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慕臻

15、番外——仙道

　　仙道篇

　　真正的爱情就是一见钟情。
　　——莎士比亚

　　我没有对任何人一见钟情过。但直到现在，我也不认为我的爱情是虚假的，因为它经历了漫长的岁月，花光了我所有的心血，让我筋疲力尽遍体鳞伤，也不曾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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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去打篮球的起因是父亲说作为男人至少要精通一项运动。我也很喜欢打篮球，是的，这一点毋庸置疑。而且我也有打篮球的天分，既然有就不要浪费，这是我的人生准则。当然，喜欢仅止于作为一项运动。在我看来它不等同于吃饭睡觉是人要生存下去的必需品，运动可能有无数的好处，对我而言则是娱乐，既然是娱乐就不必放太多的心思——所以我从不去刻意追求临界点的胜利，也就不用为失败什么的沮丧——别人都用那种崇拜的眼光说仙道真是深不可测啊——天知道我只是没放在心上而已。
　　一切的改变都源自于我遇见了他。
　　流川枫。
　　女人一样白皙的皮肤，有我第一眼就喜欢的漂亮眼睛。不过却充满了斗志，那种死盯着我的样子让人想笑。真是个孩子啊，对在意的事物特别执着的个性明显是没长大的标志。传言中的流川枫是个除了篮球之外什么都不关心的家伙，那么能得到他如此注目，我是不是该感到荣幸？
　　我挑拨他，逗弄他，不管怎么做他都会上钩。他单纯到让人怜惜。
　　怜惜到我觉得自己恋爱了。
　　恋爱这回事，对象是男人或者女人，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是的，我喜欢上了流川枫，因为只有他值得为我所爱。一直以来我认为太过追求一件事是过分的，是人类的劣根性，可是他扭转了我的信仰。他冷淡的外表下隐藏有惊人的热情，足以带动周围任何一切一起燃烧。因此，他有足够的资格站在我身边。
　　并且又是如此的美丽。

　　具体的日子我已经忘记了。某次的一对一之后，我第一次向某个人表白心意。我自觉笑的媲美布拉德皮特，这世间无人可以抗拒。
　　“是的，你是我的目标，我一定要打败你。”
　　他很平静。
　　“但是，我对你没有那种感情。”
　　我并没有想到过这样的场景，因为我没想过他会拒绝。
　　“我有喜欢的人。”
　　他转身，轻抬手肘，篮球无声无息地飞进了篮框。
　　他不是一直在看着我吗？怎么可能还去注意别的人？
　　“能告诉我是什么样的女孩吗？”
　　起初我以为是女人。到底这在世人眼中是正常的。
　　“他是男人。”他纠正我，表情刹那间变的柔和起来。
　　“……他叫水户洋平。”
　　水户洋平？
　　我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很蠢。但是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打败我的竟然是那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且最重要的是他不是打篮球！流川枫会喜欢上不会打篮球的人？
　　“他哪里好？”
　　他皱起眉默默想了一会儿。
　　“下雨的时候，他为我打过伞。”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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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中毕业之后我到美国留学，念法律。再次遇到流川枫。在大学的校队里打球，依然沉默寡言，不亲近人。依然没有恋人。
　　等我发现我在尽我所能对他好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无法放手。我还是想要和他在一起。我到现在为止依然很喜欢他。为此我很烦恼。难道不是吗？看上去象是为了不曾得到的东西而抱着赌气的成分纠缠不清。我可不是这么固执的人。
　　可是无法控制自己。
　　无论如何，这是爱情吧。就算怪异到自己也无法理解，也是仙道彰的爱情啊。
　　这些他都知道，就算每天都见面，就算会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他依然与我不亲近。
　　“你还想着他？”
　　一次我问他。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
　　“没办法……我的心，再不会象那夜一样跳动和疼痛。”
　　那之后我得知他曾独自等过那人整整一夜。
　　而他没有来。
　　他拒绝了流川。

　　一个人不要的，另一个人拼命去抢。

　　三年之后我回国执业，办第一个案子就遇到了水户洋平。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叫做该死的命运。
　　让流川枫念念不忘的人彼时如影子般坐在听审席上，模样普通，神态从容，始终不曾溶入气氛的平淡疏离。
　　少年时的情敌。现在还这么想的话就太过于幼稚了。象这样不为一般人所接受的恋情多数会失败，相信流川枫也心知肚明，所以才可以平静如此。那么我们就都当它未曾发生过好了，至少这个人于我而言，精明世故，通情达理，我意外地感觉与之相当合的来，实在是个很好的伙伴。
　　是的。伙伴。生存可以没有爱情，可以没有信任，可以没有心，但不能没有伙伴。此外我也并不缺床伴。性是一种需要，不应该也不能够压抑。女人，男人，还好现在的人都很无所谓，即使下了床不记得名字也没关系。
　　在人们看来我拥有了一切。
　　名誉、地位、金钱等等等等。
　　然而还是寂寞。
　　为什么会这么寂寞，我怎么都不明白。

　　每个圣诞我都飞去美国陪流川过节。反正我知道他也总是一个人。他并不拒绝我，虽然我知道他根本就不在乎是否有我。
　　大餐，礼物，旅行，我绞尽脑汁的一切费心讨好，往往只换来一句淡淡的谢谢。
　　我笑着对他，心里却发苦。
　　狠狠地骂自己，仙道，你怎么这么贱。
　　所谓痴情，在我看来，简直是世界上再愚蠢不过的字眼。
　　只是因为无法一个人生活，才会想要去找另一个人来陪伴。

