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慕臻

14、番外——三井

　　时间番外之
　　三井篇

　　回到家的时候，真是累惨了。
　　追了犯人九条街，那犯人跑到口吐白沫，结果没送警局，直接送到医院了。同事们拍着肩说超人什么的。可自己知道不行了，只觉得一阵阵犯恶心，天旋地转。想一想，从高中开始体力就是一个大问题了呀。
　　果然是老了老了。
　　轻甩头甩掉这些有的没的念头，看看墙上的钟，两点半了。
　　整个房子静悄悄黑漆漆的，蹑手蹑脚转到卧室，打开床边的小灯，毫不意外地看到床上的人睡的正熟。整个人蜷成一团，眉头微蹙，梦中也好象有什么心事。
　　床头柜上合着一本书。
　　《为了告别的聚会》。
　　果然睡了。
　　真想能让他等自己回家一起吃饭、打个电话确认会回来的时间、一起出去买个东西什么的，可是这样的事情，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唉。
　　到浴室扭开水龙头，温热的水从头顶洒下来。

　　突然有点怀念以前同居过的女性。那是个会把浓密的栗色长发盘到头顶，一口气喝干一整瓶酒的漂亮女人，每个周末都做蛋糕，买齐所有的材料，不管多晚都等他回来吃牛肉火锅。到自己生日的时候还送礼物，虽然自己从来不记得她的生日。
　　很不错的女人哪。

　　开始想象他含情脉脉地为他开门，说“你回来啦”之类的话，突然觉得毛骨悚然。
　　叹口气，他钻进被子，几滴水甩到被上，留下深浅不一的水印。
　　糟糕。又没有擦干头发，如果被他发现的话，一定会生气的。
　　就是这样，明明漠不关心的样子，可对有些事情尤其地固执。
　　记忆中从以前开始就是个很吃得开的家伙。可只有自己知道，他那用笑容掩饰着的性格，根本就已经别扭到了可怕的程度。
　　他懒的用吹风机，在等待头发干的空闲里，拿过那本书翻了两页。
　　看不懂。或者可以说，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共同点，这是一开始就确定了的认知。就连植物也是，他喜欢兰花，自己喜欢向日葵。
　　女人偶尔会装作无意地说：“和我一起长大的女孩子，孩子竟然已经那么大了……”
　　有一段时间，的确想过跟她结婚。
　　虽然总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仔细看着身边人苍白的脸，侧面削瘦地宛若少年的轮廓。眼角的细细皱纹，与其说是年龄的标志，不如说天生就长在那里。轻缓的鼻息，呼出有节奏的温热气息。把手指轻轻地放在他的脸颊上，温暖光滑的触感，让人沉迷。

　　记得再次见到他的时候，隔着咖啡馆的玻璃他穿着古板的西装，对面坐着年轻女孩。心里突然觉得不舒服，看到他还是那样笑嘻嘻狡狯的表情，只有无意间的回眸，明亮的眼中透出一丝落寞一如从前。
　　记忆里总是淡淡微笑着的少年。永远都是一副和善的样子，在那背后，是不给任何人看到的真心。
　　开始的时候以为只是个挺会打架的家伙而已，可却被他在挨了自己一拳后那突然改变的眼神吓到。那就象是一直竭力封闭着内心疯狂的人露出了真实面目。想不到的是他会顶下了原本与他毫无关系的事——那义无返顾的态度，镇静而冷淡的眼神，在那一刻，突然觉得上门找茬的自己如此可笑，如此苍白。
　　被打也好，提起辛酸往事也好，跪在教练面前哭求也好，都不是最重要的时刻。
　　谁也不知道，三井寿，就是在那一刻所有伪装全线崩溃。
　　也就是在那一刻，想要了解这个人，这个名叫水户洋平的少年。从来都没有这么渴望过。

　　突然觉得明白了一切，他很想笑，于是在大街上就独自笑了起来。笑到无法控制。
　　他觉得已经可以承认了。自己爱着这个男人。从少年时就一直爱着，不管经过了多少年。
　　想要和他在一起，更长的时间，哪怕多一点时间也好。就算自己已经结了婚，有了孩子，甚至白发苍苍，也还是会再次爱上这个男人。他可以确信。
　　申请调到东京，同时也很干脆地提出了分手。
　　女人哭了，然后用很小的声音说：“你不想结婚也没关系……”
　　并不是这个原因。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个好女人。但自己已经明白了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很想把他叫醒，然后拥抱他。
　　那样做的话，更加会生气了。说不定一个月都不会理睬自己呢。
　　只在自己面前生气、落寞、任性，只有自己认定的恋人。只有自己看过他的伤。

　　在我的眼里，你从未改变。

　　我是为了你才变坚强的。你寂寞的回忆，年少岁月所留下的伤口，我会一并守护。决不让任何人有机会触碰，来伤害。
　　你任性没关系，爱着别人没关系，一直守着回忆也没关系。我会永远留在你身边，等待你开启心扉的那天到来。
　　但那句话，我不会说的。
　　我不会对你说，我有多爱你。
　　因为你一定会无所适从。

　　低头吻了吻他微凉的额头，三井寿满足而又寂寥地微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