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降魔局》言午鱼

30、小玉米粒

　　伥鬼化作一道黑雾，猛地冲了过来，覃疏影不慌不忙，只见他手中的那晶莹剔透的玉牌骤然间化作一道碧绿色的斗篷，结结实实将覃疏影罩了起来。
　　噫噫噫噫噫噫！
　　伥鬼一袭落空，不甘心地拉高了身体，犹如一直巨蟒般直接穿透了上层墙壁，脑袋一垂，直直朝着覃疏影再度落了下来，就在它再次穿越房间的那一刻，景色变了。

　　以覃疏影为中心，一片火焰铺洒而开，橘红色的火焰如撕裂阴阳两界的大手，现实的一切被火焰吞噬殆尽，将露出青山河川阴阳之地那不堪的暮色之景暴露出来。
　　原来青山这片地方，阴阳重叠之处不仅仅是青州河畔那片，整个青山都是阴阳两地的重叠之处，青山降魔司成立数千年，就是因为这片阴阳不断，人鬼交缠的地界。
　　青山老君镇守青山河畔数千年，也是因为这片地方需要有一位神祈坐镇。
　　现如今，覃疏影重新拿回了自己的令牌。

　　他微微抬起头，碧绿的斗篷下，那双桃花眼对上了呼啸而来的伥鬼。
　　覃疏影嫣然一笑。

　　手中的九节鞭燃起熊熊烈火，覃疏影手腕微抖，连接成串的玄铁发出哗哗声响，眨眼间，伥鬼已经袭击至面前，覃疏影手腕往下一送，手掌用力，小指钩住一节，抬手将送之时——
　　韩墨握住了他的手腕。
　　覃疏影一愣。
　　“你……”
　　还没来得及开口，伥鬼已到，鬼啸声掩盖过去了一切，韩墨猛地将覃疏影裹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硬生生地抗下了一击，覃疏影只感觉天旋地转，又听到韩墨大吼一声。
　　等回过神，什么都结束了。

　　“就，”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周不厌小声问，“就没了？”
　　覃疏影挣扎着从韩墨臂弯里挣脱出来，空气里四处散落着细小的火星，他一把将斗篷的帽子掀开，四处看了一圈，除了瘫倒在地上的吕胜红，哪还有什么伥鬼。
　　“东西呢？”覃疏影是第一次这么狼狈。
　　他猛地一捋自己的头发，整个人都气笑了，覃疏影不顾形象地绕了房子一大圈。
　　“东西呢？鬼呢？”

　　“没了，”韩墨倒是老实，他伸出手掌，掌心只剩下些许细小的灰烬，“我一声吼，外加一巴掌下去，就没了。”
　　“……”
　　躲在角落的周不厌和穿着斗篷的覃疏影不说话。
　　韩墨许是察觉到什么不对，他问，“这样不行？我不能动手？必须你来？”

　　“没有，”覃疏影下意识地裹紧了一点身上的斗篷，他本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韩墨看着他这样，不由有些心虚。
　　“伥鬼，为虎作伥，你该不是还想凭借这伥鬼去找到主使吧？”
　　“没有，找不到的，伥鬼是魔趋势的，魔的等级太高了。”
　　覃疏影当即就反驳了韩墨的说法，他站在那儿，看了韩墨手掌一眼，又移开了目光，这位青山降魔司负责人的眼光中甚至透露出了些羡慕。
　　斗篷骤然化作覃疏影手中一片绿汪汪的玉佩。
　　“历来都需要苦战一番，倒是许久没见过你这么厉害的角色了。”

　　等韩墨他们出来的时候，张攀他们在门外已经等了一小会儿，吕胜红被依法押走，倒是张攀是个眼睛尖的，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覃疏影不高兴？”张攀拉住韩墨，“发生什么了，覃公子脸色差成那样？”
　　韩墨本想说私人事情，但一转念，又想到吕胜红这个案子从青山降魔司角度来说，其实并没完，他于是按下张攀的手，小声道。
　　“覃疏影他们估计还有事情要忙，吕胜红就交给你们了。”
　　“这么忙啊？”张攀都愣住了，“天都快亮了，青山这鬼地方难不成妖魔鬼怪什么的能有那么多？”

　　事到如今，事情已经解决了大半，就凡人角度来说，事情也算水落石出了。
　　覃疏影和周不厌站在走廊尽头看了韩墨一眼，韩墨于是赶快跟上，张攀不放心，于是追着几人问了声。
　　“覃疏影，那个妖魔鬼怪抓到了？吕胜红是魔吗？那我们关得住吗？”
　　覃疏影无比好奇，“谁和你说吕胜红是魔了，她只是个普通人，魔和神一样，都是现如今见不到的狠角色，寻常案件是遇不到的。”

　　“哦，”张攀回过神来，赶忙伸出手，“那这几天幸苦你们了。”

　　覃疏影和周不厌站在夜色之中，黎明之前的黑暗将两人吞噬了大半去，韩墨不知道为何这两人静止在原处没有接过张攀的礼，他不知道的是，上一次，张攀也如现在这样……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三个人。
　　张攀站在警局门口朝他们伸出手，不过那次以后，张攀对于覃疏影他们的记忆就消除了

