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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报应不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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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强坐在那里。
刘君山坐在他对面,时不时地抬头看他一眼,李强不吭声,手指不停地在桌面敲动着,他使劲地算,用尽所有的力气去算。
大吉,没问题,大吉,一定没问题……
小吉,一定是算错了,肯定是算错了,刚刚时间变了,一定是我没把时间变化加进去,算错了,算错了……
他来来回回的算,算得头昏脑胀,算得手指抽筋,可越算李强心里约不踏实,到了最后,他也不算了的。
他开始数自己的心跳。
要是下个人进来的时候是单数,那就一定没问题,要是是双数,那就出事了……
一百三十三,一百三十四,一百四……
数错了,重来,刚刚到了哪里了?一百三十五,一百三十六,一百三……门开了。
李强猛地抬起头,开门的是张攀,对方看了自己一眼,而后进来的竟然是那个覃疏影,李强脑子轰隆一下,顿时知道自己完了,可他不信。
于是又算起来,可是刚刚算到了多少?
张攀进来的时候是单数,还是覃疏影进来的时候是双数?这是天命不可违,还是自己算错了?不可能的,我都给了一条命出去了,我都给了一条命出去了……
“李强,”是张攀喊了他。
李强抬起头,豆大的汗珠一粒粒从他脑门上冒了出来,嘴唇颤地像是得了病般,张攀看着他那模样,不由叹气。
“都说了,没有那些能改命的东西,真有,也不是你这种搞法,那可是你娘老子一条命。”
“我,”此时李强突然就开始知道错了,他喉头哽咽,眼神不住地移动,“我,我知道错了,我这是被人骗了,我,我这是被人骗了耶,我这是被人骗了!”
他嗓门一扯,开始嚎啕大哭。
“我那可怜的娘老子耶,我是被人给骗了害了耶!我他妈不是人啊,我不是人啊,我李强不是人啊,要下地狱啊,作孽啊,作孽啊!”
在场几人就看着他毫无演技的这般表演着,张攀深深叹了一口气。
“李强,你当抗拒从严,坦白从宽是骗人的,你之前什么都不说,已经晚了。”
李强的哭号一断。
刘君山摇摇头,等李强喘气的空挡,把他所作所为全部梳理了一遍。
“李强,你与吕胜红于四年前结婚,结婚时接触到了吕胜红所参与的道理教,三年半前,以治疗你母亲高血压为由,从青山乡陨石县石子铺114号带着全家居住到了青山街道。”
听到道理教这个名字,李强吓得打了个嗝。
刘君山默然看着他。
“居住至青山街道后,你和你妻子拜访曾帅所租住的小屋,并且从吴姓女子那里了解到了有关‘献祭血亲改命’的说法,之后你通过四处探访,开始给你母亲刘春分购买西柚一类含呋喃香豆素的水果,刘春分在接下来的一年半中出现了不下于四次血压不稳定出现的头晕,这些都有医院记录作为支撑。”
李强眼神四处乱看。
“在这段时间里,你吸纳了已经解散的道理教教徒,并创办了所谓的轮回教,为了更好的吸纳信徒,你强行给怀孕的妻子催产,试图得到你教义中所提到的五行八字均为完美的婴儿,但在此过程中,你的女儿李招娣因为强行催产脑部缺氧,出生后被判定为残疾,但是你还是不满足。”
“吕,吕胜红也有责任的,她,她,她也有责任的,”李强开始絮絮叨叨。
“为了达到你‘逆天改命’的想法……”
刘君山也停顿了一下,他叹气,“你多次以家庭不和为由,和在外工作的吕胜红吵架,借故离家出走,同时不停调整治疗你母亲心血管疾病药物用量,期望两人不在家的时,刘春分会因心血管疾病突发旧疾,错过治疗时机,达到你‘用血亲改命’的目的。”
“这里需要吕胜红配合,”覃疏影突然道。
李强瞪大了眼,刘君山点点头,合上了手里的资料,覃疏影上前一步,拉开一把椅子,坐在了李强面前。
“李强,这是凡人判这种案子所能做到的极限,他们现在已经有了你犯事的动机,目的,手法,还有各种细节以及你的行为作为佐证,你逃不掉了。”
李强从肺里挤出一个笑声。
他哑着嗓子,“难不成呢?”
覃疏影眨眨眼,道。
“但吕胜红确实有一点东西。”
覃疏影换了一个姿势,他翘着二郎腿,微微挺直了一点身子,和被囚禁在原处的李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覃疏影看了对方一眼。
“你之所以能成功,是后面吕胜红不陪你演了,她早就知道你想干什么,不过这次,是她算好了时间故意配合你的。”
那一刻,李强眉头动了一下,死之前有个垫背的总被没有好,他下意识地笑裂开了嘴。
“是为了李招娣对不对?血亲,她把李招娣换出去了?”
覃疏影没回答他。
“我就知道那个婆娘,她早就不想要李招娣了是吧,那个贱人天天说那个名字不好,命不对,那个死婆娘我就知道她心他妈就是坏的,她说她不学改命,她肯定学了,血亲,很好,她就是为了故意搞死她女儿才这么搞的……”
覃疏影坐在惨白的灯光下,默然看着他,许久以后李强停止了叨叨念念。
“她也会受惩罚对不对,她算是共犯?她,她,她应该比我判的更狠,她你妈杀了自己闺女!”
