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菊岛巾

9、第 9 章

　　第一次同金铭见面，是在高中一年级的春天。他也是一年级学生，就读于市里最好的高中。说是最好，无非因为就毕业生考上名校的人数来看，这所高中一直高居榜首。当然，外界对学校的关注点也莫不在此。众□□传之下，与这所学校相关的任何东西都多多少少带着点神秘色彩。而我那所学校则是非常普通的高中。其普通之处自然在于建校以来未曾有一人考入全国排名前十的高校。
　　我的同桌女生叫星月，她是我最要好的朋友，而金铭正是她的男友。对于“男友”这种说法，他们两人均予以否定，其他人亦不以为然。当时看出端倪并抱有此观点的恐怕只有我一个。这倒不难理解，毕竟在那个相对保守的地方与年代，高中期间就谈恋爱者绝非多数。在我看来，两人的恋爱关系之所以秘而不宣，不仅是由于社会风气的影响，还有家庭关系限制的原因。
　　星月出生在一个农村家庭，是家里的独生女。在她七岁那年，父母之间因为一些事情闹了点矛盾。冲动之下，母亲寻死喝了农药。父亲见状，赌气也往肚里灌下一瓶。令人痛惜的是，两人都未能被抢救回来。星月自此变成了孤儿。后来她的姑姑收养了她。她姑姑家和金铭家既是近邻，又有些亲戚关系。自那时起，金铭和星月就一起上学、玩耍，常常形影不离，也理所当然地做了青梅竹马之交。
　　一个周五的下午，放学后我和星月一起走出校门。突然，她变得十分开心地对我说有一个人要介绍给我认识。我还没弄明白是什么情况，她便拉着我穿过人群，来到马路对面人行道上站着的一个男生面前。就这样，我认识了金铭。
　　三人最初在一起时，我总感到有些不大自在。一来我和金铭生疏，二是因为他们之间可能存在着一种隐秘的关系（这其实是我第一次见金铭时就觉察到的东西）。不过这些距离感很快就烟消雾散了。这要归功于他们表现出的热情与真挚。另外，他们两人互相也确实开放，不仅没有亲密的举动，还经常开玩笑。每次开玩笑时，我都会被拉入优势一方的阵营。不知这算是我的加入还是金铭的加入，不过这一点不重要了，因为增加一人后的组合仍然是气味相投的，并且不久三人便商定组建了一个小团体。星月当了很短一段时间的中心人物后，大家便步调一致地打成一片了。周末要么举行室内聚会，要么一起外出游玩。相处时，气氛十分融洽，而且每个人都主动担当，从不让场面变冷清或使任何人受冷落。团体内，除了那一点心照不宣的秘密，大家几乎无话不谈。
　　其实星月和金铭都非社交型人物，各自的朋友也寥寥无几。就性格而言，星月尽管一贯开朗活泼，骨子里却带着一丝阴郁；金铭虽说本质上是热情无私的人，但时常显露出孤僻的倾向。星月的表现总让我觉得她是在刻意掩盖身世的创伤。金铭作为先进高中的优秀分子，他的那点负面性格在外人眼里根本就算不得缺点。对于他，我也常常生出“非凡之人是该那样”的想法。的确，即便在那种高中里，金铭也是名副其实的尖子生。他是奔着一流大学去的。
　　“你有所不知，他家人也都是厉害的人物。爸爸是工程专家，妈妈是主任医师，亲戚里面还有高官、富商。不过他们家族中似乎流行着一种隐性的病，就是一些人某一天会突然在自己的轨道上戛然止住，放弃掉许多令别人羡慕的东西，之后便什么都不在乎了，开始过一种隐居生活。这一点实在难以理解。”星月告诉我说。
　　“是这样？”
　　“对。”
　　“什么原因？”
　　“不晓得。大概——与众不同的人物总会有与众不同的行为。”
　　“不过，希望这人没病。”星月补充道。
　　说完，我俩几乎同时笑了出来。
　　在学习方面，星月和我半斤八两，都属于非常一般的学生，与金铭一比，相形见绌。相聚时，大家倒是很少提学习方面的话题，聊的较多的是喜欢的小说，爱听的音乐以及有趣的电影。金铭有一部立体声录音机，还收藏了满满一抽屉的歌曲磁带。我和星月常从他那里借录音机和磁带来听音乐。我们两个共同喜爱的歌手有中岛美雪、卡朋特小组、莱昂纳德?科恩等。
　　高中时代，我们三人在周末和假期不知欢聚了多少次。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了解的加深，三人越发地默契，我也越来越喜欢和他们在一起。我甚至幻想过自己在步入大学后能拥有一位像金铭那样的恋人。那时我们还共同为前程筹划，约定一起去北京读大学。
　　高中结束，金铭不负众望地考入了一流大学，而我和星月能去读的则是一所很不起眼的普通大学。然而，接着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在一次聚会中，星月不无遗憾地宣布了她放弃读大学的决定。继续学业的阻碍大概来自于家里，但她似乎羞于透露，只是显得非常无奈。大家为此事紧急讨论了一阵子，可是谁都无能为力，最后只得接受这种极不愉快的结果。
　　大学即将开始时，星月仍和我们一同去了北京。她打算在那里打工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