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菊岛巾

2、第 2 章

　　图书馆内的一天是从像模像样的奏校歌仪式开始的。这大概不是校方的要求，更像是馆长自作主张制定的规矩。仪式也通常由馆长主持。这是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妇女，面皮白皙，目光敏锐，所以看起来还要更年轻一些；另外，个头不高，身型微胖，顶着职业女性常留的干练的短发。听闻此人出身于陆家嘴高级金融机构。虽说这一点真假难辨，不过她的确具有非凡的口舌之才，能言善辩，而且身着西服正装的派头也确实像那种行业的资深职员。
　　早上七点半，员工于服务台前站成两排，馆长则迎面而立，昂首挺胸。她先是左顾右盼，确认一切稳妥之后，便向前排左一男子抬手示意开始仪式。这位是唯一的男性，除了年龄与馆长相仿外，其他方面可谓截然相反：皮肤黝黑，身材瘦高，不苟言笑。其职位不甚清楚，既非助手，也不是什么副职，反正有点不明不白。只见男子心领神会，快步走至服务台后，俯身去触摸开关之类的什么东西。天花板扬声器随即播放起校歌来。这校歌不知词由谁创曲由谁谱，但无疑是粗制滥造之作，使人一听就尴尬得无以言表。因为歌词仅是由一些互不相干的词句按押韵原则生拉硬扯地拼凑的，旋律也大致由从若干流行乐中截取的和弦片段拼接而成。不过终究算组合成了一首完整的曲子，也是让人佩服。男子在奏校歌时就直立在服务台后，曲毕才回到原位。仪式当中，所有人保持肃静。接下来是馆长交待工作事项。而后大家解散，各自走上岗位。
　　馆长因事缺席时，主持工作便由男子代理。实际上，这两位只是看上去差异很大，本质上却属于同一类人，而且都有令人不可思议之处。馆长只要现身，必定身穿正装，雷打不动。而那男子从未有一日不在。这也即是说，那仪式势必一日不落地进行下去。这些人究竟在要命似的坚守什么呢？
　　八点一到，正式开馆，学生们陆续到来。中午休馆一个钟头。下午六点，借书室关闭，一半的管理员至此结束工作，而阅览室仍旧开放。晚上九点是闭馆时间。值班管理员提前一刻钟打开扬声器，学生们听到音乐便开始收拾物品离开。这时播放的乐曲要轻松得多，一般是巴赫、莫扎特的钢琴小调，有时也放拉威尔和肖斯塔科维奇。
　　周末两天的情形是，除了不举行奏校歌仪式，其他一切同工作日晚间一样。这些时间员工是轮流值班的。
　　除去奏校歌仪式，图书馆也存在其它使人难以心平气和的气象。比如说，学生情侣间卿卿我我的无聊戏码每日都会在这里上演，还有以学习之名行物色女孩之实并渴求撞见浪漫情调的愚昧男生频繁地在此出没，如此等等。那些年长之人脑袋有问题，这些年纪轻轻的脑壳里又灌的是何种浆糊呢？
　　日子一久，这些顽固得如同魔咒一般的现象有时着实让人心生不快。但当我想到除非藏身绝世之境，否则无论去哪里都避免不了这类状况时，忍耐力竟一下提高不少。不管怎样，这里对我来说还算待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