　　尤其是生病的时候，才会惊觉自己是一个人。
　　躺在被子上，浑身乏力。大概前一个CASE搞的太累，早上醒来就觉得自己烧的很厉害，一量体温果然39度5。挣扎着爬起来给事务所打了电话请假，之后整间房子就一片死寂。
　　睡着之前迷迷糊糊地想到，大概我死了都没人知道吧。
　　“……仙道，仙道……”
　　好象是有人在叫我的名字。不，是的确。睁开眼睛，却是水户洋平。
　　他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我，似关心，也似嘲讽。
　　“你怎么在这里？”
　　我迷迷糊糊的问。
　　“自己打电话给我的，忘了么？说要请假什么的，我还以为是个神经病。”
　　原来是我自己打错了电话。
　　“夜夜笙歌也要看看身体行不行的呀，如果觉得活着还不错的话，就不要做那些会让自己早二十年进坟墓的事情吧。”
　　他一边拉开窗帘一边说道。他也许并不知道自己有多么毒舌，但我闻到厨房里传来食物的惬意清香，还是决定不与他计较这些小事情。
　　“探病的话，最起码也带束鲜花什么的吧。”
　　“是病人就不要挑三拣四的。”
　　他的表情始终温存而冷淡。但我知道他的心里一定在说：除了我还有谁会来看你。
　　他喂我吃东西，是很清淡的白粥。虽然觉得被人照顾是件很舒服的事，片刻之后我还是想起了一个问题。
　　“你怎么进来的？”
　　难道这里保全措施差到可以让人随便进出？
　　想想就一身冷汗。
　　他摇摇手里的钥匙。
　　“碰碰运气而已。从三井那里‘借’来的□□哦。警察从某个角度来说，与犯罪者也差不多。”
　　“……和警官一起住看来还是有好处的啊。”
　　他微笑了下，表情依然冷淡，让人猜不透。
　　“还不错吧。”
　　“啧，我真的有点想结婚了。”
　　听了我的话，他微微歪了歪头。那略带稚气的样子让我的脑子里隐隐绰绰出现了他少年时代的模样，彼时的印象非常淡薄。此时我突然感到了些许遗憾，那个时候，能仔细看看他的样子就好了。
　　仔细看一看，这个夺走了流川全部感情的人。
　　“好事啊。你有对象了么仙道？”
　　“我说洋平，”我轻轻的笑，知道自己的样子一定轻佻无比，“甩了三井，我们去注册吧。”
　　脑子烧坏掉了吧。他咕哝着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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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问是仙道彰先生吗？”
　　陌生的声音。
　　“打扰您了，我们是**医院，这里有一位叫流川枫的病人不知您认不认识，他想见您。”

　　流川枫？！
　　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怎么从美国回来了？
　　他竟然说想见我！

　　第二天我精心打扮了自己，一路上自觉心情犹如初次约会的小男生，在花店门口踌躇了半天不知是买百合还是买兰花。
　　他比电视和报纸上都要黄瘦，只有眼睛清澈如故。
　　“仙道。”
　　他坐在窗边叫我的名字。
　　“你……在美国医院里不是很好么？为什么要回来？”
　　“一样要死，倒不如死在比较熟悉的地方。”他说的漠然，风格一如既往。
　　“仙道，你知道他住在哪里么？”
　　他的问题突兀，而我在下一刻，已经浑身发冷地知道他所指的到底是谁。
　　“你……竟然还没有放下……”
　　我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这么久了，你为什么就这么固执？这世界上，难道真的没有比他更好的人吗！”
　　“其实我并不明白我对他究竟抱持着怎样的感情。”
　　他看着窗外，平静的说道。
　　“从少年时代开始，我心里就除了篮球之外别无他物。但是为什么在意他，为什么到现在为止我还沒有能够忘了他，我想要知道答案。我想知道那个答案所以要见他。
　　……这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关系，亲情，友情或者爱情。但是，我却沒有办法去分析我对他的感觉。我的人生或许太贫乏了。”
　　他疲惫般地叹了口气，然后转过眼看着我。
　　在隔了这么多年之后，他终于肯在现实中向我微笑。
　　然而说出的话却那样残酷。
　　“毕竟那是我初次付出的感情啊，就算再没有意义，也是任何人都不能替代。”

　　出了医院之后我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闲逛了很久。
　　并没有胸口疼痛什么的，只是觉得空虚。拼命填也填不满的空虚。
　　少年时代那比天还要高的自尊，早在被拒绝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有了。
　　我以为我会爱他一直爱到我死。
　　可是为什么我始终都不曾被爱。
　　我想要成为谁的最爱，我极度渴望被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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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水户洋平惊诧混合着痛苦的表情，我心中突然一阵快意。
　　[我的心，再不会象那夜一样跳动和疼痛。]
　　慢慢重复着刻在心上的话，一字一字，剜出血来。
　　只有这样才能知道，自己曾经爱过。

　　被打倒的那一刻有温热的液体流下脸颊。
　　洋平，我喜欢你。我甚至觉得，如果这一生身边都有你，绝对是件不可多得的快事。
　　但我爱的那个人，因为你，蹉跎了一生。
　　这一刻突然觉得好痛。胸口好痛。我确定自己受伤了。那无法忍受的、真切的疼痛。
　　是的，我不幸福。所以我也不希望你们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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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现在为止我只爱过一个人。然而我的感情已经耗光，再不可能去爱上其他任何人。
　　是不是很可笑。

　　这就是无法改变的，仙道彰的结局。

　　好了，落幕吧。结束了。
　　我说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