　　覃疏影和周不厌对视一眼，覃疏影以自己手里有令牌为由，别别头。
　　“哎，不幸苦！不幸苦！”
　　周不厌一眼就看懂了，他上前一步，握住了张攀的手，笑脸盈盈，“张队长你们更辛苦，下次再遇到什么搞不定的事情，记得和我们联系，无论虚实，我们青山降魔司都一定帮忙。”
　　“那是，”张攀哈哈大笑，“这次多亏覃疏影还有周不厌你了，对了，多亏战神，多亏你们在，不然有些事情我们还真拿不定！”

　　韩墨看着笑语盈盈的两人，又看向站在一旁揣着口袋不吭声的覃疏影，猜测出来了什么。
　　张攀不知道，就在覃疏影点头颔首同意的那一秒，他的命运就改变了，如果和上次那样伸手的是覃疏影，那么张攀关于这个案子青山降魔司的部分……
　　又会遗落掉。

　　“对了！”
　　说到这里张攀记起来了什么，他用力拉住周不厌的手。
　　“玉米！”
　　那个精致的小玉米出现在张攀手掌中，金黄色的流苏就像是长长的玉米须，随风飘荡了起来，在这一片漆黑的夜色中绽放出了奇异的光芒。
　　周不厌大嘴巴，“这不是保你多……”
　　“送你的。”
　　覃疏影立马上前一步，赶在周不厌那个大嘴巴开口前亲手帮张攀将手指合上，让对方将玉米牢牢握在掌心。

　　“周不厌这类东西多了去了，放久了东西有了灵性，有了灵性后也有自己的想法，想换个主人什么的。”
　　覃疏影别看男生女相，许是有些阴柔，但他的体温却温暖的让张攀整个人都发烫。
　　张攀嘿嘿笑了一声，“换个主人，不是吧，周不厌这么会做人，换什么呀。”
　　“这不是看中你了，”周不厌这家伙这时候回过神来了，他一舔干涩的嘴唇，“这，一物有一主，它喜欢你，它贼喜欢你，收下吧，收下吧！”

　　周不厌、覃疏影连番开口，这么一说，张攀握着那个玉米，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了，韩墨站在一旁微微一笑。
　　“周不厌说得没错，一物一主，你看和我们一起接触这类事情，拿着个这个小东西保个平安，也算个法器什么的，威力不大，也是他一番心意。”
　　话都说到了这里，张攀不收也不是了，他只感觉覃疏影哪怕手拿开后，自己的手掌心中也是一片温热，如同火燎一般。
　　小玉米稳稳躺在手掌心。
　　月色下，玉米粒如玉雕般，颗颗玛瑙般璀璨，张攀一瞬间看入了神，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覃疏影他们已经走了。

　　“怎么早来加班啊？”熊欣背着包来了，“不是吧，一晚上没睡？还没下班呢？”
　　此时天色已亮，灰色、靛青色、淡黄色以及惨白铺散在天空一角，喜鹊们提醒人们天已经亮了，张攀回过神来，猛地将小玉米一收。
　　“啊，没下班呢，刚想事情去了，忘记时间了。”
　　熊欣嘿嘿两声，凑近了一点，他本想进去，又停下，这人花了点时间打趣。
　　“对了，你媳妇都要生了吧，还加班干什么，早点会陪你家玉梅和孩子去啊？”

　　张攀一愣，手中那玉米沉甸甸的，心脏不知为何又重了半分，一块叫做现实的石头塞在胸膛里，张攀张张嘴，在同事的期盼下，缓缓道。
　　“没了。”
　　“什么？”熊欣一开始还没懂。
　　而后他反应过来，骤紧眉头，压低声音和张攀讨论道，“上次不是都四个月了吗？怎么还能没了？你们两不是没问题吗？怎么又……”
　　张攀抓着后脑勺不说话。
　　熊欣也渐渐没了声音。

　　两个大老爷们就这个事情沉默了好一会儿，张攀抓着脑门，小声回答，“本来以为没问题了，四个月快五个月的时候突然就没了，许是人娃娃不想呆在我家。”
　　他哈哈干笑两声，熊欣皱起眉头。
　　“瞎说什么，爸爸是警察，妈妈是医生，什么小孩会嫌弃你家这条件。”
　　张攀不说话。

　　熊欣也是他的老朋友了，之前为了帮他们俩，是医院联系了不少，找熟人找导师找医院也找了不少，没想到事到如今，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玉梅？”熊欣小心翼翼地问。
　　“辞职了，好好休息了一两个月，她闲不住，还是想去上班。”
　　张攀说到这里把上次何玉梅和他说的话原模原样地重复了一遍。
　　“去了个新地方，实操和专业笔试都是第一名，现在离家近了，以后也方便。”
　　熊欣点点头，也只能说了声，“挺不错的。”

　　男人之间的友谊就是这样，沉默而又内敛，熊欣陪着张攀抽了根烟，最后约好。
　　“下次聚在一次吃一次饭，当庆祝你老婆换单位。”
　　张攀点点头。
　　送走熊欣后张攀又自己抽了根烟，他站在门口沉思，突然记起来了自己口袋里的小玉米。

　　子孙满堂，平平安安。

　　他将玉米掏出来，好好看了一眼。
　　覃疏影还有韩墨他们，都是手眼通天，真有实力，能够接触另外一个世界的能人，也许他们见到自己第一天就算出来了自己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子孙满堂，平平安安。
　　张攀默默再吸了一口烟，收下了覃疏影他们的好意，他将玉米放在胸口，想着下次还是送给玉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