携带的苏打水，拧开瓶盖仰头灌了两口，分几次小口咽下后满意扬唇，“还是严思凝讲义气。”

　　眼神轻飘飘鄙夷了褚希一眼，像在说，看吧，你没品。

　　褚希太阳穴突突乱跳，扭头直视严思凝，语气不容拒绝，“我说了我买。”

　　他大步往外走，掀开门又很快合上，只留下一片无言的风。

　　温玫左右看了看剩下两人，一个低头若有所思，一个明显的如释重负，奇道：“他还真走了？”

　　走得这么干脆？
　　怪了，不符合他的作风。

　　“走了好！”程蓝心拍手称快：“再不走，我饭都吃不下了！”

　　温玫试图帮褚希说话，“程小姐不必和褚希一般见识，他对你没有恶意。”

　　程蓝心哼了哼，没搭话。

　　温玫微微一笑，“程小姐你先点单吧，你点完我再补充。”

　　好好一顿接风宴，都被褚希搞砸了，温玫表面微笑，内心却在冒火。

　　在程蓝心点菜的功夫，她给褚希发去短信：【大哥，你的目标是严思凝，不是砸场子！你最好告诉我这么做的理由。】

　　半分钟，没回。
　　两分钟，还是没回。
　　温玫气郁，丢开了手机。

　　严思凝双手拢着热茶杯，思绪飘远。温玫去洗手间后，他们大半时间都处在相对无言的静谧之中。

　　严思凝竟意外地有些受不住，她抬头望他，打破沉默，“你过得好吗？”

　　刚问出口她就后悔了，她想听什么答案呢？好与不好似乎都没什么意义，因为他此刻就好好地站在她眼前，不是吗？

　　“……”

　　褚希冷绷着俊脸，仔仔细细看她，忽而说道：“严思凝，我就当你我八年前都还不成熟，不能承担对方往后的人生，所以你拒绝了我，应该的。”

　　“那现在呢？你回来了，我不想再磨唧那么久，就直截了当地问你，我当时说的话还算数，你要不要换一个答案？”

　　她久久地沉默。

　　八年前？
　　八年前他们什么样？

　　他满心满眼都是她，很难想象一个谁都不服的小霸王栽在了她手里。

　　那天，高考结束，晚霞漫天飞舞，橙粉蓝紫色的天空特别浪漫。

　　褚希出现在她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她习惯性在拐角的咖啡店点一杯冰美式。

　　她握住沁着水珠的杯身，从那家冷气充足的店里推门而出，热浪扑袭而来。在青春的最后一个夏天，她斩获了往后久久挥之不去的一幕。

　　起初，他还有些不好意思，红着清俊又少年的脸。在一帮小弟的起哄推搡下，他清了清嗓音，终于大发慈悲地开口，“严思凝，要不要和小爷在一起？”

　　严思凝手指捏紧：“……”
　　小爷？什么中二病晚期。
　　她当即转头就走。

　　褚希急了，连忙叫住她，“哎！你别走！”

　　严思凝停下脚步，不解地拧眉看他。

　　褚希一个箭步蹿到她面前，左右张望了一圈，见其他人离得远，才俯下身附在她耳边，抬手遮掩住唇语，说悄悄话。

　　“我是说，你和我在一起行不行？你身手这么好，我们强强联手，以后绝对没人敢欺负你！”

　　联手？她没有褚希也不会被欺负。
　　她一个人就能解决麻烦，一群手下败将。

　　严思凝看向他火热热的眼睛，泼冷水，“不行。”

　　“别急着拒绝，再考虑考虑……”他忍不住握住她手臂，低声下气地哀求，“以后私下里你当老大，但是在我那些小弟面前，还是我当老大，就给我一个面子行不行？除了这一点，其他全部你说了算！”

　　严思凝低眸看见两人一同被夕阳拉得长长的影子里，小霸王低下骄傲的自尊，多般退让，只换她一个点头答应。

　　然后呢？

　　她狠心拒绝，飞去了国外，坐上那趟海外留学的航班。此后，她没回来过一次，自然也没见过他。

　　回过神，她避开他灼热的目光，再次残忍地说出两个字，“不了。”

　　褚希牵强地扯了扯唇，这些年他在坚持己见些什么？

　　呵，又亲手给她递刀，她想也没想往她心口上戳，一点都没变。只怪自己傻得可爱，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再一次被伤得头破血流，下手的还是那个人。多可笑。

　　褚希，这么多年，你是一点记性都没长。
　　呵、呵呵。

　　沉默，是无穷的沉默。
　　讽刺，是无尽的讽刺。
　　等待？才是自欺欺人和白日做梦。

　　除此之外，在这一刻，他只想笑，不知为什么，明明一点都不好笑，直到温玫回来，他都没主动开口说一句话。

　　严思凝知道，她彻底把他惹毛了。

　　回忆结束，她抿了一口冷却的茶水，垂眸敛净所有的情绪。

　　＊

　　湛景琪经过云集大学，遥遥望见一道很像温玫的身影。

　　“停车。”他降下车窗，四处翻找和她相似的影子，忍不住想：她从雨禾村回来了吗？

　　和她们吃完饭，温玫本想回家洗澡睡觉，路过学校，便顺便过来拿趟资料。

　　在云大门口遇到一个在生命院读研的学妹，她和学妹的直系师姐是同届的，意外认识后，一直保持着友好的情谊。

　　不过自读博以来行迹变得很神秘，温玫有时发消息问候，也半天都得不到回复。

　　她便跟学妹提了一嘴：“你师姐呢？我好久没见过她了。”

　　“在玉米地里种玉米呢。”
　　“上次她就说在种玉米，这都过去多久了。”

　　学妹连连摇头，“这不是种不出来嘛，快把她急死了！忙着找专家赐教，所以你见不到她。”

　　“这次呢，也失败了？”
　　“还不知道，不过…过几天会有台风。”
　　玉米可能扛不住……

　　“太惨了。”温玫非常感同身受，同是天涯沦落人，一个玉米白种，一个古墓白挖。碰上流年不利，基本吃土。

　　总的来说，全靠运气！

　　“是啊，我已经看到我的未来了……”

　　见她一脸悲催，温玫浅笑着，“别杞人忧天啦，你下次见到她的时候，替我问候一下她。”

　　“没问题！有一个好消息，她虽然玉米种不出来，但是开拖拉机很牛！”

　　开拖拉机？
　　温玫瞠目：“这、这挺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