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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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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白日里跪得太久,冷?一激,右膝痛得像是腿叫人拿大砍刀自膝窝来回截断。起初我赖左脚还
能站住,后半夜竟说什么也不成了,想来四下无人,便干脆坐下捶腿。
只是忘了带壶酒来。
将将想到此处,不知从哪飘出一阵酒香。桂花酒,香味浓烈。
这夜半更深的,真是奇也怪哉。
我循着酒香略偏了偏脑袋,余光里扫?的森森巨兽,却教我再也不敢动一根头发丝。
竟是相柳。
这东?谁放出来的,从哪来的,放它的人存了什么居心,如何上得了离璇玑宫咫尺之遥的布星
台?!
润玉呢?和这东?对上了不曾?若对上了为什么如今它还能出现在我眼前?
我不敢往下想。
书上写了相柳的模样,却不曾写这东?的气味,对它行动间一丝动静也无这一成更是不着点墨。
我还以为上古凶兽都是涎挂三尺,臭不可闻;挪动间地动山摇、电闪雷鸣的。
可?停留在理论层面的认识是多么肤浅、可?刻板印象是多么害人。
我思绪如电间,相柳一个蛇头的毒牙已经凑到我颈畔,粗粝的信子?然弹出,圈住我的脖子,像是
要分辨我是否活物,桂花酒味铺天盖地熏来,简直像是一头栽进酒缸里,似乎就是从这信子散出的
味道。那?舌冰凉坚硬贴束在颈间,一个吐纳间已觉渐渐绞紧,一根猩红倒刺就抵在铮铮脉动处,
几欲冲破皮肉,气息也愈发凝滞。
这怎么成,死活也要拖到卯日星君来。
还好双手未受约束。虽则我不是武神,并没有什么祭出来天地色变的法器傍身,可是毕竟跟了润玉
这许多年,也非废物点心。右手是我惯常使剑的手,可相柳九头十八只眼睛盲区本就极小,勾住我
脖子的脑袋偏偏又从右侧绕来,是以右手决不能妄动。我只得将左手极其缓慢地挪到身后,尔后迅
速捏了个决,召来冥银,勉力屏住气息猛然旋臂发力,灌注全力望蛇信根部斩去。
不料剑锋抵上蛇信的刹那犹如砍在精钢陨铁上,竟是连个缝也不曾劈得出来。未及我抽身,那信子
已猛然缩回。我就地一翻站起来后退几步,右膝仍不争气,如有人在旁看着,我这几步退的肯定比
个瘸子还狼狈。低头看时,冥银已然豁了个缺,?口也给震得鲜血直流。
可饶是如此大的动作,哪怕我剑都崩了刃,闹出的动静还不如银针坠地。似乎一切声响触到这怪物
的瞬间就入了什么禁制似的,被收得一丝也不剩。
完全不是对手。
若此处不是布星台,我必然是个跑字当头。可是不行。璇玑宫近在咫尺,他就歇在那里。
死活也要拖到卯日星君来。
才刚那几步退得难看,可好赖与它扯出些许距离,我才真切看清眼前庞然巨兽。它其余八首远远耷
拉在地,连眼都不睁,身子同尾巴盘在一处,堆成山包状,从我这面看去,银河也给它遮去一?。
只有方才揽过我脖子的一个脑袋,竖立反弓,七寸处抻得圆如团扇,双瞳缩成细丝,似乎随时要朝
我撞来。
这一个脑袋都有三个我高,决绝不可强攻。
一念未落,蛇口忽然大张,而蛇头未挪动分毫,只是那条大腿粗的信子猝然弹出,竟然犹如?鞭般
延出数尺,径直向我面?捣来,我俯身躲过,接着一个旋子带起身来,在空中换右手握剑,以腿携
身翻至信子上方,将毕生所修灵力注入剑锋,反手回身借身?自上而下望蛇信劈去。
我??摔跪在地下的同时,淤紫冰凉的液体溅了我一身,桂酒香气稠比醪糟,已是刺鼻之程度。
地上的一?截信子仍在痉挛。我望了望泛白的东方,好,再有一炷香便好。
不待我稍歇,忽然一阵罡?自头顶浇下,我心中大呼不好。方才那一剑是斩落了蛇信,我一整个人
也翻回到蛇头跟前,仰头一看,这怪物吃痛得鼻翼轻翕,冰凉的气息自鼻孔喷薄而下,犹如腊月里
的冰?凛冽,瞳孔收得更窄,将嘴略微一闭尔后血盆大张,脑袋前伸,象牙粗的毒獠正正冲我心口
袭来,我立即起身闪躲,不料方才摔得太?,现今腿上新伤旧病堆在一处,死活不听使唤,怎么也
站不起来。毒牙刹那间便到得胸前,我赖本能原地仰身闪躲,终究是避开要害,毒牙只是狠狠刮过
左边肩胛。
眼看一击不中,蛇头一撇,直接以身体将我卷至半空,我双脚离地的同时,手中冥银也脱力坠地,
冥银并非软剑,?六斤余,可是离相柳太近,摔在地下却仍旧毫无声响。
蛇身瞬间绞紧,我只觉得五脏俱裂,一口气掐在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却一丝扎?的余地也无。
罢了,交代在相柳这,也不算冤枉。浑噩间,我唯求速死。
意识消弥的刹那,耳畔倏然传来白刃破空的嗡鸣,余光依稀扫?一道白炽锋芒划破?夜而来。
四、
睁眼的一瞬我只觉得胸口憋得似要炸开,控过头去便咳,呛咳了大半柱香的时节才,眼珠子都快震
出来,方把心里积的淤血呕干净,因着膀子伤得?,一条手臂麻痛交加,也支不起身来,淤紫的血
污全数溅在枕边。
这怎么也不能是死了,死肯定比这个清省。我面红耳赤地倒回去。
“夜神既醒了,便接旨罢。”冰凉尖细的嗓音在帐外响起。
我睁眼的时候就知道有个人立在那里,那身影相去润玉太远,便只做未顾得上。
我倒想接着装昏,可是方才那一通吐得我半死不活,一口气怎么也顺不下去,喘得驴一般动静。
有什么话,不能动动尊驾亲自来说么?使个人来传,专看我笑话么?
那人影也不催促也不挪窝,只是在那里站着入定。
我终究不得不缓缓将气喘匀,勉力道,“臣身上伤?仪态不堪,如是口谕,您说与我知道就是了,改天我自去请罪。”
“是手谕。” 什么意思?我活干成这样,人废成这样,跟凶兽斗得败成这样,难不成还有提拔的余地么?我使尽
浑身的力气,用右手将身体支起来,往地下挪。
“夜神莫劳动了。”一只老手忽然劈开帷幔映入眼帘,在我面前堪堪顿住,摊开,一个小轴停在掌心。
我拿过小轴。手立即收回,连同人影一道消失在我殿中。
我单手将轴子抖开。
“夜神邝露,酗酒渎职,屡误星辰,难堪大用,着废神籍,贬为地仙。至昆仑守山,静思己过。敕右符到奉行。”
我怕是血流的多了,直觉得眼前发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