覃疏影轻轻开口,“在吕胜红眼里,李招娣并不是她闺女,在她看来,李招娣的死只是一个阶段,一魂两命,只是不要了一个命格而已。”
覃疏影和李强解释了一句,这话一出,李强愣住了。
“血亲。”
覃疏影微微侧过头,修长手指往前一指,那双凤眼中倒映出李强绝望而又惊恐的神情。
“你才是用来献祭的那个血亲。”
那一刻李强终于懂了,以他的智商,也可能没懂,覃疏影怜悯地看着他。
“都说了,吕胜红是配合你才那么做的,她深知你的智商,知道你一定会被抓住,怎么说呢,这么恶劣的案件,这么多尝试,无论怎么判,都会是死刑。”
李强再有什么反应,已经不是覃疏影关心的事情了,他只是坐在那一处,借着灯光好好观察了一下自己的指尖。
“被献祭了的人死后会遭受什么,我想你自己之前了解了那么多,心里也清楚,毕竟是用未完的阳寿去改了其他人的命。”
覃疏影优雅地起身,“我只是闲得无聊过来告知你一声,怕你在死前的日子太轻松,不知道死后命运会如何。”
大门重重合上,里面是李强如野兽般嘶吼声,韩墨站在门外,一脸担忧,覃疏影这次没时间笑了。
“去找吕胜红,今天晚上有些事情我们得一次性解决完了。”
韩墨倒是对这个没意见。
他主动道。
“等下要是动手,我来?”
覃疏影不由回看了他一眼。
吕胜红这边和李强那边截然不同,哪怕到了这个时候,她依旧保持了冷静,周不厌留在原处坐立难安,看到覃疏影他们回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来来来,韩将军坐我边上,”周不厌可殷勤了。
覃疏影却没和人寒暄的兴趣,他插着口袋,站在吕胜红身前,将刚刚和李强聊天的内容一五一十地说了。
吕胜红哈哈大笑。
“但是有一件事,吕胜红,你自己似乎并不知道。”
覃疏影神色严肃,不似骗人,吕胜红狂妄地大笑逐渐收敛了起来,她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覃疏影,问。
“什么事?”
“之前我和你说,刘春分和李招娣的魂不见了,不是在骗你。”
原来覃疏影说的是这个,吕胜红神色一松,笑了,“还以为你说的什么青山降魔司有多么厉害,原来不过如此,刘春分的被他儿子给卖了,至于我儿子的……”
她咧嘴一笑。
“你们又不知道他真正的生辰八字和命格,你们才找不到他。”
“不。”
覃疏影否认地很残忍。
“是真的没了,吕胜红。”
吕胜红愣了那么一两秒,覃疏影看着她,不知为何有些无奈。
“我之前和其他人解释这个时代法术施展的代价时,有人不解,但你应该明白,在现在这个时代,以一条命去换一个人的命,是远远不够的。”
“没有了?”吕胜红脸色逐渐变得铁青。
覃疏影就像是一位老师样,手把手地教她怎么换算。
“这个时代光是使用符文咒语,都要承受道行不同程度的磨损,更别说你那种涉及因果轮回的代价,你自己问自己,一条命,够吗?”
吕胜红没回答,她只是轻声反复问了句。
“没有了是什么意思?”
覃疏影那一刻有些不忍。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一魂两命的说法,命就是命,命就是自己的,命是如流水般潺潺流动可以改变的,李招娣就是吕慕,吕慕就是李招娣,没有所谓的第二世,下辈子。”
吕胜红没有懂。
覃疏影实话实说。
“刘春分和李招娣的生魂,被你召唤而来的那个‘魔’吞噬了,已经没有以后了,她们所有的命数和未来,都已经消失了。”
吕胜红呆了许久。
她盯着覃疏影的双眼,又看向后方的周不厌,最后看向韩墨,试图在这三人眼中察觉到些许异样,找到说谎又或者玩弄自己的证据,但没有……
所有人都看着自己,所有人眼中都带着些许悲伤。
好像她真的被骗了般。
“不可能!”吕胜红怒了,她疯狂地敲打起了桌子,“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吕慕不可能是这个命数,我算好了的!他不可能!他不可能会被吃了的,他致阳致纯,他的命格万一挑一,他一魂两命!”
“吕胜红,”覃疏影问她,“要真的那么好,魔为什么要帮你,为什么不自己占用了呢?”
那一刻吕胜红被问住了,她僵在那儿,全身开始颤抖,这个母亲,她终于可以被称为母亲了。
吕胜红不愿意接受这个答案,她目眦尽裂,鲜红的血沿着眼眶一点一点往下滴落。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我不信!”
吕胜红狂吼一声,整个房间都抖动了一下,一股从地府来的风刮过了在场所有人的面庞,覃疏影额前的头发被风吹乱了,但是他却不慌。
“我们见到你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了,吕胜红,你知道为什么吗?”
覃疏影告诉她。
“你且回头看一眼,看你身后站着的是什么。”
吕胜红猛地回头,那一刻,一个细长的鬼影骤然出现在她身后,如潜伏在她影子里的梦魇,慢慢浮现出了身影,吕胜红试图起身,鬼影也试图靠近。
她抬起头来尝试看清楚那个鬼影的模样,而细长的鬼影缓缓俯下身来。
一人一鬼对视着,场景无比诡异恐怖。
吕胜红看了许久,终于在鬼影身上看清了那张脸。
那张她的脸。
“伥鬼,为虎作伥的伥鬼。”
覃疏影的手已经慢慢伸到了口袋里,他谨慎而又缓慢地解释。
“新时代,早就没那么多的老虎了,伥鬼随形而变,随心而生,为虎作伥,现在只有被魔驱使的人,它们才会诞生。”
吕胜红缓缓扭过头来。
与她行动一致的,是她身后那只黑黢黢的,不断扭动变换着的伥鬼。
一人一鬼,虎视眈眈地盯着覃疏影不放。
覃疏影则挑开了最后的遮羞布。
他手中的令牌缓缓拿了出来。
“你们全家都被魔给利用了,吕胜红。”